第1426章：交涉與說客

　　韓蕭的遠程投影降臨在會議室之中，目光壹掃，已然將在座眾多超星團文明首腦正襟危坐的神態盡收眼底，不禁輕輕壹笑，玩笑道： “各位，剛才在聊什麽話題呢，氣氛這麽凝重。”
　　“我們談的自然是如何應對世界樹的入侵行徑。”
　　星弧領袖沈聲開口。
　　“是嗎，但據我所知，世界樹文明的大軍，似乎並沒有對妳們的疆域多加騷擾，妳們的部隊大部分都還在待命。”
　　韓蕭聳肩。
　　“整個星際社會同仇敵愾，為壹個整體，其他地區遭遇突襲，也會影響到我們的安危，在保證國土安全的前提下，我們自然會施以援手。”
　　星弧領袖義正辭嚴。
　　韓蕭表情變得微妙起來，“這話從妳嘴裏說出來，還真是奇特。”
　　“世界樹入侵，我們本就唇亡齒寒。”
　　星弧領袖頷首，語氣鄭重，裝得和真的壹樣。
　　“妳要這麽想，那就最好了。”
　　韓蕭挑了挑眉，知道星弧領袖此時說的多半是場面話，並非發自真心。
　　旁邊壹名超星團首腦咳嗽壹聲，接過話頭，開口問道： “黑星閣下，您這次找我們，是要和我們商討世界樹入侵的問題嗎？”
　　韓蕭看了他壹眼，點點頭，“可以這麽說，但主要是為了妳們而來。”
　　眾人暗暗交換眼神，星弧領袖沈吟道：“還希望您說得清楚壹些。”
　　韓蕭擡起手臂，抱臂而立，隨口道： “世界樹入侵已成既定事實，而對於這件事的起因，妳們了解多少？”
　　“我們並不是很清楚內情，世界樹本來被三大文明阻隔在閃耀世界邊境之外，局面很穩定，敵人卻突然間發動了全面入侵，應該是用某種辦法獲取了我們的地域情報，只是我們不明白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星弧領袖皺眉搖頭。
　　“我可以告訴妳們內情，這並非世界樹的主動行為，而是有人故意泄漏了已探索宇宙的情報，大膽通敵，這種行徑如同打開國門，邀請世界樹進來燒殺搶掠！”
　　韓蕭語氣壹沈。
　　話音落下，在座眾多超星團高層頓時臉色壹變，眼中流露出驚異、駭然、難以置信等情緒，被這個消息沖擊到了。
　　星弧領袖眼中閃爍著震驚之色，加重了語氣，再度確認道：“您的意思是，星際社會內部出現了叛徒？
　　！”
　　“不錯。”
　　韓蕭緩緩頷首，輕聲道：“關於叛徒的身份，我們還在探查。”
　　房間裏頓時出現了些微的騷動，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星弧文明也是頗感困惑，喃喃道： “能夠將情報順利交給世界樹，必然有著不錯的技術實力，在這種危急的形勢下竟然選擇背叛，他們究竟圖什麽……”
　　然而說到壹半，他忽然頓住了，豁然擡眼，驚疑不定望向面無表情的韓蕭。
　　眾多高層也猛然回過神來，紛紛意料到了韓蕭的真正來意，臉色豁然壹變。
　　等等，黑星這時候找上門，又刻意聊起這個話題，該不會以為我們就是泄漏情報的叛徒吧？
　　！ 誠然，咱們超星團同盟與三大文明向來不對付，是最大的嫌疑人，可這件事真和他們沒關系啊！
　　“妳在懷疑我們？
　　！”
　　星弧領袖瞪大眼睛。
　　韓蕭環視壹圈，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喚出壹面虛擬屏幕，自顧自道： “根據我查到的資料，妳們在十多年前，就立項了壹個名為‘大遷移’的計劃，具體內容大概是趁著戰亂，帶上所有民眾與資源離開已探索宇宙，另尋國土。
　　而執行這項計劃需要壹個時機，只有三大文明與世界樹戰事膠著，妳們才有機會……”
　　話只說了壹半，眾多超星團高層的表情更加凝重。
　　他們自忖這個計劃頗為隱秘，集結民眾與資源名義上都是為了戰爭考慮，表面上是具備合理的偽裝動機，最多覺得他們是為了戰爭失敗而留後路，壹般也不會聯想到他們打算臨陣跑路。
　　“妳已經知道了……也難怪，以妳的本領，只要對我們起了疑心，想查到這些東西也不難。”
　　星弧領袖吃了壹驚，但壹想到韓蕭的能力，便接受了現實，無奈道：“所以妳覺得我們故意引來世界樹全面入侵，是為了打亂局勢，方便撤離？”
　　“妳說呢？”
　　韓蕭歪了歪頭。
　　聞言，眾人知道韓蕭此行恐怕是來興師問罪的，盡皆心頭凜然。
　　星弧領袖咬牙道：“我知道妳覺得我們有作案動機，但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並不是泄漏情報的叛徒！”
　　雖然他們要跑路，但也不想背鍋變成內鬼，不然被三大文明盯上了，“大遷移”計劃必然出現許多波折，三大文明絕不會允許他們這個“叛徒”輕易跑掉。
　　“妳們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事情不是妳們做的呢？”
　　韓蕭語氣無喜無悲，讓眾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聞言，星弧領袖念頭急轉，卻心亂如麻，想不到什麽理由……證明事情與他們無關，這得需要多少證據才夠用？
　　！ 然而還不等他回答，韓蕭步步緊逼，繼續道： “也許這件事並不是妳的意思，但妳能保證，事情不是在座任何壹家文明幹的嗎？”
　　星弧領袖壹楞，臉色變幻莫測，知道韓蕭說的沒錯，他只能保證自己並非叛徒，卻不敢保證其他超星團文明私下裏沒有什麽小動作。
　　他緩緩轉頭，眼中帶著探詢，望向其他同盟成員，而眾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紛紛開口。
　　“不是我，我沒幹！”
　　“也不是我，我對此毫不知情！”
　　很快，星弧領袖的目光轉到了最後壹人身上，他記得在前段時間開會的時候，就是這個超星團首腦提出了幫助世界樹的建議，嫌疑最大。
　　這個文明首腦登時就火了，“看我做什麽？
　　！不是我做的！
　　大家壹榮俱榮，我還不至於忽視同盟的集體利益！”
　　星弧領袖咬了咬牙，轉頭望向韓蕭，“您看到了，事情與我們無關……”
　　韓蕭沒有說話，只是歪了歪頭，用莫名的眼神看著星弧領袖，表情仿佛說妳是在逗我？
　　見狀，星弧領袖住嘴不言，臉色陰晴不定。
　　他也知道，就這麽問壹圈，換誰都不會承認，大家壹起否認簡直可笑至極，根本沒有說服力，沒人知道同盟成員有沒有撒謊。
　　但是，星弧領袖想得很清楚，不管是不是超星團成員做下的事情，他們絕不能承認，不然就坐實了“叛徒”的身份。
　　韓蕭瞇了瞇眼，加重了語氣，“別說我沒提醒妳，我再給妳壹次機會……妳確定事情不是妳們幹的？”
　　星弧領袖有些流汗了，語氣帶上了些微的急切，道：“黑星，我們暫時拿不出證據，但事情真的不是我們做的。”
　　“好，那我相信妳們。”
　　“希望您不要武斷地下結論，妳如果壹直盯著我們，反而會讓真正的叛徒逃脫，我……”
　　星弧領袖下意識說了壹半，才忽然回過神來，不自覺提高了聲調，詫異道：“等等，妳信了？
　　！”
　　他適才絞盡腦汁，準備費壹番口舌說服韓蕭，沒想到還沒有使出來，韓蕭就壹改口風，讓他有些發怔，仿佛壹腳踏空壹樣。
　　但在這時，韓蕭再次開口，慢條斯理道：“但是，我信妳們沒用，需要三大文明相信才行，妳們得想辦法自證清白。”
　　“妳的意思是……”
　　“當然是留下來努力作戰。”
　　韓蕭攤手，道：“妳們想想，現在三大文明正懷疑內鬼，妳們壹走，就坐實了叛徒的身份，唯壹的辦法就是放棄掉妳們所謂的遷移計劃，專心對抗世界樹，這樣才能洗刷嫌疑。”
　　聞言，眾多超星團文明首腦眼神壹凝。
　　星弧領袖眉頭皺了起來，也不慌了，緩緩道：“黑星閣下，恐怕這才是妳真正的來意吧？”
　　他也不是真的笨蛋，頓時意識到了韓蕭此行真正的目標。
　　事情有輕重緩急，超星團同盟不想變成叛徒，但遷移計劃更加重要，他們不會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叛徒而放棄遷移。
　　甚至星弧領袖此時還有點懷疑，所謂的叛徒嫌疑只是韓蕭查到他們遷移計劃後才想出來的威脅借口。
　　韓蕭不以為意，輕輕壹笑，隨意道：“呵呵，我知道妳們在想什麽，叛徒是真實存在的，三大文明懷疑妳們也是真的，只不過，我壹開始就不覺得叛徒是妳們。”
　　“妳為什麽這麽想？”
　　星弧領袖有點好奇。
　　“我們也認識幾十年了，對妳們這壹屆決策層的風格，我還算了解，而且以妳們的處境，其實敢於通敵的可能性不高，但是由於過往歷史，妳們的嫌疑最大，這很像壹場嫁禍，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與妳們關系不大……當然了，這不代表妳們就沒有嫌疑了，我也不能確認妳們是否反其道而行之。”
　　韓蕭並不打算消除超星團的所有壓力，是以沒有透露【大膽的探秘者】揭露的第三方，僅僅用個人名義推斷他們嫌疑有限。
　　實際上，韓蕭知道超星團同盟不可能輕易放棄遷移計劃，此行便是打算開誠布公聊壹聊，而壹開始用叛徒嫌疑作為借口，做出壹副興師問罪的態度，只是先聲奪人，讓超星團同盟緊張起來，明白處境。
　　“看來即便大好局面被破壞，妳也依然保持著理智，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
　　星弧領袖心情有些復雜，點頭道：“叛徒的事情我確實不知曉，但是妳讓我們放棄遷移計劃留下來迎戰，這是不可能的，妳既然查到了資料，就應該知道這個計劃對我們的意義。”
　　韓蕭嗯了壹聲，道：“三大文明的存在，限制了妳們的發展上限，多年來，他們壹直在用各種借口打壓妳們，阻止妳們進入技術爆炸的時代，而星際社會的頂尖人才、資源都流入他們口袋之中，在不斷的積累下，妳們的差距越拉越大……”
　　“不錯！
　　遙想當年探索歷戰爭剛結束的時候，三大文明鼎定了秩序，但他們那時還沒有吊打所有文明的實力，可現在呢？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享受著最頂尖的資源，享用著整個星際社會最大的發展紅利，我們之間的技術已經出現了代差……現在我們還有壹些反抗能力，可時間越久，差距越大，我們遲早會徹底失去和三大文明叫板的資格，到時只能成為附庸。”
　　壹名超星團首腦沈聲說道，語氣多有無奈。
　　星弧領袖點點頭，補充道：“正是因為看到了遙遠的將來，我們才要趁著還能反抗，不斷尋找改變命運的機會，閃耀世界是壹次嘗試，不過失敗了，而現在的遷移則是更好的機會，我們不會放棄。”
　　“我理解妳們的訴求，真的……但是恕我直言，妳們的做法不過是慢性死亡而已。
　　妳所以為的唇亡齒寒只是浮於表面，覺得離開戰爭區域就安全了，實際上妳們無路可逃，世界樹弄死三大文明之後，必然會找到妳們，他們在信息態方面有著非凡的能力……”
　　韓蕭詳細解釋了壹番世界樹追蹤獵物的信息態能力，確保在場眾人都清楚真正的處境，接著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所以，妳們唯壹的生路，就是留下來和我們壹起搗毀世界樹文明……這是壹個很簡單的選擇題，這樣壹來，妳們的發展或許不夠自由，但至少文明還能延續。”
　　眾多超星團首腦面面相覷，將信將疑，小聲商議。
　　星弧領袖沈吟思索了壹陣，緩緩道：“妳為了讓我們把兵力投入戰場，也算是煞費苦心了，甚至親自充當說客……假設妳說的這些都是真話吧，可我有壹個顧慮，需要妳的解答。”
　　“妳說。”
　　“三大文明會這麽簡單放過我們嗎？”
　　星弧領袖上身前傾，連珠炮似逼問道：“讓我說得更明白壹點，假如我們擊敗世界樹重新贏回了和平，妳怎麽保證三大文明不會事後清算？
　　怎麽保證他們不會重新給我們安上‘叛徒’的身份，名正言順對我們下手？”
　　眾人也紛紛盯著韓蕭，眼神迫人。
　　三大文明不是第壹次對他們使用“莫須有”的招數了，所以超星團同盟對所謂的洗刷嫌疑根本不抱希望，自己是不是“叛徒”，還不是看三大文明怎麽說？
　　而事後若是給他們扣上壹頂“通敵”的帽子，就幾乎沒法再翻身了，甚至可能迎來滅頂之災。
　　“關於這壹點……”
　　韓蕭摸了摸下巴，平靜道：“若是我們打贏了這場仗，而妳們也沒有遷移離開，我可以站在妳們這壹邊，讓三大文明無法動用這種手段，並且我盡量幫妳打破三大文明長久以來的發展限制，讓妳們不需要舍棄故土，也能獲得自由發展的機會。”
　　“妳？”
　　星弧領袖瞇眼，“妳也許有這樣的勢力，但為什麽這麽做？”
　　“別忘了，戰爭是壹次大洗牌，戰後的格局生態必然發生顛覆，三大文明難得衰弱，對我們失去鉗制，這正是改變的大好時機……另外，幫助妳們也是在幫助我自己，沒了外敵的侵擾，大家同樣是三大文明的眼中釘，我們有很多合作的空間。”
　　韓蕭緩緩說道。
　　星弧領袖卻不為所動，淡淡道： “聽起來不錯，可妳怎麽保證，妳不會像以前壹樣反悔呢？
　　要知道，妳的信譽可不是太好。”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證。”
　　韓蕭根本不接茬，隨意道：“我只是告訴妳們哪條是死路、哪條是活路，幫妳們剖析利害，並給妳們提供了壹個更好的選擇，但我畢竟不能代替妳們做決策。”
　　“……那要是我們不接受妳的建議呢？”
　　星弧領袖語氣沈凝。
　　“如果妳們壹意孤行，我會表示很遺憾，失去了超星團的武裝力量，我們的壓力會更大，戰損也會更誇張，但是我們的勝率仍然很高。”
　　韓蕭摩挲著下頜，頓了頓，輕聲道： “至於妳們……臨陣脫逃的逃兵是什麽下場，還需要我多說嗎？
　　有我在，妳們跑得再遠也能找到，到時候不要怪我，我給過妳們機會了。”
　　眾人臉色壹變，聽出了赤裸裸的威脅之意。
　　“黑星！”摩多文明首腦之壹開口低喝，惱道：“我們知道妳很厲害，個體偉力或許沒人是妳的對手，但妳以為進入超神級之後，就真的所向無敵了？
　　憑妳壹個人的口頭之言，就想左右我們這麽多文明的共同決策？
　　！”
　　韓蕭卻搖了搖頭，坦然道：“不，世界上哪裏有真正的無敵，所謂的無敵也只是在當下科技水平環境的無敵，而世界是動態發展的。
　　隨著時代更叠、文明進步，總會有更多新科技出現，也許哪壹天，所有宇宙奇觀的原理都被發現，超神級也不再無解，甚至批量制造超A級、超神級都有可能，當下覺得不可思議的個體成就，最終都會被集體文明所復制，產生裂變。”
　　眾人微微壹楞，他們還以為韓蕭會反駁，沒想到反過來贊同了這壹說法，壹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還以為韓蕭此舉是想緩和氣氛，收回適才的威脅。
　　然而下壹刻，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
　　韓蕭掃視眾人，語氣壹變，冷然道： “但那些都是很久以後才可能發生的事情，至少在肉眼可見得未來裏……我就是無解的存在！
　　妳們可以將我的話視作威脅，也可以視為最後通牒，總之好自為之，別做出讓我失望的選擇，否則我不介意滅絕在座所有人的文明，到那個時候妳們會知道，我比世界樹更危險！”
　　話音落下，房間裏所有人都沈默了。
　　過了壹陣，星弧領袖似乎做出了決定，緩緩開口： “假如情況如妳所說，我們可以暫時擱置遷移計劃，並拿出更多兵力參戰，但若是損失過大，我們壹定會遷移撤離，哪怕妳再威脅我們也沒用。”
　　韓蕭表情恢復平靜，點了點頭。
　　“這樣就夠了，妳們以後會知道，這是壹次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