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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兇

關關公子

歷史軍事

“今天,爺給妳們講講肅王世子許不令,欺男霸女、逼良為妻的事兒……”
大玥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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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兔尾巴的用法

世子很兇 by 關關公子

2021-5-7 20:59

  春夜悶雷陣陣,窗外雨打芭蕉。
  龍首山莊修建在芭蕉湖的湖灣內,依山傍水,本是楚地豪門周家的產業,周家是楚王老丈人,隨著楚王逃到江南後,山莊自然也就‘收歸國有’,劃在了許家的名下。
  夜色已深,龍首山莊外掛著兩個大紅燈籠,數百王府護衛在周邊巡視,卻無半點嘈雜聲,連周邊的景點都暫時清空,避免喧嘩聲吵到了靜養的陸紅鸞。
  馬車駛過青石路面,在山莊大門外停下。
  許不令從車廂出來,先檢查了下衣袍,確定沒被夜鶯弄得衣冠不整後,才撐開傘下了馬車,囑咐過來迎接的護衛,別驚動了已經休息的媳婦們。
  夜鶯從車廂裏鉆出來,依舊臉不紅心不跳,把小麻雀放在肩膀上,腳步輕快走在前面帶路。
  許不令跟著進入山莊,穿廊過棟走了許久,才來到山莊的臨湖別苑,周圍漸漸多了些女子的說話聲。
  許不令好久沒見媳婦,心裏肯定有點激動,距離尚有百余步,便側耳傾聽,些許熟悉的交談聲遙遙傳來:
  “死婆娘,妳能不能坐著?都來回走壹下午了,腿抽筋不成?”
  “我樂意,妳管得著嗎?覺得礙眼妳回樓船呆著就是了。”
  “我憑什麽回去?妳怎麽不回去?”
  “我是大夫,我回去了誰照看紅鸞?妳又幫不上忙,待會許不令回來,妳站在跟前只能礙眼……”
  “誰礙眼了?”
  “我說的是實話,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安得什麽歪心思,妳剛才洗了半天,還準備哪些個不著調的物件,晚上肯定想把許不令拐去荒郊野外;妳說妳啊,連門都沒進,好意思和我們這些姐姐爭搶?今晚上怎麽也不可能輪到妳……”
  “妳……”
  “誒誒誒……合合,我說著玩的……”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傳來,也不知打得哪裏,反正聽起來很有彈性。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倒也沒進去拉架,真打疼了待會幫玖玖揉揉就是了。他駐足聽了片刻,便來到了芙蓉院。
  芙蓉院是主院,種著滿院芭蕉,面朝芭蕉湖,哪怕是夜晚,在燭光燈籠的點綴下依舊景色唯美怡人。
  夜鶯在院門外停下腳步,帶著小麻雀去了玖玖居住的牡丹院。
  許不令稍微整理了下衣衫,輕手輕腳的進入遊廊,遙遙便能看到臨湖水榭內亮著燭光。
  初春下著小雨,天氣不冷不熱,透過窗戶,能看到屋外的露臺上,放著兩張躺椅、壹張小案。
  月奴和巧娥,身著藕色春衫,側坐在地上,手裏拿著針線,旁邊還放著幾件做好了的小孩衣裳,和壹件大人穿的白色公子袍。
  陸紅鸞靠在雕花軟榻上,手裏也拿著針線,風風韻韻氣質溫婉,算起來懷孕也才兩個多月,單從外表也看不出來什麽區別,頂多是小腹有微微隆起,本就比較壯觀的衣襟,看起來又大了些。
  蕭湘兒斜靠在旁邊的軟榻上,身著艷麗紅裙,妝容華美,輕薄的春裙把傲人的身段兒勾勒得淋漓盡致,不用考慮肚子,坐姿要慵懶得多,手兒撐著側臉,打眼看去峰巒起伏,視覺沖擊力極強。
  許不令嘴角輕勾,本以為湘兒是在照顧交情深厚的姐妹,可走近幾步,聽見的話語卻讓他有些無語。
  蕭湘兒斜靠在軟榻上,蔥白玉指轉著紅木小牌,眉眼彎彎,稍顯調侃地說道:
  “紅鸞,許不令馬上回來,高興吧?”
  陸紅鸞心裏肯定高興,認真給許不令繡著新袍子,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
  “高興也沒用。”
  蕭湘兒把紅木小牌壹收,搖頭嘆道:
  “妳有了身孕,不能動胎氣。往後壹年,妳家寶貝疙瘩都不能碰妳,妳看得見吃不著,只能眼睜睜瞅著我和妳家令兒卿卿我我,我要是妳,醋壇子都得氣炸了。”
  “……”
  陸紅鸞抿了抿嘴,輕哼的:“那種事兒,也沒什麽意思,妳以為都和妳壹樣?”
  “妳覺得沒意思,許不令覺得有意思呀。”
  蕭湘兒眼神柔媚,輕輕拉起裙擺,露出光潔的小腿:
  “都是姐妹,得互相幫襯。方才姐姐我洗了好久,還專門擦了妳最喜歡的香粉,味道應該和妳差不多,待會兒讓許不令把我當作是妳就行了,可以讓妳在隔壁房間偷聽解饞……”
  陸紅鸞深深吸了幾口氣,眼中醋海翻波,心裏默念‘不生氣不生氣’。
  蕭湘兒眼神玩味,想了想,又嘆了壹聲:
  “不對,許不令怕打擾到妳,肯定會讓妳早點休息,和我去外面,妳連聽都沒得聽,嘖嘖嘖……”
  “死湘兒!”
  陸紅鸞忍無可忍,拿起繡花針,作勢欲紮。
  蕭湘兒半點不怕:“來吧來吧,把我紮疼了,心疼的還是妳家寶貝疙瘩,待會還是他幫我揉。”
  陸紅鸞差點被氣哭,嘴仗打不過,正醞釀著措辭反擊,結果擡眼就瞧見許不令站在了房間裏,含笑看著她倆。她眼前壹亮:
  “令兒!妳回來啦!”
  蕭湘兒以為紅鸞使詐,依舊慵懶地靠在軟榻上,打趣道:
  “當姐姐傻不成?我又不怕許不令,他來了也沒法給妳出氣……氣……”
  蕭湘兒正說話間,軟榻靠背的上方,便露出壹張俊逸非凡的臉頰,低頭看著她,眼神微瞇,意味莫名。
  蕭湘兒話語頓住,如杏雙眸眨了眨,微微坐起身來,含笑道:
  “許不令,妳怎麽回來了?我和紅鸞聊天呢,沒註意……”
  許不令沒有說話,從屋裏取出狐貍尾巴,在湘兒跟前坐下,擡手撩起裙子。
  蕭湘兒表情壹僵,本就不怎麽強硬的氣勢頓時軟了下來,連忙按住許不令準備掰開粉團子的手:
  “寶寶錯了,說著玩的……啊!好哥哥,我真錯了……”
  巧娥和月奴臉色漲紅,都不敢去看,只是悶著頭無聲無息地跑了下去。
  許不令在臀兒上拍了兩巴掌,才心滿意足點頭:
  “這還差不多。”
  蕭湘兒獨守春歸兩個月,哪裏受得了許不令亂來,不過拍了兩下臉兒就紅了。見許不令收手,連忙坐起身,把裙子拉下來,瞪了許不令壹眼:
  “妳這色胚……啊!好好好,天色已晚我回房了,妳和紅鸞慢慢聊,本宮以後再收拾妳。”
  說著把許不令手上的尾巴搶過來,扭頭就跑出了水榭,走路都有點腳步不穩。
  陸紅鸞笑意盈盈,大為解氣,連忙嘲諷壹句:
  “怕什麽呀?又沒外人,妳不是和楚楚學了點西域那扭腰的舞嗎,帶著尾巴給我和令兒跳跳多有意思?”
  話沒說完,蕭湘兒就已經不見了。
  許不令知道湘兒是給他和陸姨獨處的時間,心裏暖暖的,在陸姨身邊坐下來,握住她的手:
  “陸姨。”
  陸紅鸞收回目光,瞄了許不令壹眼,柔美臉頰也紅了下,本來準備低頭,可想了想,又用手指頭在許不令額頭上戳了下:
  “還‘姨’,沒大沒小的,以後讓娃娃聽見,還不知怎麽看我倆,以後要改口,不許再亂喊了。”
  許不令呵呵笑了下,十分輕柔的把陸紅鸞抱起來,放在腿上坐著,摸了摸墨綠春衫下的肚子:
  “好,聽妳的。”
  陸紅鸞自從被發現有喜了之後,基本上就和瓷器壹樣,被壹大家子人寵著,連上個臺階都有兩個人攙扶,喘氣聲大點玖玖都往跟前跑,心裏面其實有點別扭,卻拗不過家裏的姑娘。
  見許不令也是如此小心翼翼,陸紅鸞輕輕蹙眉道: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懷個胎哪有這麽弱不禁風。鄉野上的百姓,懷胎八九個月照樣下地幹活兒,不照樣代代相傳。”
  許不令輕輕摸了下,笑容明朗:“小心點沒壞處,娘親要是健在,知道妳懷了我的娃兒,估計比我還緊張。”
  “……”
  陸紅鸞聽見自幼‘義結金蘭’的肅王妃,臉色更加古怪了,抿了抿嘴:
  “哎呀,別說這個了,越說我越覺得對不起姐姐……婆婆。妳這次出去,沒受傷吧?外面的消息,蕭綺她們怕我擔心,都不告訴我,我就怕妳在外面打打殺殺,又受壹身傷。”
  許不令搖了搖頭:“我能受什麽傷,就出去逛了壹圈兒罷了。北齊現在內亂,這仗估計也打不了多久,以後我就在跟前好好陪著妳。”
  陸紅鸞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和許不令待在壹起,但出身世家大族,也知道大是大非。她搖頭道:
  “還是正事兒要緊,我才懷上兩三個月,哪需要妳天天守在跟前。再者,妳即便守在跟前,也被湘兒拉走了,看得見摸不著,還不如和湘兒壹起獨守空閨……”
  話說著說著,就帶上了些許醋味,顯然被蕭湘兒方才的話酸到了。
  許不令面帶輕笑,把陸紅鸞橫抱起來:
  “湘兒不也要生孩子,到時候妳氣她就是了。”
  “她滿腦子都想著妳的身子,哪裏肯老老實實懷上。妳是不知道,她這些都快魔障了,和我睡壹起,晚上說夢話,抱著我磨磨蹭蹭的,我都不好意思說她……”
  閑談之間,兩人進入房間裏。
  房間是陸紅鸞靜養的閨房,熏香繚繞環境清雅,象征多子多福的擺件兒到處都是,墻上還掛著兩幅畫像,壹副是蕭湘兒的八美圖,壹副是許不令的畫像,依舊沒有並排懸掛,而是壹上壹下,和在景華苑別苑的擺設差不多。
  陸紅鸞裙擺淩空灑下,繡鞋在空中輕輕擺動,手兒摟著許不令的脖子,瞧見許不令把她往繡床抱,臉兒發紅,又有點緊張,偏頭看了看外面:
  “令兒,這……不太好吧,讓她們看到了,非得罵妳不可。”
  許不令知道輕重,這時候肯定不敢亂來,只是把陸紅鸞放在了床榻上,然後在旁邊躺著,把她摟進懷裏:
  “天色太晚,該睡覺了,熬夜對身體不好。”
  “哦……”
  陸紅鸞眨了眨美眸,眼底其實有點失落,不過這時候,也確實不能放任心底的念頭亂來,她抱著許不令的胳膊躺下,瞄了屋子裏的畫像壹眼,想了想道:
  “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妳剛來長安的時候,才十七八歲,這壹轉眼,都快當爹了。”
  許不令看著畫像上站在太極殿之巔的男子,點頭道:
  “是啊,當時陸姨四處盯著我,怕我招人惹草,現在倒是第壹個當娘。”
  “我那是怕妳被壞女人勾搭,走上了歪路。妳長得禍國殃民,又位高權重的,連太後都能冒著殺頭的風險勾搭妳,我要是不盯著,樓船上就住不下了……對了,妳這次回來,沒有帶壹大串姑娘吧?那個陳姑娘,算起來是湘兒孫女輩,這都快三世同堂了,妳是準備在後宅弄個族譜?”
  “呃……我和陳姑娘,還沒那什麽……”
  “沒什麽人家千裏迢迢從南越追過來,又追到北齊去?妳當姨是不通事實的愚婦,看不穿小姑娘那點心思?陳思凝在船上待了幾天,話裏話外都在打聽妳的消息,見誰都叫姐姐討好,就差問壹句以後能不能嫁進來了……”
  “呵呵……”
  “妳別笑,上了船的姑娘,哪個能跑了?我許家又不缺壹兩雙筷子……對了,月奴和我差不多大,到現在還是雛兒,要不我安排壹下,讓妳把她和巧娥壹起……”
  “過些日子再說吧,叫進來就臨幸,和例行公事壹樣,反而沒意思。”
  “也是……楚楚是綠眼睛,和翡翠壹樣,特別好看,妳說妳們以後的娃娃,會不會也是綠眼睛?”
  “嗯……這個不好說,多生幾個肯定就有……”
  ……
  窗外雨打芭蕉,屋內閑話家常。
  陸紅鸞靠在許不令的肩膀上,閉著雙眸輕聲呢喃,隨著夜色漸深,話語慢慢停下,變為了輕柔的呼吸。
  從見到許不令的第壹天起,陸紅鸞的夜晚,腦海裏便只有壹個人的影子,無論是睡前還是夢裏,總是在腦中反反復復地想著、思念著。
  曾經數次午夜夢回,外面雨蕭蕭、枕邊空落落,只有她壹個在深閨裏望著畫像發呆的女人。
  而這次,陸紅鸞在深夜睜開了雙眸,男子的側顏擋住了畫像,呼吸平穩地熟睡,察覺她醒來後,偏頭望了壹眼。
  四目相對,並無言語。
  陸紅鸞抿了抿嘴,把臉頰貼在肩膀上,重新合上了雙眸。
  這壹覺,睡得很甜……
  ……
  早春的雨,細膩如酥。
  雨打芭蕉的沙沙輕響中,相鄰的兩棟小院都安靜下來,但其中居住的女子,今晚多半都是不眠人。
  鐘離玖玖躺在床榻上,衣襟裏蹲著兩個多月未見的小鳥鳥;寧玉合躺在身側,閉目凝神呼吸均勻。
  陸紅鸞有了身孕,連湘兒都知道讓許不令多陪著,她們倆自然不會跑去爭搶。為了防止對方亂來跑去吃獨食,兩個死對頭竟然睡在壹起互相提防。看似都已經熟睡,實則壹有風吹草動,都會睜開雙眸,滿是懷疑地對視壹眼。
  而隔壁的院落裏,燈火徹夜未熄。
  蕭湘兒本就是夜貓子,獨自坐在臨湖窗口的書桌前,借著壹盞青燈,認真打磨著剛剛做好的腰鈴。
  窗外是波瀾陣陣的湖面,水榭也近在眼前,甚至能隱約聽到房間裏男女的輕聲細語。
  蕭湘兒側耳聆聽著,獨坐到深夜。
  許不令今晚要好好陪著紅鸞,她沒必要坐在這裏等著,只要躺回去睡覺,眼睛壹閉壹睜,就能見到許不令。
  可此時此刻,她又哪裏睡得著呢。
  蕭湘兒和許不令相識不算最早,但肯定是付出最多的壹個。
  在喜歡上許不令之後,蕭湘兒義無反顧為許不令解毒,當時舍棄了壹切倫理道德、家風祖訓,用以命換命的決然,用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救了許不令。
  如果當時沒出意外,她可能生前生後都會背上永世不得翻身的罵名,而許不令當時沒有給她任何承諾,她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可還是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無路可走時的雪中送炭,遠勝於富貴時的錦上添花。
  論喜歡,誰有她喜歡?
  可能有,但別人沒有給許不令雪中送炭的機會了,從她給許不令解毒的那壹天起,許不令便破繭成龍,再也不用讓身邊女子為其舍身赴死,所以她永遠是唯壹的。
  不過,蕭湘兒也從不計較這些,待在深宮十年,她已經看透了帝王世家的種種,皇後太後都當過,把壹個女人能拿到的名分全拿了,也看不上那些爭寵吃醋的事兒。
  她想要的,只是下半輩子,能和喜歡的男人,手牽著手漫步街頭,她舔舔嘴唇,男人就知道遞過來壹串糖葫蘆,僅此而已。
  當然,如果能眨眨眼睛,男人就知道讓她翻白眼,那就更好了……
  蕭湘兒坐在桌前,思緒不知不覺開始跑偏,身體也有點不聽使喚,心煩意亂加胸悶,有點想跑進水榭裏湊熱鬧。
  但猶豫了片刻,蕭湘兒還是忍住了,畢竟下半輩子長著,有的是時間。
  蕭湘兒在窗前望了片刻,實在有點心慌,為了掃開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起身開始收拾起尾巴、鈴鐺、金鵪鶉蛋等等物件,整整齊齊放在小箱子裏後,躺在了床榻上,摩挲著手裏的紅木小牌,按照‘正’字的筆畫,回憶著上面所代表的經歷。
  透過承載兩人感情歷程的紅木小牌,能體會到她刻下每壹筆時的心境。
  最開始的幾筆,蕭湘兒是滿心決然,還有聽到‘壹百次’後的生無可戀。
  之後也不知是心如死灰還是逆來順受,感覺要淡壹些。
  再然後就是習慣了,還有點喜歡那種感覺,刻的時候壹直在逃避現實,安慰自己這是‘解毒’。
  壹百次快滿的時候,就是惜字如金了,滿腦子都想著‘怎麽這麽快就滿了,以後該怎麽辦呀’,還好許不令想出了個餿主意,還她壹百次。
  如今的感覺嘛……
  臭哥哥怎麽還不來……
  蕭湘兒摸著兩面都刻滿的小木牌,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睡著,然後又開始從頭想起。
  如此來回不知多久,窗外傳來了雀鳴和晨光。
  蕭湘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著了,但再次睜開眼簾,眼前已經坐了個人。
  天色初明,窗外雨聲依舊,湖面上煙波繚繞。
  許不令衣著整齊,坐在床榻旁邊,手裏拿著蕭湘兒新做的腰鈴打量,只能看到側臉,眼中是熟悉的笑意,時而挑挑眉毛,不知想到了什麽不堪入目的場面。
  蕭湘兒眨了眨眼睛,剛睡醒還有點迷糊:
  “怎麽天亮了……”
  許不令轉過頭來,把腰鈴放下,擡手按住想起身的蕭湘兒:
  “沒睡醒就多睡會兒,還早著呢。”
  蕭湘兒哪裏睡得著,從床榻上坐起來,身上的春被滑落,露出金燦燦的荷花藏鯉,兩條鯉魚在波瀾陣陣下如同活物,肚兜的邊緣也露出白膩圓弧,隱隱可見紅色小鈴鐺,隨著起身,發出‘叮鈴’壹聲輕響。
  蕭湘兒壹楞,低頭看了眼,才發現自己在睡夢中被戴了兩個小鈴鐺,她娥眉微蹙,連忙擡手抱住胸脯,瞪了許不令壹眼:
  “妳什麽時候弄得?”
  “剛戴上,妳方才老叫我名字,還把衣服扯得亂七八糟,怕妳冷,就給戴上了。”
  “當寶寶傻?怕冷妳帶這東西有什麽用?”
  蕭湘兒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念在許不令剛回來的份兒上,沒計較這占便宜不叫醒她的事兒。微微拉起薄被遮擋,靠在了床頭:
  “小婉身體如何了?”
  許不令方才不願吵醒湘兒,此時湘兒已經醒了,憋了好多天的火焰再也忍不住,起身解開了袍子,握住湘兒的腳踝,往下壹拉:
  “待會再聊。”
  “呀——”
  蕭湘兒被拉得重新躺下,身子頓時軟了,呼吸微急,眼神則是十分不滿:
  “妳怎麽回事?見面就知道這個,話都沒說兩句。”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坐好,有些慚愧道:
  “是我的錯,嗯……這次去北齊……”
  事無巨細,從頭講起。
  ??
  蕭湘兒姿勢都擺好了,瞧見許不令真停了手,微微楞了下。知道許不令在故意逗她,蕭湘兒倒也不上當,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
  可這種時候,哪有心思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蕭湘兒半句話沒聽進去,呼吸倒是越來越不穩了,最後還是擡起腳兒,在許不令腰上輕踹了下。
  許不令話語壹頓,心領神會,轉身就躺了上去。
  “寶寶,是不是想死哥哥了?”
  “誰想妳了?”
  ……
  “妳沒吃飯嗎?還是受傷了?”
  “陸姨在睡著,別吵醒了。”
  “對哦,紅鸞在旁邊……”
  ……
  “寶寶大人,別這麽大聲,樓船上都能聽見了……”
  “妳管得著嗎?不許捂我嘴……嗚嗚——”
  ……
  不知不覺,天色大亮。
  湖面上陰雨綿綿,光線依舊比較暗,丫環們都起了身,四處走動準備著早膳。
  臨湖的房間裏,許不令打開了窗戶,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兩個月來路途奔波的疲憊全部消散壹空,身體都輕了二兩。
  妝臺旁邊,蕭湘兒臉上還帶著幾分紅暈和汗珠,有些暈乎乎的用梳子梳著頭發,眼神依惱,輕聲碎碎念:
  “沒良心的,妳以後找妳姨給妳做哪些亂七八糟的去……”
  許不令回過身來,含笑道:
  “寶寶別生氣,不就捂了下嘴嘛。”
  “妳滾。”
  “呵呵……”
  許不令接過梳子,站在蕭湘兒的背後,握住三千青絲,認真梳頭:
  “說正事吧。小婉身體已經好了,路上壹直念叨妳,待會我們壹起回樓船,她的性子妳知道,壹個人待在樓船肯定不習慣。”
  蕭湘兒腿還是酥的,稍微緩了片刻,才靜氣凝神,做出端莊貴氣的模樣,冷哼道:
  “給妳說的事怎麽樣了?和小婉把話說清楚沒有?她心裏就是喜歡妳,把這個說通,心病自然就好了。”
  許不令想了想,微笑道:“已經說了,小婉說這事兒,得讓妳這當婆婆的做主,咱們三個人坐壹起,妳私下裏勸勸,基本上就成了。”
  蕭湘兒聽到這個,眼神微瞇,用胳臂肘懟了許不令壹下:
  “這種事還要我說?把我當什麽了?我以前是她婆婆,現在可不是,要是為她做了主,等以後她進門,我和小婉該怎麽互相稱呼,別的不說,晚上的時候,她壹口壹個母後,妳不覺得古怪?”
  “嗯……挺古怪的。”
  “呸,妳高興還來不及。”
  蕭湘兒對臭哥哥的性子壹清二楚,也不在計較這個,讓許不令梳著頭發,輕聲道:
  “小婉是個苦命人,若不是有這層關系在,我才不幫妳說好話。”
  許不令眼中滿是笑意,低頭在湘兒臉色波了口,蕭湘兒把許不令臉頰推開:
  “收拾完就過去吧,我也想小婉了。”
  “好。”
  收拾打扮完後,兩個人走出房門。
  陸紅鸞孕期比較嗜睡,還沒有起來,月奴和巧娥在其中伺候。
  鐘離玖玖壹大早就起來了,站在廊道裏給小麻雀餵食,身著水藍色的長裙,精心打扮,把嫵媚到骨子裏的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眼神不時瞄向房門。
  寧玉合也在跟前,依舊白衣如雪飄然若仙,雖然沒點妝,但清麗絕塵的容貌,依舊壓下了廊道外的煙雨美景。
  兩個人站在壹起,看模樣是在遛鳥欣賞風景,但實際上肯定是被湘兒方才的動靜給吸引來的,怕打擾了湘兒,才沒跑進去湊熱鬧。
  見許不令出來,鐘離玖玖連忙轉過身,盈盈服了壹禮:
  “相公,湘兒姐,醒了?”
  蕭湘兒方才是為了刺激陸紅鸞,不小心誤傷了兩個姐妹,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微笑道:
  “是啊,嗯……要不我先去吃飯,妳們和許不令……”
  鐘離玖玖和寧玉合哪裏好意思,寧玉合連忙搖頭解釋:“我們只是出來透透氣,剛巧走到這裏。”
  鐘離玖玖也是點頭:“是啊,依依早上亂飛,好不容易才追上。”
  小麻雀有點不服氣,可是不敢惹主子,只能乖乖點頭。
  許不令走到跟前,在阿九和大白的臉上親了下,含笑道:
  “小婉回來了,我待會送湘兒去樓船,妳們壹起過去,晚上……”
  後面沒說。
  但三個女子都是心領神會。
  鐘離玖玖和寧玉合私底下寸步不讓,但當著面哪好意思說想著和夫君纏綿的事兒,寧玉合柔聲道:
  “玖玖得照顧紅鸞,妳過去就行了,我在這裏陪著她,反正妳還要過來,跑來跑去麻煩。”
  鐘離玖玖見寧玉合這麽說了,心裏還有三分感動,點頭道:
  “是啊,妳回去陪著楚楚,她剛成婚不久,我要是賴在妳跟前,她又得說我這個師父。”
  許不令回來又不出去了,也不急這壹時片刻,當下不再多說,和三個媳婦壹起走進了飯廳……
  ……
  下午時分,馬車經過幾十裏的跋涉,再次回到樓船。
  開心果滿枝回了家,整個樓船的氣氛都活躍了,哪怕下著大雨,也沒能阻擋滿枝下館子聽‘喋血九龍鎮’的熱情,早早的就和清夜、楚楚出了門,陳思凝年紀不大,肯定也跟著壹起出去了。
  天氣回暖,西涼軍渡江的事務逐漸增多,蕭綺和松玉芙白天基本上都待在書房裏。
  許不令帶著湘兒,上樓去打了聲招呼後,便相伴來到了船樓最後方的房間。
  因為蕭湘兒搬到龍首山莊居住,房間裏稍微空曠了些,躺椅依舊放在露臺上,兩個花盆裏面的雛菊,也重新抽出了幾片綠葉。
  崔小婉性格比較孤僻,壹般不到處走動,此時獨自待在露臺上,扛著小傘遮住飄進來的雨水,認真地打理花盆,還頗有興致地哼著小曲:
  “人在廣東已經嫖到失聯……”
  蕭湘兒把自己當小婉的長輩,心裏本來很擔心,進門聽到這壹句,杏眸頓時壹沈,回身就擰了許不令壹下:
  “妳教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表情如同長輩看待帶壞小孩的不良青年。
  許不令隨口唱的,哪想到小婉會記住,當下打了個哈哈,摟著湘兒進入屋裏。
  崔小婉聽見了聲音,連忙站起身來,回頭瞄了眼,臉頰上綻放出很純凈的笑容:
  “母後!”
  “小婉。”
  蕭湘兒聽見這聲‘母後’,說實話很不自在,但也不好說什麽,快步走到跟前,在崔小婉的身上看了看:
  “身體好了吧?”
  “好多了。”
  崔小婉扛著紙傘,在露臺上轉了壹圈兒,裙擺飛旋,如同二八的妙齡少女。
  蕭湘兒見崔小婉身體真好了,臉色又微微壹沈,蹙眉道:
  “好了還在外面淋雨?又病了怎麽辦?”
  “嘻。”
  崔小婉身心都恢復,比往日靈動了許多,放下雨傘走進屋裏,擡手抱了蕭湘兒壹下,微笑道:
  “母後,我好想妳呀。”
  “我還不是壹樣的。”
  蕭湘兒抱著小婉,稍微掂量了下,微微點頭:
  “不錯,還長胖了些,以後可要當心了,別壹個人在外面吹冷風,妳不知道前些日子把我嚇得……”
  “知道啦。”
  許不令站在旁邊,也沒有插話,看著婆媳倆膩歪了片刻後,給湘兒使了個眼色。
  湘兒乖寶寶從心裏在乎著許不令和小婉,見此暗暗嘆了聲,拉著小婉的手,走到裏屋的床榻前坐下,柔聲道:
  “小婉,這次和許不令單獨出門,感覺怎麽樣啊?”
  崔小婉感覺非常好,心裏從來不藏事兒,自然直話直說:
  “很好啊,老許可疼我了,跑那麽遠給我找沈香木,我特別感動,母後找了個好夫君。”
  “哦。”
  蕭湘兒瞄了許不令壹眼,卻見許不令出去把門關上了,她也不知該怎麽開口,斟酌了下,才微笑道:
  “小婉,妳就比我小壹歲,也不小了。以前在宮裏的事兒都過去了,女人嘛,還是得找個依靠。”
  “那可不。”
  ??
  蕭湘兒見小婉回答這麽幹脆,稍微楞了下後,含笑道:
  “是啊。嗯,我覺得妳和許不令挺有緣分的,其實他心裏特別喜歡妳……”
  “我知道呀。”
  蕭湘兒眨了眨美眸,見狀只能繼續道:
  “妳也在船上住了這麽久,既然彼此都喜歡,要不嫁進門得了……”
  “好啊!”
  ??
  蕭湘兒坐直了幾分,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她轉眼望向許不令,眼神狐疑。
  許不令走進裏屋,表情不茍言笑,在湘兒的身邊坐下,擡頭下巴,示意繼續。
  崔小婉看起來傻白甜,其實心如明鏡,從壹開始就看出兩人的想法了。她在北齊硬把許不令按倒,就是希望回來後,能三個人住壹起,不用耽擱母後辦事兒。此時自然順水推舟,把蕭湘兒肩膀壹推:
  “既然大家想法都壹樣,那話不多說,咱們圓房吧。”
  蕭湘兒被推的倒在了床榻上,眼神從疑惑變成錯愕,想要起身卻被許不令按住了,她臉色猛地壹紅,緊張道:
  “許不令,妳做什麽呀?小婉傻妳也傻不成?這種事豈能如此草率……”
  話沒說兩句,崔小婉就已經倒在了蕭湘兒的身邊,從床頭取出圓圓的兔尾巴,笑瞇瞇道:
  “我早就和老許那什麽了,壹直想問這尾巴是怎麽用,他讓母後教我,母後妳給我演示下唄!”
  蕭湘兒瞪著雙眸,明白被許不令忽悠了,擡起繡鞋就踹了許不令壹下:
  “妳這混蛋,敢耍本宮,我……我錯了好哥哥,妳別當著小婉的面,好別扭……”
  “母後,妳和綺綺、紅鸞、大白、大鐘五個人都不別扭,現在怎麽會別扭?”
  “妳別叫我母後,我就不別扭。”
  “不行,長幼尊卑不能亂,是吧老許?”
  “呵呵……”
  許不令笑得合不攏嘴,把幔帳放下後,也躺了進去,柔聲道:
  “寶寶乖,當長輩的要以身作則,快教教小婉。”
  “妳……唉……好哥哥我真錯了……”
  “錯哪兒了?”
  “哪兒都錯了,妳饒了我吧……”
  ……
  房間外。
  早早從樓上下來的蕭綺,身著黑色長裙站在門口,貼在房門上側耳傾聽,眼中滿是‘大仇得報’的暢快。
  松玉芙臉色紅得發紫,都不敢聽裏面的動靜,小聲道:
  “綺綺姐,湘兒姐好為難,這麽欺負湘兒姐,是不是不太好?”
  蕭綺淡淡“哼~”了壹聲:“她以前在船上興風作浪,在我身上寫‘綺綺最乖了’,還造那麽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折騰我們,現在讓她瞧瞧這無地自容的滋味如何。”
  蕭綺說話聲音很小,可架不住許不令寵寶寶。
  房間中,蕭湘兒似是找到了救星,開口道:
  “姐姐妳在外面?快進來,我有事和妳說。”
  蕭綺臉色壹變,暗道不妙,轉身就想走,只可惜這哪裏跑得掉,還沒轉身門就打開了,繼而兩個姑娘,就被許不令壹左壹右抱了進去。
  蕭綺臉色漲紅,有些惱火的道:“許不令!妳折騰湘兒,妳把我拉進來作甚?她肯定拿我當擋箭牌。”
  “妳是我姐,這不應該的,快來快來,小婉看仔細了,這個是插件……”
  “呀——玉芙,妳過來。”
  “我……相公……唉……”
  ……
  樓船外細語連綿,房間裏歡笑不斷。
  船只起起伏伏之間,天色又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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