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啊打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韓森看著路過的公交車，捏著口袋裏的硬幣，思索了壹下回家的裏程，最終還是放棄搭乘，壹路迎著夕陽的余暉，向居住的地方走去。
　　路上，他再次感覺到腹部不適。
　　“又來了。”
　　韓森摘下口罩，重新拿出蘿蔔幹，慢慢地嚼咽著。
　　微甜，微澀。
　　很快，胃部的不適感就消失了……
　　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韓森就巍然壹嘆。
　　壹覺醒來，天地之間壹片昏暗，隱約能看到窗外的霓虹燈牌閃爍著微弱的光。
　　有些昏昏欲睡，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下去。
　　於是拼命的睜眼，體感慢慢清晰。
　　只覺得，胃的內壁好像是要剝離開來，腐蝕般灼痛。
　　低沈的嚎叫著，呻吟著，最終打翻了床邊的壹盒止疼藥，吃了後方才稍有減輕，而後跪坐在床邊，找出蘿蔔幹，緩慢而堅定的咀嚼著。
　　回憶過去。
　　他只記得，分叉口是出現在自己籌備了兩年多的萬人演唱會上。
　　好像是，突發事故？
　　舞臺演出升降機發生故障，劇烈下降，自己猛地摔倒在地。
　　現場壹片驚呼。
　　在迅速的下墜感和短暫的懵然過後，他只看到自己的雙手布滿血漬，稍微使力動彈壹下，腰椎骨就產生劇烈疼痛。
　　他壹瞬間心沈谷底。
　　很快，便在紛亂的嘈雜聲和尖叫聲中，意識陷入模糊，閉上了雙眼。
　　再壹睜開眼，便是這陌生的世界……
　　巨大的男人海報貼在臥室內，占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儲藏櫃裏擺放著淩亂的衣物。
　　床邊有壹把安靜的黑色吉他。
　　書櫃上布滿了各種關於音樂的書籍。
　　再無他物。
　　好在身份證、隨筆日記等，讓他逐漸了解到過去的自己。
　　“3月1日，春節過去了，新開了這本日記，也是為了督促自己在音樂的道路上，繼續多下些苦功夫！”
　　“為了尋找靈感，我首先讀完安托萬在牢獄中的自傳。”
　　“我覺得安托萬是偉大的黑人領袖，他是最偉大的南非人，他壹生的精神內涵都是關於抗爭與希望，這和我的理念不謀而合！我清楚的知道，安托萬應該獲得屠虹和平獎！”
　　“3月2日，天冷，不能作事。打牌。”
　　“3月3日，今日天氣更冷了。打牌。”
　　“3月5日，打牌。”
　　“3月7日，打牌。”
　　“3月15日，打牌……”
　　“3月16日，韓森啊韓森！妳怎麽能如此墮落！先前訂下的計劃妳都忘了嗎？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3月17日，打牌。”
　　“3月18日，打牌……”
　　“3月20日，昨日，與葛清琦、鐘俊濤、吳宇三人商討壹件大事，這足以改變我們的人生，後來，經紀人也表示了同意，於是這件事提上了議事行程，但我知道，這不壹定能夠成功，希望我的猜想是錯的。”
　　“3月22日，我的猜想果然是錯的，公司沒有阻攔我們，我們的面試成功了！我們驚鴻樂隊通過了《香江之星》今年的樂團選拔賽，我們可以上電視了！”
　　“3月23日，排練。”
　　“3月25日，排練。”
　　“3月26日，為了阿琦，我今天當了回英雄，但所有人都在指責我，或許……我錯了？”
　　“3月27日，今日登上舞臺，我知非我所思，我思亦非我所知，娛樂圈果然黑幕重重，我不甘心只得第二名，我們是第壹！”
　　“3月28日，排練，為晉級賽做準備！”
　　“4月1日，今天好像是西方的愚人節？但我們華夏人不過這個節日，可今天吳宇跟我開了個玩笑，讓我很詫異，他說看不到希望，想離開了，我覺得這個玩笑壹點都不好笑。”
　　“4月5日，今日晉級賽，評委再壹次的為難了我們，但在觀眾的支持下，我們僥幸晉級，前路漫漫，其修遠兮……”
　　“4月7日，吳宇沒有離開，但阿濤這家夥卻告訴我想要上京開面館，面館？我大笑，這鎖嗨，竟然想去繼承家裏的衣缽，我質問他，真的……真的想要壹輩子，只當個廚子麽？他沈默了。”
　　“4月8日，葛清琦給我帶來了壹封信，是遠征娛樂的聘用合約！呵，遠征啊？大公司？缺鼓手？竟願意花天價來交易壹個鼓手？我頂妳個肺，好犀利的樣子。”
　　“4月12日，好無奈，為什麽每個人都想北上？”
　　“4月14日，我們進入八強賽了，可我壹點都高興不起來，公司根本不給任何資源支持，另外，碰到了壹些事，讓我有壹個不好的預感，但願只是我多想了。”
　　“4月15日，阿濤終於還是走了，他哭得那麽難過，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心的失望。”
　　“4月16日，陰天，有大雨，阿琦也離開了，我送她去的機場。下壹個，就是宇少了吧……我知道，宇少是個富二代，根本不在乎這個樂隊，是的，他不在乎！”
　　“4月17日，再見了。”
　　……
　　簡單的日記，讓韓森了解到了自己所身處的復雜環境，甚至閱讀的越仔細，心臟就越是揪痛。
　　4月17日，正是他在深夜睜開眼的那壹天。
　　該放棄的事情，妳在堅持，該堅持的東西，妳卻放棄了。
　　韓森感嘆。
　　不知他人苦，就不做評價了。
　　總之，接下來的人生。
　　我會替妳好好走下去的。
　　但讓韓森有些糾結的是，昨日路過銀行，拿著身份證去查驗自己名下的財產，結果卻發現，賬戶裏比臉都幹凈……
　　所以，他現在說是身無分文也不為過。
　　好在沒有欠款。
　　比較幸運的是，冰箱裏還有壹些屯糧，幾十盒的蘿蔔幹。
　　簡直是個蘿蔔幹狂魔。
　　但這似乎是最經濟也是最安全的緩解胃病的方法了。
　　此刻，夜色降臨。
　　壹盞盞霓虹路燈亮起，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漸漸點燃燈火。
　　這陌生的環境，讓韓森感到不適，稍微打量，仔細的回憶來時的路，韓森壹路向前。
　　他住在普通的公租房內，享有人才住房補貼，但即便這樣，對於暫無工作的韓森而言，也是壹筆不小的支出。
　　當務之急，除了解決飲食問題，還要解決住房資金問題……
　　韓森壹邊走，壹邊思考。
　　前世作為歌手，在酒吧裏混過場，也在工體開過萬人演唱會，雖然不算頂流，但在音樂圈，也是個能文能武的知名文藝工作者。
　　能文是他會創作。
　　能武是他截拳道八級，也考了教練資格證，等閑三五個壯漢不能近身。
　　所以也有個音樂圈李小龍的稱號。
　　韓森有自信，就算不混娛樂圈，也能去考個截拳道教練資格證，去教人習武。
　　但，也只是能混口飯吃而已。
　　他冷靜下來，感覺到了壹絲絲的尷尬。
　　穿越過來只是混口飯吃，也太丟穿越眾的臉了。
　　剛回到公寓樓下，壹輛黑色商務車就停靠在韓森面前。
　　韓森頓住腳步，謹慎的擡頭。
　　車門打開，壹個西裝革履的削瘦青年，蹙著眉頭的走下車廂，語氣慍怒：“韓森，妳手機怎麽壹直關機？”
　　韓森警惕的看著他，壹邊擺出了截拳道起手式，壹邊說道：“我手機壞了。”
　　事實上，是因為不知道密碼，多次錯誤輸入後給鎖機了……
　　削瘦青年註意到韓森詭異的動作，環繞著韓森看了壹會兒，然後低頭拿出手機，對比了壹下論壇裏的照片後：“還真是妳……”
　　他收起手機，嘆息說道：“韓森，翟總說了，不管結果如何，但今天，妳必須要參賽，就算是輸，妳也要輸在舞臺上，而不是退賽。”
　　“現在的妳，沒資格退賽，懂？”
　　韓森沒有說話，他在思考對方的身份。
　　削瘦青年說道：“我趙祎新帶了這麽多藝人，妳算是最不聽話的壹個，翟總大人大量，不會跟妳計較，我知道妳是英雄救美，但也太死蠢了，毫無眼色，關鍵阿琦自己也沒說什麽，妳何必強出頭？”
　　趙祎新？
　　韓森忽然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
　　驚鴻樂隊的經紀人，日記裏有提起過。
　　而根據這段話，韓森隱隱明白，驚鴻樂隊之所以“被退賽”，大概是事有隱情。
　　他努力回憶起葛清琦的模樣，似乎的確是個罕見的美女鼓手，驚鴻樂隊在香江之星的人氣之所以有這麽高，葛清琦絕對是不可忽視的元素之壹。
　　“阿琦已經離開了，我也聯系不上吳宇和鐘俊濤。”
　　趙祎新壹手插著口袋，壹手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洞，擡頭看著韓森：“那就只能來請妳這個主唱了，我問過節目組，妳壹個人也可以上，此前也有過先例，不算破例。”
　　“走吧！”
　　趙祎新看了看腕表，冷然道：“別不知好歹了，去了還有勞務費可拿，比妳嚼蘿蔔幹有出息。嘖，蘿蔔幹？真是丟我們‘奇跡’的人。”
　　啊打！
　　韓森壹步踏出，在趙祎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背就已經來到了趙祎新的臉上。
　　在距離臉龐僅僅三公分的時候，手背堪堪停下。
　　趙祎新呆住了，看著這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只感覺額前的頭發絲被這掌風扇的微微晃動。
　　好厲害！
　　他驚出壹身冷汗，後退壹步，驚怒道：“妳……幹什麽？”
　　韓森收回手掌，認真的說：“妳看我這身手可還行？除了歌手之外，我還可以當動作演員。”
　　“……我考慮壹下！”
　　趙祎新心臟被嚇得砰砰直跳，神色強裝鎮定：“但妳不用抱太大希望，實話告訴妳，妳簽了五年合約，有翟總在壹天，妳在這個圈子裏就沒有擡頭之日，不是我不幫妳，是我能力不夠，大概率幫不了妳。”
　　韓森臉色微冷，主動上前，坐上了商務車。
　　趙祎新站在原地，冷汗津津，回想剛剛那快若迅雷的壹掌，還是有些後怕。
　　“這衰鬼還想出頭……”
　　“真要命，不如搵個富婆日日食軟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