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断难做
晋末长剑 by 孤独麦客
2025-1-8 21:03
石勒兜了一圈,自北门回城,点检一下兵数,不过步骑数千人罢了。
他没有时间耽搁,直接在大街上纵马奔驰,至南城墙下后,下了马,直奔城头。
他的心情有些惶急,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腿脚也有些酸软,太阳穴突突直跳,大口喘着粗气。守城军士见了,目瞪口呆,纷纷避让开来。
“如何?”石勒上了城,第一时间找到王阳,问道。
王阳面色凝重,没有多说,只指着城外,说道:“大王一看便知。”
石勒放眼望去,却见苍茫大地之上,人马尸体相枕,密密麻麻。
无数俘虏排成长龙,垂头丧气地向南走去。
他粗粗数了数,不下五千人。
三万步卒出城厮杀,被杀多少还不知道,眼前这五千俘虏是扎扎实实的,着实惨不可言。
邵勋其实没有什么花哨的布阵。
他站在高台之上,也没有任何出彩的指挥。只是时机到了,下达一道命令,大军执行,然后获胜,如此而已。
完全可以说,他那个位置随便换个有点经验的将领,一样会如此指挥,一样会获得胜利。
一万二千重步兵,排成前后左右四个小方阵,组成一個大阵,先抵住骑兵冲锋,然后层层推进,步兵接战,一举摧垮己方三万步兵,将他们像赶羊一样赶进护城河,赶过羊马墙,赶到城门口……
但他也明白,这只是自己不服气的心理在作怪。
真正的战场,哪来那么多来来回回?
九成以上的出营阵列野战,半个时辰内就分出胜负,结束战斗了。
况且他们这么一支士气低落的部队,不一触即溃已经对得起他了。
对邵勋而言,这就是一场轻松至极的战斗,远远不如遮马堤之战的强度。
现在的关键是——
“回来了多少人?”石勒拉住王阳,小声问道。
四万大军呢,即便密密麻麻排在一起,也七八个方阵,他不信后面先跑的人回不来。
“从城南诸门退回来的,不过万余人。骑军先回,差不多三千骑吧,剩下的多是步卒。”王阳说道:“后面我下令放箭关闭城门了,贼军追得太急,不敢再放人进来了。”
说到这里,王阳有些惭愧。
“你做得很对。”石勒说道:“若非当机立断,可能就让贼军驱赶溃兵突进来了。”
随即叹了口气。
城北有大片烟尘,那是跟随他出战的骑军,败退之时直接走了,不告而别。
他盘算了下手头的兵力,带回来两千骑、步卒三千,城南又败退回来万余人。
城内尚有未出战的骑军五千,步卒五六千——这是魏郡太守桃豹的兵,战斗力不行,所以此番压根没让他们出战。
安阳以南、以东地区,还有数千骑在野外活动,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了。
现在真正能用的,其实就一万七八千步卒、一万骑卒,且士气低落,器械不全,很难了。
当然,理论上来说不止这么点兵,因为之前他还下令征发了一批邺城丁壮,发给器械,这也是股力量。但他们能不能打,只有天知道。
“大王……”王阳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石勒挥了挥手,目光仍落在城外。
那五千俘虏被晋军驱赶着向东,似乎开始修筑营寨了。
王阳见石勒注意到晋军的动静了,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大王还打算守邺城么?”
石勒没有回答,只看着王阳,道:“继续说。”
“我观邵勋打算围攻邺城了。”王阳指着外面,说道:“其兵本只屯于草桥之北、邺城以南,现已分兵城东,开始修筑营寨。城北那边似乎也派了人。如果让他挖起壕沟,筑起城墙,大王觉得该怎么办?”
自邵勋大军抵达邺城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已经完全操于他手了。
他完全可以在邺城四周大挖壕沟,掘堑三重,引水灌之。
挖沟挖出来的土就地夯实为墙,然后在三重壕沟外安营扎寨,筑起高台,布好弓弩,到时候怎么突围?
这也是石勒为什么不愿意死守邺城的原因。
就三个月粮草,被人这么一搞,三个月后大军饿着肚子,难道吃人?
好,就算能吃人,但士气一定更低落了,届时被人一突而入,大面积倒戈是必然之事。
甚至都不一定等到三个月,就会有人投降了。
今日出城野战,大败而回,局面没有任何改观,还恶化了,这一把算是搏输了。
而邵勋的意图应该没有改变,他开始付诸实施了:掘壕筑墙,围困邺城。
围困的同时,肯定还会有进攻,一方面是牵制守军,让城外得以顺利掘壕,另一方面则是趁着守军士气低落,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这不——
“咚咚咚……”鼓声响起,之前未出战的晋军辅兵已排着整齐的队列,慢慢靠过来了,这是要攻城!
“大王,邵勋兵临邺下,左近坞堡庄园定然降之,出粮出丁。掘壕筑墙要不了多久的,若再犹豫下去,一旦让邵贼把邺城团团围住,可就走不了啊。”见石勒不说话,王阳有些着急。
石勒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什么。
邺城说白了,就是一座土石木料构筑的城池罢了,本身造得过大,需要太多兵力防守,周围又无任何险要地势,所谓易攻难守。
从军事角度来说,价值不大。
但从政治角度而言,它又意味着太多。
河北第一名城、运漕枢纽之地、曹魏霸府……
这一桩桩加在上面,让邺城变得举足轻重。
他在这里几年了。
劝课农桑、分地分宅、拉拢豪族、训练兵士,他的次子也出生在这里。
他手下很多将校与邺城豪族联姻。
他甚至打算在这里开办学校,让每个将佐都挑选子侄,送进去读书。
这么多计划,这么多牵绊,岂能说走就走?
一走,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威望一朝散尽。
一走,他便成为无根之萍,依附他的部落都不一定会再买他账——难道邵勋不能招诱部大、酋帅们吗?
石勒不敢这么小看他。
他总觉得邵勋手段很厉害,说不定就和诸胡首领打成一片,让那些人为他效力。
邺城一丢,他都不知道有几个人还愿意跟随他。
十八骑应该没问题,但底下的兵将呢?
纵有大批人跟随,邵勋不会追击吗?
八月金秋,丰收之季,粟麦遍野,鬼知道他能打到哪里。
这个人,可是把靳准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真的狠,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始终维持一天的路程,让匈奴人心惶惶,不断有人掉队,都不用他杀,自己就散了。
士气,这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东西,不仅仅有军事上的士气,还有政治上的士气。
军事士气没了,军兵离散。
政治士气没了,就像自城北逃走的那几个部大一样,不告而别。
难,难,难,左右为难!
他已经四十一岁了,再出奔流浪,若无外敌还好,但北有王浚、南有邵勋,他几乎没有了自立的可能,也没这个时间了。
平阳天子一纸敕命,就能把他调来调去,即便有老兄弟愿意跟着他走,最终也会被消磨在一场又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上,最终为刘家天子的权势添砖加瓦。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啊。”王阳唉声叹气,道:“邵勋从一开始就打着围困的主意。他七万人马,如何攻五万兵戍守之大城?他现在已经不掩饰了,一旦——”
石勒止住了他后面的话,问道:“如果退守三台,你觉得还有没有转机?”
他没有提外城。经此大败,外城多半守不住了。
不信?
晋军辅兵已经来到了城下。
城头守军在军官的命令下,拈弓搭箭射去——但也仅仅是射箭罢了,真谈不上箭如雨下。
他们的本领很差,本来就没多少人会射箭。
逃回来的人士气低落,还不断向周围人散播着恐慌,而且他们在逃跑途中扔掉了大部分武器,这会别说弓了,一人一杆长矛还是勉强补足的。
石勒觉得,若非他和王阳站在城头,这些惊弓之鸟可能已经跑了。
为今之计,只有罢遣掉这些士气低落的羸兵,挑选精卒退入相对坚固的三台,或许能坚守更长时间。
“大王,若退往三台,邵勋都不用在城外掘壕了,直接进驻邺内,于三台外挖沟筑墙,几天工夫就弄完了。”王阳摇了摇头。
石勒“唔”了一声,仿佛没注意到城上城下越来越猛烈的杀声,只看着远方,凝眉沉思。
王阳也不催他,只默默等待。
在他看来,大胡进了邺城几年后,没以前那么干脆了。
当年在公师藩手下,败了就跑,跑了后就躲起来。风声过后再重新出山,召集人马起事,你能奈我何?
但从流寇变成坐寇后,有了坛坛罐罐,有了所谓的“大志”,想法就多了,也不纯粹了。
“先守城吧。”石勒拍了拍王阳的肩膀,道:“城头你来指挥,我去整顿溃兵。”
王阳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遵命。”
就在此时,有亲兵上来报讯:威远将军刘达在城东劝降,言其被俘后,陈公亲手为其解绑,赐以酒食、锦袍,关怀备至。他受陈公感召,深耻前非,前来劝降。陈公只罪大胡一人,余皆不问,执贼渠首级来降,立受升赏。
石勒、王阳对视一眼,尽皆无语。
刘达是羯部骑将、石勒之妻刘氏从弟,官拜威远将军,比普遍是四品将军的十八骑低一级,但也不可小视,因为他真的有跟脚,有自己的部落,就像晋人士族有部曲庄客一样。
邵勋你还要脸不?玩这一招!
同时,石勒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刘达都能降,还有谁是可靠的?
刘裕灭南燕之战
其实,这场战争和本书主角伐邺城之战颇为相似,但也有差别。
先说刘裕伐南燕之战。
时间:
东晋义熙五年(409)4月开始。
目标:
南燕都城广固(今青州市西北)。
前序:
5月,刘裕率军乘船至下邳,因沂水较浅,他从南方带来的舰船又太大,于是下船行军,陆路进至琅琊。
所过之处,三十里筑一城,囤积物资,以防鲜卑抄掠粮道。
6月,刘裕抵达大岘山。
进军南燕都城广固,有三条路。
一条是越大岘山,过莒县、临朐,直插广固,距离较近。
一条是向东迂回,沿着今天山东西南部,绕一个圈,再自东向西,距离较远。
一条是向西,走莱芜谷道,距离并不远,但在三条路中最难走。
刘裕选择的是第一条路线。
但大岘山在整个北方算不得什么大山,可在山东,却有“齐南天险”之称,且附近多为丘陵山区,绵延数十里,最好走的驿道上筑有关城,曰“大岘关”。
这个时候,南燕朝廷起了争执。
一方恃勇轻敌,以皇帝慕容超为首,他们有具装甲骑、有重骑兵,有轻骑兵,还有大量步兵,又是本土作战,有补给优势,觉得该与刘裕厮杀。
一方以征虏将军公孙五楼为首,他认为应该据守大岘关,凭坚城消耗刘裕锐气,然后派骑兵深入敌后,抄掠刘裕粮道。
争执到最后,慕容超的意见占了上风。
他的理由是:一、在大岘山作战,完全无法发挥他们的骑兵优势,反而是刘裕的步兵如鱼得水;
二、大岘关不一定守得住,这毕竟不是什么雄关险隘;
三、刘裕完全可以绕路,不走大岘山。
四、主守派还要求坚壁清野,铲除地里尚未成熟的青苗,下一年还活不活?
于是,最后定下了计议,弃守大岘山,将刘裕放进山北,在空旷的平原上,用骑兵玩死他——“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
同月,刘裕主力通过大岘山,一路向北,进至临朐以南。
燕将公孙五楼等人率步、骑五万进屯临朐。
燕主慕容超自率步、骑四万继之。
刘裕此时的兵力构成:一、精锐步兵约三万人,应该是比较能打的,经验丰富,技艺出众,耐远征苦战;二、普通杂兵七万人;三、轻骑兵几千,应该不超过一万,故总兵力不超过十一万,其中十万人是步兵。
第一战:巨蔑水(弥河)之战。
公孙五楼VS孟龙符。
前者是南燕征虏将军,兵力“数千骑”。
后者是刘裕先锋,兵力不详,但应是一支步骑混合的部队,孟统骑兵,沈田子兄弟带步兵,可能是他们家的江东部曲老底子,战斗力较强。
双方大战,公孙五楼败。
孟龙符率骑兵追击,因为马跑得太快,与大部队脱节,结果单骑冲入燕军阵中,力竭战死。
部将刘钟率军赶至,拼死夺回孟龙符尸体。
公孙五楼一看有便宜占啊,于是又卷土重来。
晋军失了大将,欲退。
参军沈田子振臂大呼道:“今退必死,力战乃生。”
遂与兄弟沈林子与燕军大战,燕军为之破胆。
这一战主要是骑战,南燕败,东晋胜,但折了先锋将领。于是公孙五楼又率骑兵冲了回来,被沈田子兄弟击退。
战斗结束。
公孙五楼率败军退回临朐,刘裕主力继续前进——
“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行,部伍齐整,车悉张幔,御者执矟,又以轻骑兵为游军,警戒前行。”
简单说,就是步兵居中,战车位于两侧,轻骑兵在外围警戒游弋。
就这样一路推到临朐城南数里之处。
第二战:临朐之战。
这是一次攻防战。
刘裕处于行军状态,遇到敌军后,立刻环车为营,布置军阵。
总体而言,刘裕在车营内部防守,南燕主动进攻。
“段晖率鲜卑铁骑万余,前后交至。”
注意,南燕这次出动了重骑兵,一部分正面冲,一部分绕后冲。
这是一次很傻的骑兵进攻车营坚固阵地的战斗。
鲜卑骑兵冲锋过程中就被箭雨射杀大半,来到车阵前,晋军藏于车幔后举槊刺之,燕军积尸盈野。
就这样,刘裕防守,南燕骑兵傻傻地进攻,送了不知道多少人头。
慕容超在临朐城头见了,大怒,下令继续围攻,而且是车轮战,轮番上。为此,他亲自带兵前来,倾巢而出,步骑九万人围攻。
刘裕听闻慕容超把所有兵都带来了,于是派檀韶绕路偷袭临朐。
韶率建威将军向弥、参军胡藩驰往,当天就拿下了空虚的临朐,取南燕军辎重。
慕容超听闻临朐被攻克,大惊,“引众走”。
不光“引众走”,他还跑得最快,单骑出奔段晖部。
段晖就是最早攻刘裕车营的那一部分“铁骑”,这会应该是轮换下来休整的。
见到慕容超来了后,以为前方大败,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刘裕见到临朐城头燕旗落下,知道已经得手,于是亲自擂鼓,催兵奋击,大胜,“斩段晖等大将十余人,其余斩获千计”。
这是一次经典的防守反击,先用车阵收割南燕人头,消耗其兵力、锐气,然后派奇兵偷袭敌人守御空虚的后方,动摇其战意,迫使其撤退,然后赶在屁股后面追击,战果应该是追杀了几千人,不大。
慕容超看起来是個大傻逼……
把所有兵力带到前方去围攻刘裕的车营,还他妈派重骑兵冲。
临朐留守兵力寡弱,被刘裕袭取——“向弥贯甲先登,燕兵莫不披靡,日落陷城,斩其牙旗”,从中午(日向昃)计议派奇兵偷袭开始,到绕路赶至临朐城下,然后日落前攻破,也就小半天的工夫,这是此战转折点。
这一战的结果是慕容超一路转进回了都城广固。
九万南燕军应该没有全军覆没,撤回去几万人不难,但什么士气就很难说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应该没有回广固,或者说没有全部回去,士气太低落了。
第三战:广固之战。
临朐之战结束后第二天,刘裕军就抵达了广固,但这会来的应该是先锋。
主力抵达后,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攻克了广固外城,包围内城。
内城较小,容易坚守。
刘裕采取围困战术,“于是设长围守之,围高三丈,外穿三重堑”,同时派人收割野外成熟的粮食,通知南方不用再转运粮草了,另打制攻城器械,反复进攻,几个月后将内城攻克。
至此,南燕灭亡,前后大半年而已。
总结:
南燕实力确实不强,但好歹能拉出来九万步骑进行野战,且有“铁骑万余”,轻骑兵则更多,又是本土作战,补给方便。
刘裕10-11万军队,核心是三万精锐步兵,统率几千轻骑兵外加有一定野战能力的杂兵,深入敌境,破城灭国。
南燕战略应对错误。
舍不得“铲除青苗”,做不到坚壁清野。
还把刘裕放到了大岘关内,以为空旷的平原上骑兵占据绝对优势,可以轻松取胜,结果闹到派重骑兵冲击车阵这种笑话,失败在所难免。
其实,从头到尾慕容超的表现都非常急躁。
刘裕也不是非走大岘关不可,慕容超力主把他放进来,确实是错误,但不是致命错误。
两军在弥河第一次交战,公孙五楼“数千骑”败退,尤其是骑兵正面厮杀被打败,对他们的震撼应该比较大。
鲜卑骑兵居然打不过江东骑兵,那么预想中的优势还存在吗?
这时候就有点急了。
在临朐以南发现进军中的刘裕主力后,派铁骑“前后交至”,然后还让他们向车阵步兵冲锋,就是急躁的表现不一。
发现冲不动后,又督促前军车轮战围攻,这还不够,慕容超亲自带五万人出临朐,加入围攻行列,更是急躁中的急躁。
于是战机出现了,临朐空虚,被刘裕派人袭取,辎重尽失,被迫撤退。
慕容超这时候表现极其不合格,作为皇帝、统帅,撤退时“单骑出奔”,引发人心动荡。
这一战结束,南燕基本就剩苟延残喘了。
慕容超逃回广固后,兵力不足,士气低落,难以守御外城——广固是曹嶷营建的——于是很快被攻克,退守内城苟了几个月,还是没了。
最后说说本书邵勋和石勒之战。
其实步兵进攻骑兵优势的一方,核心要点是一样的:保障后勤通畅。
刘裕三十里筑一城,囤积资粮,就是为了后勤。
这个消耗是十分巨大的,而且也很关键,可以说保不住后勤线,一切成空。
主角比刘裕更方便,因为有白沟水系运粮,让骑兵难以抄掠,安全许多。
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从一个节点到另一个节点,有时候会有短距离的陆上运输,这个可以攻击。
船队中途停靠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但就算你抓住这些机会,你还是做不到完全截断这条粮道——注意,是“完全截断”。
一般而言,大军出动,会随军携带至少一个月所需的粮草,有的甚至囤积足够三个月的粮草后,才向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所以,不是你截断粮道后,人家就立即断炊的,但会引得他们军心动荡,并且试图重新打通粮道。
很显然,石勒没法截断白沟水,那就注定他只能在粮道上制造麻烦,不能产生致命威胁。
刘裕在获得南燕地里成熟的粮食后,已经不需要粮道了,他甚至派人通知南方停止转运,“就食齐土”。
主角时空马上八月,粟麦成熟,随意收割,也不存在粮道制约了。
另外,历史上今年河北粮食匮乏,襄国一升粮值银一两。
这两年也没有什么灾害,应该就是打仗打多了,消耗大,导致不事生产的城市粮价畸形上涨。
所以石勒没什么余粮。
他利速战,不利久持。
在主角攻克长乐后,石勒返回了邺城,于是派冀保在安阳阻击一下,给他时间征发更多的士兵,筹集更多的钱粮。
于是最终战场定在邺城。
这里额外说一句,很多人不考虑后勤就算了,属于老生常谈,毕竟起点大部分写历史战争的作者也不考虑后勤,但连士气也不考虑就很奇怪了。
夫战,勇气也。
没有士气,大头兵们告诉你什么叫一触即溃。
临朐之战,南燕是进攻方,辎重一丢,慕容超士气清零,单骑出奔,然后将士士气清零,招致大败。
其实刘裕攻克广固后,南燕大军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铁骑仍然众多,但为什么城池一个接一个陷落?人心、士气啊。
真以为士兵、军官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啊?
谁那么贱,非要为你死战?你对我有多少恩义?我们来算算,恩义足够,死战也不是不可以,恩义不够,滚一边去。
连战连败,还能打得有来有回,荡气回肠,那是扯淡。
纯粹是小说作者为了提升戏剧性而乱写。
伱以为是敢“一镇抗天下”的晚唐牙兵啊?
我在推演中,邺城之战石勒大军就是垂死挣扎,野战一鼓而破的货色,有啥戏剧性?有啥跌宕起伏?
是不是还要学高粱河车神赵光义,在攻晋阳的时候,大纛向前,以至于箭矢落在他脚下?
有一说一,大纛前出是赵光义的高光时刻,极大提振了士气。
邺城的结局和广固没有太大区别。
石勒若退守三台,还能撑几个月,但这和等死无异,他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他和慕容超不同。
慕容超是皇帝,只能死守。
石勒还有退路,只是一时不甘心罢了,但形势会教他做人,该舍弃还是得舍弃。
攻敌之必救,越让敌人靠近你的“必救”,就越容易沉不住气。一旦沉不住气,就容易有骚操作。
石勒完了。
当然,这只是现在的看法。
我是现时推演,明天写什么,我一会抽烟时推演下,现在还不知道,只有个大概方向。
就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