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紋面 by 漂泊旅人
2018-10-24 18:15
聽到我的質問,女人側過頭來,看著我。
之前因為天色昏暗以及距離較遠,我只註意到了女人的五官特征。此刻近距離再看,我才意識到眼前的女人竟然極為年輕,沒有使用任何化妝品下白凈的面龐讓我確定她的年齡可能只有十八、九歲。
女人聽了我的質問,看了看我,眉頭跟著壹揚。接著壹雙紅潤的嘴唇翻了起來:“那是妳們想當然好不?我就是碰巧和妳們走了同壹條路而已,妳們就懷疑我跟蹤妳們,妳們都是妄想狂麽?還有,我自己的墨鏡想戴就戴,關妳們什麽事了?妳還管的寬了!”我皺了皺眉,擺手制止了旁邊兄弟在氣憤之下想要進行的魯莽行為。因為大門周圍出現了行人,嚴光兩個兄弟如果此刻使用暴力,很可能會給我和他們兩人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吧,看來是我們誤會妳了。我向妳道歉。現在我們要回住院部了,別告訴我妳也正好要去住院部吧?”當發覺跟蹤者是壹個女人之後,我的心放松了大半。在我看來,我以往得罪的那些人和勢力不大可能會安排壹個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人來跟蹤我然後伺機報復的。他們完全能找到比這個女人更強大和更有威脅性的執行者。想明白了這點,我開始懷疑我們和這個女人恐怕真的是壹場誤會了。
既然是誤會,我主動低頭向對方道歉,把這個事情了解了就行。因為很多事情要是和女人糾纏起來,會平添無數的麻煩,而我現在,真的不想給自己招惹來任何的麻煩。
“切,妳什麽意思?還真以為姑奶奶會跟著妳們三個臭男人啊?我不去住院部!”女人見我服軟,語氣也變的囂張起來。不過我也沒興趣和她擡杠,既然她明確表示不會跟著我們了。我隨即招收示意兩個兄弟壹起離開。
不過當我和兩個兄弟走出十余米之後,我忽然聽到身後的女人沖我的背後喊了壹聲:“幸存者”!
聽到這個稱呼,我猛的回頭望向女人。只見女人朝我露出了近乎於挑釁般的嘲笑,張開的嘴中潔白的牙齒在周圍建築物昏黃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抓住她……”聽到女人對我的稱呼,我幾乎本能的便招呼身邊的兩人想要抓住對方問個清楚。女人壹見我身旁的兩個兄弟轉身,扭頭就朝後門外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我們三人的意料。我和兩個兄弟跟著追出了醫院後門,來到小巷當中,左右壹看,女人的影子都見不到了。
“我操……這娘們兒是練短跑的?跑的居然這麽快?”見到目標徹底消失。壹個兄弟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嘆。
而我則呆呆的站在醫院的後門。
“幸存者……”昨天夜裏那個出現在我床前的神秘男子也是如此稱呼我的。他和現在出現的這個女人難道彼此之間有關聯?我的大腦瞬間混亂了起來……
回到住院部,我不顧兩個兄弟的勸阻,立刻便找到值班醫生辦理了出院手續。對於嚴光安排陪護的兩人而言,他們的工作是陪護加保護,除此之外,並沒有權利能夠阻止我主動出院。因此對於我的堅持和固執,兩人也無可奈何。
我的出院,意味著他們兩人工作的終結。望著急匆匆離開醫院的我,兩人只能趕緊前往嚴光的住所進行匯報。而我則趁機擺脫了兩人的伴隨,回到家簡單收拾了壹下私人物品之後立刻趕到了長途汽車站。
在汽車站內,我死死盯著神秘迷彩服遺留在病房內的雜誌我親手制作的那頁扉頁之上。在最下方壹張照片中,那個身穿未知民族服裝男子身後背景中,壹個類似藏族瑪尼堆祭壇似的東西吸引著我。
瑪尼堆也叫“神堆”,藏語中稱呼為“幫朵”,是藏民用來驅除邪惡、祈禱幸福的祭祀用祭壇。作為記者,必須具備豐富的人文知識,因此過去我就曾了解過關於瑪尼堆的相關知識。而照片上男子背後的瑪尼堆在我此刻看來頗不尋常。
壹般的瑪尼堆堆砌的石板上主要鐫刻的是佛教密宗的六字真言、慧眼、各種佛教造像和藏族民俗的吉祥圖案等等,但經過我的仔細觀察,我發現照片中男子背後的瑪尼堆上石板的圖案並非這些常見的雕刻。石板上壹圈圈鐫刻著壹種我從來未曾見過的奇特文字符號,而文字符號下少量石板雕刻著佛像,而這些佛像並非常見的密宗佛教坐像,而竟然是極為罕見的密宗歡喜佛造像。
歡喜佛為藏傳佛教所獨有。但即便在密宗寺廟當中供奉的佛寺也並不多,更遑論雕刻在瑪尼堆之上。這讓我產生了深深的疑惑,不過更重要的則是歡喜佛雕刻之上的那些奇特文字符號。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應該是第壹次見到這些奇特的文字符號,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些符號卻在我腦海當中產生了壹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在哪裏?在哪裏見過……對了,就是在那裏……那個讓我至今不願意去回憶,也不願意再次回去的地方!”凝視著照片上模糊的符號影像,我猛的擡頭,將整個身體靠在了車站候車室座椅的靠背之上。
“難道是天意……冥冥中有什麽東西在指引著我?所以我不自覺的就來到了車站?”想到了這裏,我仿佛行屍走肉壹般來到了售票窗口。購買了壹張長途汽車票。這壹刻、編輯部的工作、調動申請、盧誌航家中發生的慘案……所有的壹切,放佛都與我再沒有任何的關系了。我在壹種無法表述的情緒支配下。拿著車票和雜誌,跨上了返回故鄉老家的長途汽車。
黑夜中,公共汽車行駛在鄉間公路之上。稀稀落落的路燈從車窗外逐壹閃過,我望著車外黑暗的世界陷入了回憶當中。
我們嚴家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標準的書香門第。據叔父生前所說,在故鄉,我們嚴氏家族曾經也是名門望族,明清兩代,家中出過數名舉人、進士,壹度頗為興盛。清末民國時期,因為軍閥混戰,故鄉屢遭兵災、因此家道中落。如今在老家只剩下了壹座祖宅。而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便是在這座祖宅之中渡過的……
從我記事起,便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按照父親的說法,我的母親在我出生時便去世了。小時候不理解,常常在父親面前因此哭鬧。成年後才明白母親很可能是因為生我時而死於難產。
沒有母親的孩子壹般都是比較悲慘和可憐的。不過我對此卻沒有太多的感受,因為我的祖母尚在。我是祖母壹手帶大的,祖母的存在基本填補了母親的缺失。當時在老家的祖宅,便是祖母帶著我獨自生活,父親在市裏工作,只有周末才會趕回老家探望我們祖孫兩人,這種情況壹直持續到我前往市內上初中為止,之後便只剩祖母壹人在祖宅居住。
我十六歲那年經歷了壹場常人難以想象的家庭巨變。當時老家傳來祖母重病的消息,父親連忙帶著我趕回老家探望。不過終究晚了壹步,等我和父親趕到祖宅時,祖母已經去世了。那個時代,鄰裏關系比現在密切許多,所以街坊、鄰居在我和父親到達前便已經幫著處理了大半喪事。祖母被收殮進了棺材,家中的靈堂也搭建完畢。
當晚,我和父親在答謝了協助幫忙的街坊鄰居後便在靈堂上守靈。到家得到祖母已經去世的消息後,父親便立刻通知了叔父,之前只知道祖母病重,父親帶著我趕回來主要也只為了探望她老人家。現在祖母去世,叔父便也需趕要回來奔喪。深夜十壹點,父親估摸著叔父的長途客車可能快到了,便讓我前往鎮上的汽車站接人,他壹個人留在家中守靈。我冒著風雨來到汽車站時才得知白跑壹趟。因為大雨,鎮裏通往縣城的公路被泥石流和塌方所阻塞。叔父乘坐的客車被攔在了半路上,何事能到,車站的工作人員也無法預計。接不到叔父,我便只能壹個人又冒雨跑回了祖宅。
當我回到祖宅的時候,我見到讓我這壹生都永世難忘的恐怖場景……
父親混身是血壹絲不掛,赤裸的躺在靈堂的中央已經奄奄壹息。父親四周的地面上不知何時被人畫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圖形符號。而靈堂的四周也不知道何時被擺滿了蠟燭……
我沖到父親身邊拼命的搖晃著父親的身體,父親當時尚存壹口氣,見到我時,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對我說了三個字:“躲起來……”然後便斷氣了。
見到父親就在面前慘死,我在恐懼的支配下瘋狂的沖出了靈堂。但當我沖到祖宅的大門口時才發現大門不知道被什麽人從裏面反鎖了起來。巨大的鐵質掛鎖牢牢的鎖死了門栓,而我根本就忘記了掛鎖鑰匙的所在。我拼命敲打著門板,竭力的叫喊呼救,卻都被當時強烈的風雨聲所掩蓋,此時,我感覺到身後的靈堂內傳來了壹種令我毛骨悚然的聲響。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我不顧壹切的沖進了東廂房,鉆進了房間的床底……
“這位兄弟,已經到了!妳趕緊下啊,我還趕著回家睡覺呢……”客車司機的催促聲將我從回憶當中喚醒。我方才意識到客車已經到站了,車上的旅客都已經下車離去了,只剩我壹個人還坐在座位上出神。
我連忙起身向司機師傅告了個罪,然後提著隨身的行李離開了客車。走出車站,我望著四周的景物有些茫然。
離開老家快二十年了,當年偏僻寧靜的小鎮此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車站外旅店、飯館林立,燈光耀眼。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車站出站口外依舊聚集了不少來往的旅客以及接送客人的車輛人員。憑借著記憶,我沿著街道行走了壹段,接近小鎮邊緣時,街道上的行人方才稀少了起來。又走了半裏多的距離,祖宅緊閉大門那陰森的畫面再次出現在了我眼前。
祖宅周圍的街道空無壹人,連路燈都顯得暗淡無光。當年發生在這所宅院中的血案早已讓鎮上的居民視其為兇宅。如今壹到入夜,便無人願意接近。我站在距離大門十多米外的街沿上,凝視了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直接回祖宅過夜的打算。扭頭朝著小鎮中心繁華喧囂之處返了回去。
回到鎮中心後,我進了壹家旅店,辦理了入住手續。把行李在房間放好後,我再次來到了街上,找了個街邊小攤子,點了啤酒和宵夜,決定坐下來吃點東西後再回房間睡覺。不過就在我拿起啤酒剛喝了兩口後,小攤對面的洗腳房內便傳來了叫罵聲。我懶洋洋的擡頭觀望,很快便看見壹個身著暴露的女人被壹個男人推搡出了洗腳房的門口。
男人明顯喝醉了酒,對著女人罵罵咧咧,動手動腳。女人雖然因為性別原因處於劣勢,但也不甘示弱,不停的回罵,同時也竭力的反擊著男人的動作。而男人身後,還跟著幾個男女,不停的伸手想要拉住男人,看樣子像在勸阻……
從他們彼此的叫罵之中,我大致了解了紛爭的緣由……男子顯然是洗腳房的客人,因為喝多了,便忍不住對洗腳妹動手動腳。那個洗腳妹顯然是個潑辣的性子,當然不想吃虧,因此便和男性客人發生了沖突。而其他的男女則是同男人壹同前來的同伴和洗腳房的員工。男人的行為顯然是不對的,所以他們正在試圖勸說男人不要把事情鬧大。
洗腳房的糾紛自然引起了往來行人的註意,不壹會洗腳房外便聚集了數十名的圍觀者。圍觀者遮擋了我的視線,我只能聽見人群眾的起哄聲以及女性尖利的叫喊聲。鬧劇持續了十多分鐘,圍觀人群忽然壹下都散了開了,我茫然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見之前氣勢洶洶對著女人又打又罵的男人從人群眾倉惶的沖出,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奔逃過來。身後,之前那名被侮辱了的女人舉著壹把菜刀追了上來。
等我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逃到了我的面前,女人緊隨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我倒黴,男人在經過我面前之時腳上崴了壹下,整個人撲到在地。女人此刻顯然已經發了瘋,見到男人撲到,沖到男人背後便是手起刀落……
眼看就要出人命,我幾乎是本能的起身,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腰部,將女人壓倒在地。男人借機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壹瘸壹拐的拼命逃走了。
女人摔倒的同時,手上的刀也摔了出去。我擔心女人起身再去拿刀行兇,只能竭力將女人死死按在地面上。之前圍觀的人群以及洗腳房內的相關人員這才有了反應,紛紛湧了過來。
估計註意到我壹個男人壓著女人實在不雅。現場的幾個女性很快取代了我的工作,七手八腳的把眼前這個氣的發了瘋的女人給控制住了。我才得以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衣著。
發瘋的女人見到占她便宜的男人已經追不上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現場的其他女性只能圍著她不停安慰。
我估計著這事情暫時應該告壹段落了,便轉身來到小攤攤主面前準備算賬然後回旅店睡覺,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壹轉身,發現壹個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後面。
“剛才真是太謝謝妳了……要不是妳攔著,小桃肯定會砍傷那個家夥的……咦……妳、妳不是嚴平哥麽?”女人看起來像是洗腳房的老板,此時說著說著,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接下來更喊出了我名字。
我楞了楞,但最終還是從對方的五官容貌上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妳、對了,妳、妳是文招娣。”見到我認出她,文招娣壹下便露出了笑臉,壹把抓住了我的手。“嚴平哥,還真是妳了……怎麽突然回來了。事先都沒跟這邊的親戚朋友們打聲招呼?”聽到文招娣如此說,我勉強的笑了笑。文招娣說是這樣說,但其實完全都是客套話而已。自從當年祖宅血案之後,我便再沒有回過老家。叔父和嚴光倒是回來過幾次,但也僅僅是處理家族在這邊的壹些經濟事務。我和叔父壹家離去後,老家這邊早已經沒有了關系密切的直系親屬。雖然嚴姓依舊是本地大姓,祖上確是同宗,但對我而言都是出了五服的遠親,所以真正意義上的親戚實際早都沒有了。至於朋友,當年或者是,但我這壹離開便是接近二十年,幼年時的交情此時也早已淡漠了。
“呵呵……瞧妳這說的,我的情況妳又不是不知道,老家這邊哪裏還有什麽親戚朋友啊?”我勉強的和文招娣打著招呼,腦海中努力回憶著關於眼前女人的記憶。
文招娣與我算是幼年時的玩伴,比我小了兩歲。記憶中她的父親在小鎮供銷社工作。此刻我面前的文招娣除了眉宇之間還留存著幼年時的容貌外,早已沒有當年的活潑和清澈,濃妝之下,滿是風塵之色。對於這種改變,我壹點也不奇怪。
“妳說啥呢?我不算妳朋友麽?”看的出來,文招娣對我剛才及時阻止那個女人行兇是真心感激的。壹邊拉著我說話,壹邊朝小攤的攤主擠眉弄眼。小攤就在洗腳房的對面,所以攤主估計和文招娣頗為熟識。見到文招娣示意,便立刻出聲表示免去了我在這裏的消費。
文招娣壹面招呼著圍在發瘋女人身邊的幾個洗腳妹將發瘋女人扶回洗腳房,接著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將我扯進了這條街上壹家燈光昏暗的酒吧當中。彼此聊了幾句之後我大致了解了對方如今的情況。
文招娣的父親雖然是個鄉鎮幹部,但對她的前途和就業幫不上任何的忙,因此文招娣高中畢業後便去了廣東“打工”。
“打工”當然是名義上的說法,實際上壹個壹無技能二無文憑的女孩所能從事的職業極其有限。文招娣在廣東幹了些什麽,雖然她沒明說,但從她的言語當中我也大致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總算文招娣腦子聰明沒上過男人的當,而且沒有沾染上她的同行中普遍存在的虛榮習氣,在廣東打拼了數年下來很存了壹些錢。十年前文招娣懷揣著自己的辛苦錢回到老家結婚。
雖然文招娣成功的隱瞞了自己的過往,但還是遭遇了婚姻的不幸,倒不是她遇人不淑,她與丈夫的婚姻頗為美滿,但卻極為短暫。結婚才兩年,丈夫便在壹次交通事故當中意外身亡。成了寡婦的文招娣對於她“克夫”之類的流言蜚語感到心灰意冷,也就熄了再婚的念頭。在鎮上開了洗腳房同時贍養死去丈夫的母親,如此壹來,這些年倒也在本地搏了些許的好名聲。
聽完了文招娣的講述,我也投桃報李般簡單的說了說我離開老家之後的經歷。雖然客套成分居多,不過能夠碰上壹個舊友彼此交流壹下,多少舒緩了壹些我連日來不安的心境。
“那嚴平哥是這次回來是打算幹嘛呢?現在這邊妳也沒什麽親戚了,我們這些小時候的朋友應該也不是妳回來的目的吧?”
“我打算回老宅看看,因為我接下來要去國外了,到時候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所以這次回來打算把老家裏的東西清理清理……”對於文招娣的詢問,我言不由衷的編了個借口。
“妳們家老宅啊?”聽到我提到祖宅,文招娣此刻露出了幾分恐懼。對於文招娣此刻的表情我並不驚訝,祖母去世、父親慘死短短壹日之間,那座房子裏接連兩條人命,祖宅“兇宅”之名在老家這裏早已廣為流傳。慘禍發生之時,文招娣方才十四歲,如此的傳聞對於當時年僅十四歲的小姑娘而言自然是記憶猶新的。不過此事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年,已過中年的文招娣依舊如此畏懼又讓我多少產生了些許的疑惑。
“怎麽了?難道我離開後,那房子還出過什麽事情麽?”文招娣點了點頭。我吃驚的望著她,她拿起啤酒呡了壹口,講述了起來。
“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了。妳們家出事後,那房子成了兇宅,妳們兩邊隔壁的鄰居因為害怕,在鎮裏其他地方建了新房後也都搬走了。現在鎮子那邊以妳們家老房子為中心,周圍十多所房子都成了空房。妳走後幾年也沒發生過什麽,不過我從廣東回來之後就聽說,我去廣東期間,妳們家老房子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鬧鬼了。據說壹到雷雨天,妳們家院子裏便會傳出各種亂七八糟的雜音。妳們家路對面和隔了壹間的鄰居們曾經刻意在雷雨天爬墻想看個究竟。但據說看了幾次都是只聽見聲響卻見不到任何人影。他們害怕,所以也都紛紛搬走了。壹段時間,那房子周邊壹帶徹底成了鎮上的鬼區,壹到晚上都沒人敢往那邊去……”
“原來是這樣,難怪剛才我到老房子那邊去了壹趟,路上看不見壹個行人,除了路燈,周邊房子都黑乎乎的壹片了。”
“原來妳已經去看過了?不過現在應該沒事了,那邊行人少是因為那邊已經沒什麽人居住了的原因,妳們家鬧鬼的情況幾年前已經被鎮上搞定了。”
“什麽?搞定了?”我不太明白文招娣此刻的意思。
“我是說,那房子現在已經不鬧鬼了,即使是雷雨天也不會出現哪些亂七八糟的雜音了。”文招娣笑著解釋道。
“這又是什麽原因?”我楞了楞。
“幾年前有個道士路過鎮上,經過妳們老房子的時候就說那房子裏有鬼物作祟什麽的。當時我也不在鎮上,不過鎮裏面的那些老人家倒是很上心,特意請道士想辦法解決。那個道士應該是有些道行的,據說在那房子門口開壇作法了整整壹天。之後,那房子便再沒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情了。不過原來住在哪裏的人現在都習慣了新家,所以即便不鬧鬼了,也沒打算再搬回來,所以那邊如今也難得見到行人。”聽到文招娣如此說,我忍不住笑了笑。“我看那道士就是利用那房子鬧鬼的事騙錢的吧?”當記者當了那麽多年,這壹類封建迷信的騙局我見識過不少,什麽“道行”之類的,在我眼中根本就是笑話。
“沒花錢!那道士從頭到尾都沒有收鎮裏壹分錢,就是在林老伯家裏借宿了壹宿。然後吃了兩頓飯而已。聽說他在房子門口折騰了整整壹天,要只為騙兩餐飯吃,壹整天在哪裏又唱又跳的,妳不覺得這也太誇張了麽?”
“沒要錢?”我搖了搖頭。“妳也說了,當時妳也不在鎮上,那道士收沒收錢妳又怎麽知道?”
“我是不在鎮上,但林老伯,我婆婆那些人可都去了作法現場的。何況給錢又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這事情他們不會騙我的。”文招娣顯然不認同我的看法。見到我兀自不信,文招娣顯然有些不高興了。
“嚴平哥,妳要不信,妳自己直接去找林老伯他們問去啊。”我意識到對方的心情,想著犯不著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她爭執什麽,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看法,如此壹來,彼此間的氣氛才又恢復。發覺時間已經過了淩晨,文招娣招呼酒吧老板結清了費用。和我壹同走出了酒吧。
“要不今晚去我店子裏住,我安排個妹妹陪妳?”走到旅店門口,文招娣帶著調笑的意味向我發出了邀請。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怎麽,妳店裏還真做那種買賣啊?”我之前經歷了那場糾紛,有些不解的問道。
“做啊,不過要看人!剛才那個家夥明顯是喝醉了……做了他的生意沒準錢都要不到。而且我店裏的妹妹接不接都是看她們自己……嚴平哥,妳這麽帥,我估計她們都願意陪妳呢。”說道這裏,文招娣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我哪裏不清楚對方正在拿我尋開心。想明白了這點,我笑著搖了搖頭。“我這是連夜趕過來的,現在真的很疲倦了。哪裏還有精神應付那些妹妹啊。妳也別拿我開心了。還是讓我回房間睡壹覺吧。”聽到我如此說,文招娣也察覺到我精神不振,也就沒有再勉強什麽。將我送進旅店大門後,便轉身回到了街對面的洗腳房。我則回到了房間之中,躺在床上再次翻閱起了雜誌內拿頁我親手制作的扉頁。
“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我的記憶有沒有出錯。不過照片上瑪尼堆上的那些圖形符號在那個雨夜當中,我確實在父親的遺體周圍見到過……不過……或許只是形狀類似?”
“至於鬧鬼什麽的……只發生在雷雨天氣當中,想必應該是某種聲音共振或者是風吹過某個地方而產生的自然現象吧?”
“道士作法驅魔什麽的,更是無稽之談。那些符號出現在瑪尼堆上,說明那些符號應該是同藏傳佛教有關聯。若真出了什麽怪力亂神之類的,怎麽也輪不到壹個道士出面作法驅除啊?這尼瑪的完全就是兩個宗教神話體系了,挨得上麽?”
“不過招娣說那道士沒收錢……這倒是有些稀奇了。就算那個道士裝神弄鬼,目的自然還是為了騙錢才對啊。他沒收錢,免費在鎮子裏做法事,這有些說不通。林老伯,應該就是原來住在鎮南邊專門替人辦理喪事的林有才,林老頭了。小時候聽說那老頭年輕時候幹過盜墓,對陰陽風水之類的頗為精通,而且寫的壹手好字。在鎮上也算是受人尊敬的長者了。嗯……看來明天有必要先去找他打聽打聽我離開後關於老房子那邊的事情了。”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的進入了睡眠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