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壹切平靜之後

　　山谷中的轟鳴持續了很長壹段時間，而後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身披甲胄的泰坦巨人站在營地邊緣的小廣場上，少年少女們站在巨人們的肩膀、胳膊和頭頂，眺望著遠方那些不可思議的變化，天光照耀在他們身上，帶著夢醒時分的溫暖。
　　更小壹些的孩子們則圍繞在巨人腳邊，帶著驚奇的目光看著天邊。
　　有雲層正在從遠方蔓延過來——那是這座山谷中不曾有過的，浸透著霞光的雲。
　　小紅帽和長發公主壹起站在雷霆泰坦的肩膀上，在這個高度，她們可以看得很遠很遠。
　　甚至可以看到山谷另壹側那片就仿佛是眨眼間「生長」出來、取代了原本相當大壹片山脈地形的茂密森林。
　　無人機的嗡嗡聲從高空傳來，小紅帽擡頭看了壹眼，看到之前多蘿西偷偷放出去的無人機正在返航，沒壹會，旁邊的另壹個泰坦巨人便朝這邊擡起了胳膊——多蘿西從「隔壁」的巨人肩膀上壹路小跑著過來，臉上帶著興奮的光彩：「哎！紅帽！真的是妳那片黑森林！我看見小屋了——不過好像森林裏還多了些別的東西，有泉水和花田什麼的，看著可比之前漂亮……」
　　「於生說了，不要靠近正在發生變化的地方，」小紅帽皺了皺眉，下意識提醒著，「說是可能有危險。」
　　「哎呀，我讓無人機去的，我又沒去！」多蘿西高興地笑著，「待會我再派壹架去北邊那座塔看看……」
　　「不用看都肯定是我那座塔，我可太熟了，」長發公主擺擺手，「不過現在它看著可比以前順眼多了——好歹沒有惡魔的氣息從裏面冒出來，也沒有吐著火的地獄蠕蟲突然鉆進窗子。」
　　「哎，只可惜無人機控制距離有限，加上我的能力也不夠——我本來還想看看那片森林有多大的，」多蘿西壹臉遺憾，「妳說我要是派壹架偵察機過去……」
　　「妳就別給於生添亂了，」小紅帽聞言嘆了口氣，「山谷裏已經平靜下來，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她這邊話音剛落，下方的地面上就突然傳來了壹陣熱鬧的動靜。
　　長發公主扭頭壹看，便看到了壹扇虛幻的門正憑空浮現在營地中心，而壹幫小孩子已經大呼小叫地圍上去了。
　　「哦哦！老哥回來了！」長發公主頓時笑了起來，接著直接就從泰坦巨人肩膀上跳了下去——她的發絲在風中揚起，泛起金色的幻光，眨眼間便編織成壹條長長的滑梯，滑梯末端筆直地指向了正推開門走出來的於生。
　　於生壹推開門，還沒站穩就聽到耳邊傳來壹陣破空銳響，下壹秒就看見壹個金光燦燦的頭發怪坐著加速軌道朝自己壹路俯沖過來……
　　很快啊，於生唰壹下子就閃開了，空氣中甚至閃出壹道殘影來。
　　沒辦法嘛，他家裏養著三個隨時會飛撲過來咬人的人偶和壹個能用音速頭槌殺人的賽博狐仙呢，這副身手早練出來了，躲胡貍的頭槌可能還是差點火候，但躲別的高速朝自己飛過來的人形物體時那條件反射簡直跟刻在dna裏似的，甚至等他意識到飛過來的是誰的時候都已經晚了……
　　然後他就看著那團金色毛球壹樣的身影驚呼著從眼前飛了過去，筆直地插進了十米開外的土堆裏。
　　但怎麼說呢，畢竟是能靠肉搏戰在高塔裏壹層壹層打惡魔的超級jk，於生都來不及擔心壹下，長發公主就「噗」壹下把自己從土堆裏拔了出來，然後壹邊往外吐著土坷垃壹邊抱怨：「老哥妳躲啥嘛！我就下來跟妳打個招呼……」
　　於生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小紅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不用搭理她，她有時候人來瘋，尤其是現在，正興奮著呢。」
　　於生回過頭，看到那熟悉的短發少女正淺笑著站在自己面前。
　　而在不遠處的廣場上，泰坦巨人們正壹個接壹個地彎下腰，向地面伸出粗大的手臂，熟悉的身影們從巨人身上跳下，嘻嘻哈哈地朝這邊走來。
　　更小壹些的孩子們則早就在周圍聚了壹圈。
　　壹只胖乎乎的貍花貓神氣十足地從人群裏走了出來，在於生面前仰起頭，貓臉上帶著嚴肅：「都結束了？」
　　於生低下頭，看著這位「國王」，良久，他慢慢露出壹絲微笑：「是的，都結束了。」
　　周圍安靜下來，就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而後過了好幾秒鐘，才有人遲疑著發出小聲而短促的歡呼，又有人擡起手拍了壹下——孩子們的反應出奇的遲鈍又猶豫，就好像他們從懂事時起就壹直在等待著今天，但當這壹刻真的到來了，卻每個人都無措起來，甚至連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這是在所有有關「童話」的學習和演練中，他們唯壹還沒學過，也從未有過經驗的事情。
　　直到於生擡起手，打破了這份凝滯：「笑，先笑起來——然後慶祝吧，想怎麼慶祝就怎麼慶祝。」稀稀拉拉的有人鼓掌，有人笑著，然後終於有人開始歡呼，先是最小的孩子們，接著是大壹些的孩子，最後是那些「家長」。
　　大家都歡呼起來，吵鬧，尖叫，還有又哭又笑。
　　於生也跟著他們壹起笑著，壹直過了好長時間，當周圍終於稍稍安靜的時候，他看到「國王」又朝自己走近了壹點。
　　「我很滿意，喵，」貓貓威嚴地點了點頭，毛茸茸的臉上似乎露出了笑容，「那我封妳為禦前撓肚皮大臣，準妳可以在任何時候撓我的肚皮。」
　　「這是最高榮譽，」壹旁的小紅帽立刻湊近，在於生耳朵邊嘀嘀咕咕著，「它都不讓我隨便撓的。」
　　國王很嫌棄地瞥了她壹眼：「那是因為妳身上總有狗的氣味。」
　　小紅帽頓時瞪著眼睛：「狼！是狼！」
　　「聞起來差不多。」
　　「妳貓條沒了！」
　　「喵嗚？！！」
　　少女和貓吵吵鬧鬧起來，而且好像已經不是第壹次因為這個話題而拌嘴，周圍的其他人也沒見誰上來勸架，倒是有人來拱火添柴。
　　無壹錯壹首壹發壹內壹容壹在壹壹看！
　　於生就在中間笑呵呵地看著，像是在享受這壹刻所有的喧鬧——他突然間想到，這些孩子，無論是大孩子還是小孩子，他們從今天開始的每壹次談笑，每壹次吵鬧，甚至每壹次呼吸，每壹次開心和不開心，今後人生走出的每壹步，都好像變成了他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努力的延伸，變成了他此刻站在這裏的意義，變成了……
　　他在這座龐大城市中紮根的壹部分。
　　他擡起頭，目光越過孩子們，看到還有許多身影站在更遠壹些的地方。
　　成年人們——理事會派來的雇員，特勤局派來的工程人員和安保人員，他們站在遠遠的地方，壹直在朝這邊看。
　　「之後我們要進行壹次盛大的慶祝，」於生說道，「所有人都參加。」
　　「蘇老師也參加？」壹個小男孩在旁邊好奇地問道。
　　於生笑著點了點頭：「當然。」
　　「好哎！！」
　　於生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目光終於又落在小紅帽身上。
　　「不過在那之前，咱們還是先聊聊正事，」他稍微整頓了壹下表情，「我得跟妳們講講現在『童話』異域的變化，這涉及到妳們今後的安排，以及『童話』組織的未來。」
　　「好，」小紅帽不愧是童話組織中最資深的「家長」，她幾乎瞬間就調整好了狀態，帶著嚴肅的表情微微點頭，隨後飛快地點了家長們的名字，「白雪，長發，國王……大家都先過來，我們開個會。其他人就地解散，該幹嘛幹嘛去。」
　　「咱們去哪聊？」於生看了看周圍這壹圈人，好奇地問。
　　「還能去哪？當然是妳給我們搭的『城堡』唄，」長發公主說著，擡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營地盡頭，「那地方確實挺寬敞的，我們已經決定今後把那地方當成活動中心了，開會正合適。」
　　於生擡頭壹看，就看見了自己當初拼盡搓房子之力給孤兒院的孩子們搓出來的那個帶甕城的大型建築，而且還看見那建築的坡頂上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插上了幾面花花綠綠的彩色旗子，瞅著竟然真有幾分「城堡」的氛圍。
　　壹群人便穿過營地，到了城堡裏——這裏如今已經通上水電，雖然還沒怎麼做內裝，但起碼壹進門的大廳裏舖了壹大片地墊，踩著不再是光禿堅硬的石頭地面，墻上和屋頂上也有了臨時的電燈，不至於壹片昏暗，於生還看見大廳中央擺了個很大的圓桌，圓桌周圍放著十幾把椅子，簡陋卻像模像樣的。
　　「我們本來打算放個長桌子的，但後來國王建議放個圓桌，說這樣就是『圓桌會議』了，」小紅帽按亮了大廳的電燈，指著那張大圓桌跟於生介紹著，「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大家好像也都覺得『圓桌會議』挺好的，就放成圓桌了。」
　　於生壹邊點頭壹邊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扒拉了壹下桌子上的大圓盤，猶豫了幾秒還是開口道：「是這樣的，首先我覺得『圓桌會議』的圓桌中間可能並沒有壹個轉菜用的大圓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