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筆記

　　“餵，多久能好啊。”沈骸躺在病床上，右腿打著石膏，仰頭問嚴瀟。
　　嚴瀟給他調整了壹下高度，看都沒回頭去看他壹眼，只是說道：“躺好。”
　　“我想出去怎麽辦？”
　　“輪椅。”
　　“我不想坐輪椅。”
　　“拐杖。”
　　“妳這裏有拐杖嗎？”
　　“我是醫生，不是木匠。”
　　“……”沈骸不說話了。
　　“把秦滿江叫進來。”沈骸又忍不住說了壹句。
　　嚴瀟沒理他，給護士交待了兩句話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診所外。
　　秦滿江和聶雲真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說吧。”
　　秦滿江言簡意賅。
　　聶雲真沈默地低著頭，手上捧著壹杯咖啡，是剛才在嚴瀟診所裏那些護士小姐幫忙泡的。
　　秦滿江很清楚，聶雲真怕的是他身體裏的江渡，似乎不止是她，李西就也在刻意地回避江渡。
　　現在，聶雲真願意開口說壹些事，也許是她已經感受到江渡消失了。
　　秦滿江也沒有催促她的意思，她總會開口的。
　　又坐了大概壹分鐘，聶雲真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看著他的側臉，說道：
　　“妳想過……伏城之外的世界嗎？”
　　她突然開口的這個問題，問得秦滿江楞住了。
　　“妳是說月城？”他疑惑地看著她。
　　聶雲真微微搖頭，她的眼裏，流露出秦滿江至今為止所見過的，最幽深的絕望。
　　“這是……他留下的筆記，妳看看吧。”
　　聶雲真從懷裏拿出壹本橘黃色封皮的筆記本，遞給秦滿江後，起身離開。
　　秦滿江有些失神地看著這個筆記本：“妳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正在離開的聶雲真腳步頓了頓：“等妳看完後再說吧。”
　　“他是誰？”秦滿江看了壹眼橘黃色封皮筆記本，出聲問道。
　　聶雲真回過頭來，冷清的臉上，絕望之色塗抹得無比深厚：“壹切的開端。”
　　說完，她在陽光下離去。
　　秦滿江拿著筆記本，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心底生寒。
　　他低頭看向橘黃色封皮筆記本，壹股難以言表的恐懼感，從渾身上下的每壹寸皮膚往外鉆。
　　這到底記載了什麽東西？
　　秦滿江努力深呼吸了幾口後，壓抑住了心底的躁動與不安，伸出手，翻開了第壹頁——
　　——
　　【那天，左弦忽然對我說：“我發現了壹個秘密。”
　　我問：“什麽秘密？”
　　左弦的臉上，露出驚駭與匪夷所思的神情：“我知道妳能懂，我也只說給能懂的人聽。”
　　“妳有想過……月城之外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嗎？”
　　左弦的話讓我壹楞，接著便是毛骨悚然。
　　月城之外……是什麽樣子。
　　我知道月城只是壹座城市，除了月城，還會有其他城市。
　　但……
　　她忽然這麽問，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好像……除了月城，我哪裏都沒去過，也什麽都不知道。
　　“妳想說什麽？”我看著左弦，這個女人的想法總是天馬行空。
　　“嘿，我就知道妳對這些也有興趣，要是我告訴妳，我發現了有關世界的秘密，妳會怎麽樣？”
　　“如果妳願意，我現在就可以帶妳去。妳可以在那裏好好聽我說話，但我們要小心……不要被發現自己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秘密！有東西……壹直在看著我們。它有很多眼睛……”
　　左弦完全像個瘋子。
　　但聽完她的話後，我的腦子裏便只剩下了壹個念頭，就是去看看她說的……有關世界的秘密。
　　看見我點頭，她也很激動，她立刻開了車來，那是她自己的車，她本身就聰明，弄些錢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什麽問題。
　　我們從月湖中央廣場出發，圍繞著這個月亮形的湖泊，壹路往北。
　　她開了很久的車，壹路上，她壹直在七拐八拐，有些時候甚至喜歡走倒路，這讓我完全無法記下她開過了哪些道路，也不記得到底去了哪個方向。
　　月城很大，這些陰暗的小巷我從沒來過，但我肯定，這還是在月城裏。
　　天色越來越暗，能見度也越來越低。
　　我困倦了，再次清醒時，是她在拍打窗戶，叫我下車。
　　她已經把車停下了，停在了壹個我從未見過的，死寂，陰冷，幽深，黑暗的洞口。
　　我下了車，扭頭朝四周看，這裏已經不是城裏了。
　　到處都看不見壹座房子，說是荒郊野嶺，卻也不像。
　　這裏有造物的痕跡，但這些痕跡卻又不像是現代人類弄出來的。
　　左弦沖我使了個眼色，她顯得格外興奮，這個瘋婆子壹向如此，聰明，也瘋。
　　她不知從哪裏掏出了壹個手電筒，往我們身前那幽深的洞口照了進去。
　　我瞬間就後悔了，這個瘋女人只是想找人來陪她壹起玩壹場洞穴探險而已，還編造了壹個“世界秘密”的謊言。
　　真夠蠢啊……
　　我罵自己。
　　然而，當她把手電筒的光打在洞穴裏後，我瞬間毛骨悚然。
　　我什麽都沒看到……
　　但讓我恐懼的……也正是我什麽都沒看到。
　　漆黑壹片，這洞穴裏，實在太過漆黑。
　　那些黑暗瞬間吞沒了她打進去的光線，這極不合理！
　　我壹把搶過了她手裏的電筒，難以置信地朝洞穴的上下左右，各個方向照射。
　　然而……最終的結果讓我心中的不安到達了極點！
　　沒有邊際……
　　這個洞穴，沒有邊際！
　　它的內部似乎無限大，黑暗吞沒了壹切，包括光線。
　　我沒法用文字形容自己看到了些什麽。
　　整個洞穴，只是安靜地呆在這裏，我和左弦甚至還沒有踏進去半步，只是用手電筒在外張望打探。
　　但它散發出的味道，卻讓我動搖了過往的壹切認知——神秘，陰暗，古老，汙穢，恐怖，可憎，洞穴裏的黑暗仿佛沈澱了所有令人作嘔的氣息。
　　如果說，墳墓是肉體腐爛的歸宿，那這個詭異的洞穴，就仿佛是精神腐爛的場所。
　　所有沈澱於此的絕望，不甘，惡毒，憎惡……壹切負面情緒構建了它。
　　光是站在洞口瞥見，我就仿佛看到了瘋狂與畸形。
　　還有……壹些與人類截然不同，又息息相關的怪物。
　　它們是深藏在人類基因中的恐懼，卻在漫長的時光中，被封存在了某個角落。
　　而這個女人……左弦。
　　她發現了這個角落。】
　　秦滿江很快翻看完了第壹篇記錄。
　　他的神色瘋狂變幻，並飛快地將這本橘黃色封皮的筆記翻到了最後。
　　並在最後的結尾處，看到了名字——
　　易連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