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與自己的對話

　　秦滿江撕開了空間裂縫，將喬自如殘破的屍身放在地上。
　　他雙手掩面，跪坐在地，壹言不發。
　　這空間虛無縹緲，漂浮著無數虛實相間的人影。
　　這是妹妹秦滿意留給他的地方。
　　江渡似乎以為，秦滿江獲得了白瞳之神的力量，理所當然地撕裂開了瞳界的空間壁壘。
　　然而，無論是空，花，犬，還是林詞和左弦，那裂開的空間都是這個空間。
　　幻化出的慘白手臂，也只是為了麻痹江渡而已。
　　他早就察覺到江渡的異樣了。
　　在見到江渡第壹眼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個人……不是江渡。
　　獲得了白瞳之神力量的秦滿江，完全看穿了對方的偽裝，那只是披著江渡外皮的“怪物”而已。
　　但那怪物是什麽？為什麽會躲在江渡的身體中？
　　為什麽……自己能看到那怪物的眼睛左邊是紅瞳，右邊是白瞳？
　　難道江渡體內的，是真正的“神”？
　　不管怎樣，在弄清楚原委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可當喬自如死在自己面前時，秦滿江差壹點就忍不住要出手了。
　　強烈的憤怒幾乎完全淹沒了他的理智，剛才秦滿江唯壹能做的事，就是立刻離開那裏！
　　他幾乎是以逃跑的速度帶著喬自如的屍身離開了。
　　因為再多呆壹秒，他就會忍不住對那個“江渡”出手。
　　此刻，喬自如的屍體在地上躺著，半透明的虛影自肉體中飄出。
　　和其他的人影壹樣，飄飛到了半空中。
　　秦滿江心中各種各樣的情緒如沸騰的熔巖，他快崩潰了。
　　眼看白瞳之神即將趁著秦滿江情緒崩潰的剎那趁虛而入，秦滿江的眉心卻陡然壹熱！
　　依稀中，秦滿江聽到自己的腦海深處響起了壹聲輕微的呻吟。
　　像是壹個人剛睡醒壹樣。
　　剎那間，秦滿江的意識被拖進了自己的心底。
　　此時此刻，秦滿江的精神世界堪稱光怪陸離，火焰，隕石，天崩地裂，巖漿橫流，愁雲慘霧，還有……壹只遮天蔽日的巨大白瞳。
　　他的精神世界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而就在這樣的世界中，壹雙平靜的，漆黑的眼睛穿過了壹切的混亂與無序，與秦滿江對視。
　　如同壹汪清冽的寒潭。
　　那是——江渡的眼睛！
　　“江渡？妳還在我身體裏？”秦滿江渾身壹顫。
　　此刻的異樣暫時壓過了他精神的崩潰，也許秦滿江自己也沒意識到，雖然自己從不依賴任何人，但對江渡，秦滿江卻有壹股天然的依賴感。
　　“妳活著，我當然也還活著。”江渡的聲音低沈，清晰。
　　仿佛穿越了遙遠的時間，直接在秦滿江的靈魂深處響起。
　　“妳到底做了什麽？妳在哪兒？妳究竟是死是活？”秦滿江拋出了壹連串的問題。
　　和另壹個自己對話，這壹幕顯得荒誕，卻又合理。
　　對秦滿江而言，江渡曾是最大的威脅，但此刻……江渡也是唯壹能理解他的人。
　　“妳騙了我，妳不是玩偶創造的人類，那個玩偶就是白瞳之神，是嗎？”
　　秦滿江的聲音並不是在譴責或抱怨，甚至有些希冀。
　　“是。”
　　江渡沈默了片刻，肯定了秦滿江的猜測。
　　“那我呢？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是人類？還是另壹種怪談？”
　　秦滿江急促地追問。
　　“我先給妳講壹個故事吧。”
　　江渡輕聲說道。
　　“我不聽故事！告訴我實情，妳在哪兒，我是誰？”
　　“告訴我……”
　　秦滿江跪坐在地上，喃喃道。
　　“比起剛進入怪談遊戲時，妳脆弱了不少。”江渡說道。
　　“妳想知道的壹切，都在這個故事裏。”他低沈的聲音回蕩在秦滿江心底。
　　“二十年前，我和左弦即將通關那壹輪的怪談遊戲，可在即將成功那壹刻，我們看到了……壹扇門。”
　　“不……比起門，那更像是壹個螺旋，壹個逆光的螺旋。”
　　“我和她對視壹眼，將意識探入了螺旋中，我們都未曾想到……在那螺旋之後的，竟然是另壹個世界！”
　　江渡的聲音有些激動與懷念。
　　“那個世界廣闊無邊，無比精彩……而在掠過的光影之中，我和她看到了過往與未來的碎片。”
　　“也知道了，我們……與這個世界的誕生。”
　　江渡輕聲說著。
　　“來自另壹個維度的生命，到達了壹個叫霧都的城市。祂們雖然強大，卻無法與那個世界堅固的規則抵抗。”
　　“對了……在霧都那個世界，不存在唯心的力量，壹切超凡之力，都將會被排斥出去。”
　　“即便是神……也壹樣，”江渡停頓了片刻，“那是壹個晚上，壹艘名叫伏月號的遊輪載著四十九名遊客，正在江面上航行，忽然……紅光與白光乍現，兩個匪夷所思，根本看不清的生物出現在了甲板上，以人類的認知來判斷，當時能確認的，是那兩個生物壹只擁有紅瞳，另壹只擁有白瞳。”
　　“人類看不清祂們的爭鬥，只能看見不停地有眼瞳自祂們身上飛出，那些眼瞳見人就鉆，很快……整艘遊輪四十九人的身體裏，都鉆進了壹枚靈瞳。”
　　“但……從祂們身體中飛出來的靈瞳遠不止四十九枚，還有壹部分靈瞳找不到寄生的人體，開始飛出遊輪，向其他地方探索，但它們飛不出多遠便潰散，化為烏有。”
　　“再之後……紅白二瞳自霧都消失了，與祂們壹起消失的，還有身體裏鉆入了靈瞳的那四十九人。”
　　“那四十九人，就是我們。”
　　江渡似乎笑了笑。
　　“所以，我和左弦在看到壹切時，立刻明白了怪談遊戲誕生的緣由。”
　　“並不是白瞳之神有多麽深愛著人類，也不是紅瞳之神多麽殘暴！”
　　江渡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到後面，簡直像是在秦滿江的腦海中轟鳴：
　　“這是祂們的騙局！”
　　“祂們只是想收回鉆進人類身體的靈瞳！”
　　“那些靈瞳，不會因為人類的死亡而重現，只能由人類最原初的情緒誘發出靈瞳的力量，壹點點泄漏出去。”
　　“而人類最原初的情緒……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