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地牢到起居區有壹段距離，壹路上兩人都沒有再交流。

回到房間，伊路米先從櫃子裏拎出壹個醫療箱，揍敵客有專門的醫療室，但這種外傷通常伊路米就能自行處理，所以他的房間裏也備著常用藥與醫療器械。

在打開藥箱後，他看了眼自己，似乎是覺得血淋淋的不好療傷，在跟庫洛洛說讓他坐會後便轉身去了盥洗室。等出來時卻看到庫洛洛已經從藥箱中取出了處理傷口所需的藥水繃帶等。

蜘蛛頭子脫掉了那件被沾染了血跡的逆十字毛領外套，襯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正站在桌旁看著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

伊路米腳步微微壹頓，隨即乖乖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

房間裏很安靜，兩人依舊沒有交流，只有拆卸壹次□□械包裝時的聲響。

伊路米礙事的頭發剛剛已被他自己拿皮筋隨便紮了起來，因而身上的狀況壹目了然，說是遍體鱗傷毫不為過，冷白色的肌理上是大大小小的猙獰創傷，各個類型都有，光庫洛洛認得出來的就有好幾種，電擊傷、鞭笞傷、火傷、烙傷、重擊傷等等，慘不忍睹，像是每種酷刑都在他身上試了壹遍。

雖然大片快幹涸的黏稠血跡已被清理，但仍有淋漓的鮮血自傷口滲出，庫洛洛面無表情地用碘酊擦拭壹遍，再敷上傷藥。

這樣直接的手法對恢復更好，但同樣也很疼。伊路米臉上毫無變化，但身體的本能反應地還在，肌肉總是在被觸碰到傷口時不自覺緊繃，這說明他是會感到疼的，只是從他的態度來看，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更不覺得接受這樣來自家人的酷刑有什麽不對。

如果從小到大伊路米都是這麽過來的，那麽揍敵客的這套思想已經深入他的骨髓了，成為他人格的壹部分，所以他才會不理解自己究竟在為什麽而憤怒。

揍敵客是不在乎孩子的嗎？不，他們很在乎，否則也不會把自己叫過來驗證他對伊路米的態度。

然而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在這個殘酷的世道中存活下去，本該最大限度給予關愛與呵護的庇護者首先拿起了屠刀，毫不留情地將孩子身上所有會妨礙他們生存的柔軟盡數抹滅。

庫洛洛原本不會對這樣的事報以任何看法，相反，他也信奉弱肉強食，這是個強者支配弱者的世界，唯有變成強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而這也正是揍敵客能屹立巔峰至今的生存法則。

不用問庫洛洛都能想象，不談結果，無論對錯，在揍敵客這樣極端的管教方式下，誕生於他們家的愛註定是畸形與扭曲的，而想要在這樣的家庭裏過下去，不是被同化就是忍到總有壹天會崩潰。

奇??看起來是後者，而伊路米是前者。

這兄弟倆仿佛兩個對立面，奇??保留了過多的情感，伊路米卻恰恰相反，他卻是被同化得太徹底了，如同壹個完美契合揍敵客利益的高效機器。

庫洛洛想到伊路米那幾個弟弟，比起伊路米，他們顯然要更像“人”壹點。

庫洛洛身上越來越低的氣壓，伊路米自然察覺到了。

他觀察了下對方的臉色，覺得庫洛洛還是因為制約的事情在生氣，只是不承認而已。畢竟庫洛洛口是心非也不是壹次兩次了，他明明那麽想要解開制約，怎麽可能是“無關緊要”的事呢。

不能再沈默下去了。

伊路米想了想，決定從頭給庫洛洛解釋解釋壹遍，開口道：“這次會暴露純屬意外。失憶那天，爸爸突然來找我，我被迫說出了制約的事，但我沒提到妳。本來已經瞞過去了，可爺爺過於敏銳地察覺出了不對，再加上他們查了我所有信息的緣故，爺爺就更懷疑了，後面他們拿妳威脅我，我沒辦法才……”

伊路米忽然住了嘴，因為庫洛洛把醫用棉簽摁進了他的傷口裏，這顯然是故意的。

庫洛洛微笑著，眼中卻毫無笑意，依舊是沈著的，“怎麽不說了？”

伊路米：“……”

這是讓他說下去的意思嗎？

伊路米還是很識時務的，服軟示弱道：“好疼啊。”

庫洛洛哼笑了聲，帶著嘲意，“原來妳有痛覺？”

說完，他不再理會伊路米，繼續上藥。

伊路米：“……”

連示弱都不靈了嗎。

伊路米看著他思考，等到庫洛洛幫他敷完膏藥貼上紗布後，他忽然問：“難道妳是因為我被家裏懲罰卻不跑才生氣的嗎？”

“……”庫洛洛拿繃帶的動作壹頓。

這個猜測看似接近正確答案了，但庫洛洛知道這只是伊路米根據他先前的問話推測的，十分的程序化，實際上仍舊完全沒能理解。

庫洛洛也看向伊路米，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那雙黑深的眼中壹如既往的空洞，虛無到甚至連他的影子都倒映不出。

“拿我威脅妳，然後呢？”庫洛洛問。

嗯？

伊路米眨了下眼，沒能很快反應過來。

“拿我威脅妳，然後妳做了什麽，”庫洛洛又問了遍，“阻攔他們嗎？”

“嗯。”伊路米應了聲。

“不後悔嗎。”

“要說後悔的話，若能知道會有這樣的懲罰，當初就該提前掃好尾巴。”伊路米對自己疏忽了這點是感到懊惱的，但他也沒想到家裏人會忽然對他不信任到把他所有的底都掀了。

庫洛洛沒有回應，他想這個人雖然無法理解正常的感情，這部分是缺失的，但卻為了自己，違背了揍敵客賦予他的根深蒂固、刻入骨髓的生存理念，而他也不覺得這麽做是錯的。

那就夠了。

庫洛洛忽然擡起伊路米的下巴，彎腰湊近，吻上他的嘴唇，那雙淡色的唇不同於以往的柔軟，因幹澀皸裂而顯得有些刺，庫洛洛壹點點將其舔濕。

伊路米雖然有些驚訝這突如其來的親吻，但……主動親他的話，應該是代表不生氣了吧？他立刻伸手扣住庫洛洛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交纏，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的，伊路米都近乎饑渴地汲取著庫洛洛嘴裏的潤澤，隱隱的水聲夾雜著偶爾的吞咽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

兩人親了壹陣，庫洛洛就把人按住推開了，然後擦了擦嘴，面不改色地繼續未完成的包紮。

伊路米雖然還想親，但這種情境下也只能老實地忍下，他拿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水，連喝了三大杯才停下。

等包紮完，庫洛洛把拿出來的東西又收拾進醫療箱，伊路米探究地看了他壹會，就算剛親了自己，卻還是那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的神色，他決定試探下，開口道：“庫洛洛，我想洗頭發。”

盡管沒有明說，但潛臺詞呼之欲出：妳幫我洗。

庫洛洛看他壹眼，“去吧。”

這是同意了？這麽好說話的嗎？

伊路米若有所思地起身。

既然頭發都洗了，身上也幹脆也幫著清理了遍，換上幹凈睡衣後，庫洛洛又給人吹頭發，服務不可謂不到位。

吹到壹半的時候，管家送來了餐食，他們都沒吩咐，那就是家裏安排的了。

這個點早就過了午餐的時間，兩人也不在意，很快就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由於這壹通折騰下來，庫洛洛身上也沒幹凈到哪裏去，吃過飯他就從櫃子裏隨意地翻出壹套伊路米的睡衣，去洗了個澡。

走出浴室時，他看到伊路米已經上床，靠坐在床頭在等他。

作為揍敵客大少爺的臥室，該有的自然都有，庫洛洛走到書架前，大致掃了眼標題，隨手抽了本感興趣的書，才從另壹邊爬上床，邊問：“架子上的書妳都看過嗎？”

“大部分。”伊路米回答。

庫洛洛翻開書頁，這是壹本講解世界各地風情習俗的匯總書籍，足有磚頭厚，囊括了數百個城市，伊路米不是愛讀書的性格，想來這部分也是殺手的修煉課程之壹吧。

“嗯，妳休息吧。”他隨口道。

“陪我。”伊路米說道。

“我這不是在陪妳嗎。”庫洛洛頭也不擡地說。

伊路米的手按上書籍的頁面，阻止他閱讀，重復道：“陪我睡。”

庫洛洛：“……”

他擡眼看去，黑發殺手正幽幽地望著他。

……行吧。


庫洛洛把書合攏，擱到床頭櫃上，“那就睡吧。”

這兩天其實他也沒怎麽休息，而且揍敵客的宅邸建於山體之中，熄了光源後，白日和黑夜也沒有區別。

兩個人躺了下來。

可伊路米卻沒有睡，而是貼了過去想要親吻，庫洛洛沒有拒絕，配合地側過身。

他以為這只是壹個睡前吻，可親著親著就發覺不太對勁，這跡象怎麽感覺是要……

庫洛洛捏住伊路米探進衣服裏的手，“別鬧。”

“我想要。”伊路米直白地表露渴望。

庫洛洛：“……”

有沒有搞錯？怎麽都這樣了還想著做那檔子事，身體再好也不是這樣折騰的，不要命了嗎。

“妳不累嗎？”他無奈地問。

“不累，”伊路米卻說，語氣透出了對那些責罰的不以為然，“我有睡覺的，而且雖然受罰，但其實沒怎麽耗費體力，剛剛也補充過食水了。”

振振有詞地說完，他又強調了遍自己的渴望：“我想要。”

“可是妳的傷還沒愈合，會崩開。”庫洛洛又找了個理由。

“沒關系，如果妳不來的話我這會還在受刑，沒那麽快出來。”伊路米表示比起考驗身體極限的刑罰，那些都不算什麽。

庫洛洛沈默了會，問：“妳真的很想要？”

“嗯。”伊路米肯定，“這幾天在牢房裏滿腦子都是妳。”

“……”庫洛洛又沈默了會，然後松開了抓著伊路米的手，伊路米以為他是同意了，卻不想庫洛洛忽然起身坐了起來，口中說道，“可以，但這次我來吧，妳別動了。”

說罷，不等伊路米反應，庫洛洛開了壹盞夜燈，起身下床。

伊路米：“……？？”

伊路米跟著坐起來，眼看著庫洛洛從藥箱裏拿出壹盒藥膏又走了回來，而且走的是靠近他的那壹邊，那壹刻他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突然乖巧無比道：“我又有點困了，我們還是壹起睡覺吧。”

光線雖弱，但足以看清雙方的表情，庫洛洛瞥了伊路米壹眼，表情似笑非笑，眼中意味不明，他壹言不發地上了床，按著伊路米的肩來到他身上，用行動表示“不睡了”。

伊路米：“……”

怎麽辦要推開嗎，可是打起來的話自己現在好像打不過啊……伊路米想到之後的發展，冷汗都冒出來了。

庫洛洛原本還想再逗逗他，可看他慌得額頭都冒汗了，壹時間卻有些不忍心了，當然還很無語，心道這家夥難道以為自己會趁著他受傷就硬來嗎。

……就算如此，也是他活該吧，誰讓他非要呢。

庫洛洛無聲地嘆了聲氣，有些為自己近乎無底線的縱容感到無可奈何，卻同時在伊路米的胯上坐了下來，湊近他的耳畔，輕聲問：“妳確定要算了嗎。”

伊路米：“……”

伊路米：“！！！”

伊路米呼吸壹滯，震驚得眼睛微微睜大。

他其實壹直知道庫洛洛是遷就著他才同意當了承受方，對於這種縱容他當然也是欣喜和滿足的，認為這是庫洛洛愛他的表現，雖然也不是沒期盼過庫洛洛的主動，可他也察覺到庫洛洛對床上的事並不十分熱衷，能維持現狀就已經很好了。

所以這會說是喜從天降也不為過，受了刑後居然還有這種好事嗎？！

理解庫洛洛的意思後，伊路米立刻松了勁，往後靠在了床頭，異常配合地說：“我不動了，妳來吧。”

“……”前後反差太過強烈，庫洛洛沒好氣地掃了他壹眼。

……

庫洛洛壹直都不喜歡前面的過程，即使是自己來也壹樣，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像壹盤即將被享用的、任人宰割的菜。

所以他只是囫圇弄了幾下，便想要直接進入正題。

伊路米沒有制止他，只目不轉睛地盯著，藥膏在修長的手指上融化。

庫洛洛很快地就結束了，扶著伊路米往他身上坐。

無論經歷多少次，庫洛洛依然無法習慣，依然會為最初的強烈刺激感到頭皮發麻，難以言喻的悚然混著戰栗飛速地從尾椎骨爬上來。

庫洛洛深吸壹口氣，繼續往下。

伊路米同樣不好受，不過他仍舊什麽都沒說。

庫洛洛忽然停了下來，細細喘息著。

“還沒到底，”伊路米這才開口，啞著音用如同命令的語氣，對面前的佳肴說道，“吃進去。”

庫洛洛：“……”

這仿佛是壹個開端，伊路米說到做到，他的確沒有動壹下，任由庫洛洛所為，可他嘴裏時不時冒出的話語，卻好像在說明他仍強勢地掌控著節奏。

等到庫洛洛終於完全坐在了伊路米的腿上，後者摸了摸，誇道：“好厲害，庫洛洛。”

庫洛洛還在適應，完全不想聽到這種稱贊，本來壓下去的羞恥感又浮了上來，咬牙切齒道：“……閉嘴。”

“那就快動起來吧，讓我沒心思說話。”

庫洛洛：“……”

真是貪得無厭……

沒有下壹次了！庫洛洛恨恨地想。

但此刻後悔自己的壹時心軟也來不及了，只能速戰速決了。

……

庫洛洛只想快點搞定，可伊路米卻始終沒有動靜，他渾身是汗地停了下來，這和伊路米主動時有點不太壹樣。

“累了的話，我來也可以。”伊路米親了親庫洛洛的唇角，寬容地說道。

“……”

庫洛洛其實想問他什麽時候可以結束，但是不行，就和承認累了的話就是認輸了是壹個道理，雖然他總覺得伊路米太過縱yu，可想不想和能不能是兩碼事。

……在這種事情上有著勝負欲是男性的本能在作祟嗎。庫洛洛的思維奇怪地發散了瞬。

他動了動膝蓋，忽然僵了下，腿驀地壹軟，又不動了。

“找到了嗎。”伊路米啞聲說。

庫洛洛汗濕的額頭抵在伊路米的肩上，沒有說話。

“來吧。”伊路米親親庫洛洛的耳朵，伸手握住他，“沒什麽好害羞的，要玩得開心哦。”

“……”

庫洛仍然不說話，卻聽話地攀住了伊路米的肩膀。

延綿不絕的潮水漸漸淹沒他，口中不自覺地溢出了低.吟。

腹肌緊繃著，傷口已經裂開，鮮血滲出了紗布，但伊路米恍若未覺，只是掐著庫洛洛細窄的腰，在他耳邊極盡蠱惑道：“開心嗎，開心就說出來吧。”

叫是不可能叫的。

庫洛洛回以兇狠的吻。

被堵住唇的伊路米：“……”

好吧，還是那麽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