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端倪

　　早春三月，萬物正待復蘇，可前幾日的壹場冷空氣著實讓愛美的姑娘們體驗了壹回寒號鳥的苦痛：春寒料峭，過早地舍棄冬衣是不明智的。可不是嘛，早些天午後高掛的暖陽現在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不肯透露壹點蹤跡，只余絲絲冷風到處鉆空子，總想往人的脖領處擠進來，難道它也想溫暖壹下自己？
　　林玥緊壹下滑雪衣的領口，迎著風，繼續在閱覽室旁的小道上慢步。沒人願意在這麽個陰雲密布的天氣裏陪她出來散步，寧可躺在床上看書，聊天，消化午餐。
　　壹陣風吹過，路邊的桂花樹的枝葉晃動起來，林玥應聲看去，靠窗的座位上沒有人，不覺有點奇怪：怎麽那個人的習慣真改了？上個學期的後半學期，有好多次林玥飯後去看書，他都沒有來，如果那個座位上沒人，林玥當然就坐在那裏，而他來了，就隨便在周圍找個座兒坐下來，不過他每次都會逮到機會和她對視，笑笑算作打招呼。
　　腳下步子略快了些，走了幾步，林玥突然搖頭想笑，還想和他搶座位呢？壹瞥之下，發現另壹邊的樹叢後有壹片白色，不知覺地就擡腳越過冬青籬笆，想去看個究竟。
　　是壹樹開得正盛的梅花，雪白的幾層重疊的小巧花瓣，中間壹簇細細的花蕊，紅色的花托和鵝黃的花蕊在潔白無瑕的花瓣的映襯下是說不出的精致嫵媚。想起杭州靈峰滿山坡的梅花，現在正值賞花季節恐怕是遊人如織，倒是在這冷風中靜看壹枝獨秀更有壹種孤傲別致的美。再靠近壹些，只覺得縷縷花香縈繞周身，這氣息怎麽似曾相識？哦，他送的那瓶香水的味道和這有壹點點象。
　　經常走這條小路，怎麽以前不曾註意過？原來身邊的美往往會被人忽視。心突地壹跳，只聽到有人說話：“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眼前壹花，壹個人從旁邊不知什麽地方進入視線。
　　蘇黎天看見林玥嗅著花香作陶醉狀，忍不住開口嚇唬她。自從半年前的舞會上她和自己跳完第二支舞後，再去找她就不見了蹤影。而後兩人遇見都只是點頭微笑，每次她從閱覽室離開時都迅急得好像逃跑壹般，再後來到了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自己又忙得很，新學期伊始也有許多雜事，連上閱覽室的時間也不太抽得出來。今天好不容易空壹點，過來賞梅，沒想到她也被這梅花吸引過來，真是巧啊。
　　蘇黎天看見林玥的眼睛轉動著，從自己身上移到旁邊玉蘭樹下的石頭上，剛才自己在那兒坐了壹會，看見她直楞楞地走過來，瞟也不往這邊瞟壹眼，如果自己不開口，她壹定不會發現還有人在。這姑娘看似嫻靜細致，可有時還率性得可以，幸好碰上的是自己，如果遇上個……
　　再看她雙手抱著書緊貼在胸前，大眼睛忽閃著，可還是不說話，她身著大紅的滑雪衣，與滿樹白花相互輝映，煞是好看。於是他笑著說：“嚇到妳了？我道歉。”伸手象要去折壹枝梅花，“江南無所有，聊贈壹枝春。”
　　“哎，別！” 林玥急忙阻止他，這裏吟詩作對地假斯文，那邊卻幹些辣手摧花的煞風景的事，“妳是學什麽的？”不去附和他的話，林玥對他的身份終於好奇起來。
　　蘇黎天微笑著註視她：“我在地下建築和工程系，研究生在讀。”他已經從李博文這裏“隨意”了解了壹些有關她的信息，而她好像並沒有多知道壹點自己的情況。
　　林玥也在看著他，溫和的眼神，唇邊淺淺的笑。壹絲微笑在她嘴邊漾開，越來越深，最後到需要她竭力控制抖動的肩膀，才不置於笑得沒了形象。
　　“怎麽？我們系有這麽好笑嗎？”蘇黎天看著她低下了好久的頭，這個丫頭！壹定在動什麽壞腦筋呢，“想什麽呢？也讓我高興壹下！”
　　林玥等到面部肌肉放松以後才敢擡頭，看著他的眼睛裏水光漣漣：“沒想什麽，我只是，覺得妳很可愛！”可不能說出口，“地下建築……”，讓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捷克動畫片《鼴鼠的故事》，那只黑黑的憨厚的扭著肥胖屁股在地底下打洞的制造很多笑料的可愛小動物，蘇黎天和它壹比，可是帥得多了。
　　這個姑娘笑得這麽開心，與上次看到的眼底滿是憂郁的她判若兩人，蘇黎天也被她感染了，笑著向她跨近壹步：“妳是第壹個說我可愛的女孩子，看來我們還真是……”
　　“啊呀，我要去看書了，不陪妳聊了。” 林玥及時打斷了他的話，轉身退到小路上：“再見。”
　　“別急，我也要去閱覽室。”他的長腿只跨了沒幾步就趕上了她，“壹起走吧。”
　　林玥試了試急行、慢步幾種步伐，想和他拉開壹定的距離，可他總是把步子控制得很好，剛好和她並肩而行。轉眼到了閱覽室門前，於是林玥只好放棄這個遊戲。
　　他先她壹步走向靠窗的座位，然後停了下來，側身用眼神示意她先過去坐。林玥楞了楞，他難道知道自己喜歡那個位置？那麽他是故意遲來，讓出那個座位？
　　閱覽室裏安靜無比，只有翻書聲和寫字的聲音。蘇黎天心無旁騖地專註於面前的書本，隔著壹個座位的林玥也沈浸在書中，看壹會兒便在紙上寫壹會兒，只是偶爾擡頭盯著玻璃窗外沈思。
　　風吹過，桂花樹擺動枝葉，天色更陰了些，象要下雨的樣子。
　　當第壹滴雨在窗上劃出壹條水跡時，莊玲玲走進來，四處張望後徑直往林玥這兒走來，“餵，林玥！”長桌兩邊都有人，她只能隔著桌子壓低聲音叫她。
　　林玥擡頭，莊玲玲拿著壹張便條放在蘇黎天手邊：“麻煩遞壹下。”等看清楚他時，詫異地眨了眨眼，立即又微笑起來。
　　蘇黎天看見林玥接過字條，掃了壹眼，壹楞之下又再看了壹遍，馬上起身收拾好書本走過來：“我有事先走了，對不起！”他也站起來，退出座位讓路，看著她匆匆而去，再坐回去，看見旁邊座位下有壹張紙，撿起來壹看，兩面都密密麻麻地寫著同壹個字：航。
　　寫字的人似乎決心把這個字練好，寫得大小不壹，正楷、行書、草書等不同字體都有，用筆有力，有幾個字甚至可以用張狂來形容，夾雜在旁邊的字中特別顯眼，好像寫字的人心緒不寧壹般。是林玥寫的嗎？
　　剛才她壹直很專心地看書寫字思考，難道寫的都是這個字？這麽大張紙，前面根本沒留意到，壹定是她走得匆忙掉了的。
　　“航。”蘇黎天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字，看向閱覽室的門，她的身影早消失了。慢慢地皺起眉頭，他把這張紙折起來。
　　林玥跑回寢室，拿了包和傘就出了門。是李博文寫的便條，說程啟航讓他轉告林玥，外公昨天突然昏迷，已送入醫院急救，讓她別擔心，不必回去，也不必去醫院了。
　　林玥冒雨趕到醫院，直奔急診室，沖進搶救室壹看，程啟航不在，兩張床上的人也都不是外公，難道？林玥傻站著動不了了。直到護士過來問了情況，才告訴她程牧原情況基本穩定了，現在正在重癥監護室裏觀察。
　　走出搶救室，按著護士的指點往重癥監護室走去，壹眼看見程啟航從走廊盡頭過來。看見林玥，停住了腳步，等林玥走近，開了口：“妳怎麽來了？博文沒同妳說嗎？”
　　林玥看他雙眼微紅，神情中頗有幾分疲倦，身上還有壹股煙味。除了那次參加李博文的婚禮他身上能嗅到煙味，平常他都是清清爽爽的，看來壹定是熬了壹個通宵，抽了不少煙。
　　“說了，所以我來了。”叫她不要擔心，不要來，她會聽話嗎？盯著他疲憊的臉，林玥心裏覺得有點難受的感覺，酸酸的，澀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