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有鳳來儀 第七章、紅蓮業火·潛龍勿用

　　鴛鴦衾枕翻紅浪，曼聲嬌喘幾時休。
　　陸菲嫣緊緊縮在吳征懷裏，雙臂環繞恨不得與他融在壹起。而吳征四仰八叉地仰天躺著，氣喘籲籲中亦是無限滿足，能暢享陸菲嫣之嬌媚溫柔，全是他盡心盡力之後所得來的回報。
　　“還在擔心？”
　　壹場晚宴雖未得到最終的結果，可吳征已盡力做到最好。精心細致的安排，再將家中“小事”融於家族“大事”之中，巧妙的穿插至少已讓顧浩軒與陸玉山不得不慎重考慮，衡量得失。放在從前，顧不凡與陸菲嫣休婚之事無有可能，再多的矛盾與不諧均不是理由。
　　“恩。”陸菲嫣從鼻中哼出壹聲，體酥更顯聲甜，輕吟分外悅耳動聽：“倒也不是擔心甚麽了，事已至此，結局如何都不重要。”
　　“咦？菲菲這是徹底豁出去了？”吳征略感意外，倒未料到美婦人壹旦放下心結，其熱烈大膽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火辣得多。
　　“跟著妳，再純良的好人也要學壞！”陸菲嫣嬌叱壹聲，頗有淪陷於他的不服與毫無作用的掙紮抵抗之意，默了默又道：“兩個人的事情，終須壹同背負才是，人家自己選的路，自己承擔後果便罷了。只是盼兒那邊妳需得多用心，她若不肯，人家無論多愛妳，也壹定會離開妳。”
　　吳征錯愕地張大了嘴，猛然回醒大喜過望：“要得！要得！”壹時不知怎生形容心中喜悅，手足無措。
　　“妳是不是早就在打這鬼主意了？”陸菲嫣蹙起秀眉，撇著嘴角道：“好啦！現下開心啦？順了妳的意啦？今後又有多少女人被帶回家裏來才滿意？”
　　“沒沒沒……”陸菲嫣緊咬唇瓣，敷衍的話當然過不了關，吳征敞開心扉道：“男兒多好色，見獵心喜，若是有美麗的女子，即使如為夫這般人品，動點綺念也是難以避免……”
　　“呸呸呸……撲哧。”陸菲嫣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妳這般人品？好沒羞沒臊。”
　　“難道不是麽？”吳征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普天之下妳再找壹個江州荒園保全妳貞潔，還肯為妳盡心盡力的人來！此乃真愛！”
　　“人家自是知道……”陸菲嫣幽幽嘆了口氣道：“若非如此，人家又怎肯不顧廉恥委身於妳。”
　　“這便是了。”吳征舒了口氣，得理不饒人道：“這事能怪得我？妳們母女倆個個人比花嬌，誰見了不愛？俱是妳們的錯！”
　　“妳……給個梯子就上墻……”陸菲嫣忍不住向吳征胸口給了壹拳，才埋首在他胸口道：“人家已是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妳萬萬莫要負了人家。”
　　“這句話說了千兒八百回了！不過妳既提起，我就認真答！”吳征鄭重道：“進了吳府的門，我不會負，也不忍負！”
　　“嗯！今後人家不再提了。”陸菲嫣擡頭與吳征四目對視，只見壹片濃情蜜意中仍有掩飾不住的得意與戲謔，不禁又惱怒道：“騙的人家答應了好得意麽？大戶人家有些女子成親早，生娃娃也早，年歲相差不大。這等事情多了去啦，有甚麽了不得的！”
　　“噯！這便對了，灑脫勁兒才是陸仙子陸女俠，哪來如許條條框框，這也不行那也不準？世上重要的事情那麽多，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吳征龍騰虎躍般壹翻身，陸菲嫣驚叫壹聲，壹手捂住吳征落下的唇，壹手捂著臀縫裏腫脹不堪的羞處道：“不行，今夜不行了！”
　　“怎地又不行了？妳不想我們親熱麽？”吳征掙紮掙脫陸菲嫣死死抵拒的柔荑急道。
　　“想，可是要有限度！”陸菲嫣皺眉搖首嗔道：“索求無度對身子終究不好，而且……而且若是太過了，終有壹日妳又要膩煩。人家不想如此！”
　　“額，也有道理！”吳征又是壹個翻身將陸菲嫣抱起壓在身上，手掌滑過背脊落在她臀上笑道：“怎生怕成這樣？方才叫得不是可浪麽……”
　　“哎呀死人！妳這個人好變態老是弄那個地方，好奇怪！”陸菲嫣羞澀難言，閉上雙目不敢看他。
　　“嘻嘻。”吳征湊在她耳邊輕聲道：“現下妳的恩公終於知道，妳的嘴兒好，奶兒好，穴兒好，臀兒也好！”
　　夜色已深，吳征將陸菲嫣摟進懷裏輕撫背脊道：“安生歇息，下回換個法子弄那裏，不用棒兒也讓妳舒爽透頂！”
　　“不許欺負人家……”倦意襲來，陸菲嫣迷迷糊糊中難以分辨其意，只不依地扭了扭身，壹行淚珠不自知地順著眼角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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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華如成都城，深夜亦是壹片漆黑，連皇城裏也不例外。今夜的禦書房卻罕見地在半夜亮起了燭火。
　　“陛下深夜傳召不知有何要事？臣鬥膽冒死勸諫，當保重龍體才是。”霍永寧臉帶倦容，當是睡夢中被喚醒尚未完全回過神來。
　　“朕昨日睡得早，無妨！倒叫霍愛卿辛苦。”梁興翰雖是顫巍巍的，精神頭兒倒是上佳：“醒來睡不著，倒不可空廢時光。”
　　“陛下……”霍永寧微露心酸之意道：“國事每日有新，若是這般下去……”
　　“不必再說了，朕的身體，朕自家清楚。”梁興翰倒顯淡定，尚未露出對死亡的恐懼：“聽聞吳征今日約見了陸玉山與顧浩軒？有甚結果麽？”
　　“尚未，吳府裏看管甚嚴，臣尚插不進手去。不過料來陸，顧兩家當不致拒絕才是，商以利為先，放著天大的利益而放過，極微。”
　　“嗯！大秦如今國庫亦不充盈，吳征這壹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梁興翰微微頷首道：“霍愛卿，妳對朕實話實說，妳怎麽看吳征？”
　　“陛下，此事不可單從吳征壹人來看。”霍永寧沈吟壹番，字斟句酌道：“吳征才幹拔群且極善急智，未來當是大秦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憑心而論，假以時日連臣也只得甘拜下風。這等天賜之才不用乃大秦的損失！只是吳征出身昆侖，他能做胡大人，亦能做蔣大人，唯獨做不得臣壹般。陛下廢了許多心思方不致讓昆侖派於大秦大權獨攬，是以吳征必用，但不可急用。”
　　“霍愛卿之言深合朕心！”梁興翰點頭贊同，又閉上雙目許久後方緩緩道：“若朕讓他做霍愛卿呢？”
　　“啊？”霍永寧大吃壹驚，向來鎮定如他亦心頭亂跳道：“陛下，臣不明白！”
　　“似霍愛卿壹般，公正無私，居中調和，壹心大秦，無有旁憂。”
　　秦皇的話震得霍永寧腦門發暈，壹時分不清是試探還是真心，只得道：“臣出身寒微，蒙陛下青眼而居中書令，現也年事漸高，不出數年亦有心無力，尋覓忠良賢臣以替臣亦當如此！只是吳征身份牽連太廣，若要如臣壹般恐難做到。他日坐大又難以約束，大權在手，人心難測……這，陛下，非是臣有私心，吳征斷然做不得臣！”
　　“現下當然做不得！”梁興翰道：“朝堂上諸事不易，孤臣更難！要他為大秦效死命，又要剝去身邊的羈絆也非易事。昆侖也好，韓侯也好，觀吳征此前所為倒是有情有義。這是好事，若是無情無義之人，朕不會放心用；也是壞事，左右牽連如此之多，如何不偏不倚？朕所言要他做霍愛卿，正是要替他斬去枝枝葉葉，輕裝上陣。”
　　霍永寧臉上忽紅忽白，冷汗不由自主地滴了下來，半晌後方道：“陛下，此事需得從長計議循序漸進，臣以為吳征可大用，但要剝去枝幹非壹朝壹夕之功，這……陛下，此事牽連太大，臣深感不安！”
　　“滿朝文武，敢當面質疑朕的也只有霍愛卿壹人了。”秦皇感嘆道：“朕老了，時日也已無多，但朕還不糊塗！今日召霍愛卿言此事，自是將此事托付給愛卿。”
　　“陛下！”霍永寧嚇得趕忙離座五體投於地哽咽道：“陛下龍體正盛，且此事事關重大，臣恐力有不逮！”
　　“好聽的話不必說了。”梁興翰忽然露出個得意笑容道：“朕當然知道愛卿獨力難為，已做了妥當的安排。莫非愛卿也以為朕封方文輝為車騎將軍是老糊塗了麽？”
　　“噝……”霍永寧恍然大悟間抽了口涼氣，又拜服於地道：“陛下神機妙算，臣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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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若有壹雙眼睛在打量著世界，定然也會為今晚發生的壹切感到妙不可言的奇妙。仿佛世間的壹切都被無數看不清的絲線聯系在壹起。
　　自錦繡大街的吳府轉向皇城的禦書房，再轉向後宮裏的天澤宮，孤單的妃子已在起身又躺下，躺下又起身了不知多少回。自吳征離去之後，玉蘢煙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寢，數日時光便清減消瘦了許多，紅腫的雙目已哭幹了淚水，益發顯得憔悴。
　　緣分有千萬種，但相逢於危難之際，攜手並肩闖出死局仍可稱最奇妙，也最難以忘懷的壹種。
　　吳征與玉蘢煙正是如此！
　　冷宮中孤寂度日，只因壹股執念方才茍延殘喘的玉蘢煙幾乎在初見的那壹刻便被吳征撩動了心弦。那心如小鹿亂撞，臉紅眼熱，悸動不已的感覺前所未有。她深明這種關切之意正因愛慕之心，這種她曾以為此生不會有的念頭。
　　為他的出人頭地而欣慰歡悅，更為與他的久別重逢而驚喜。那日黃昏，強健而青春的男體，霸道雄烈的男子氣息，甚至被他粗魯地抵在棟柱上深深壹吻，壹切如在眼前。玉蘢煙甚至清晰地記得自己壹身是何等地酥麻，而身體的反應又是如此地迅速。乳首由小變大，勃脹的過程中剮蹭過他的胸膛，那歡愉的電流彌漫全身，迅速激起幽谷深處的渴求，黏濕濕的春露花汁正是心底最真實想法的忠實體現。
　　每當想起自己投懷送抱壹般挺乳相送，在火熱的潤口中呼出嬌媚膩人的呻吟，玉蘢煙都羞澀不已。與從前施展在妓館裏學來的迎合媚人之術不同，那壹回是心靈中所思所欲最自然而然的反應……
　　枯守深宮，如壹名為丈夫等門的幽怨女子，他不來時等得心焦，他來時喜出望外，慢慢地終此壹生似乎也是不錯的事情。玉蘢煙常苦中作樂地想著，可這壹切因文毅落馬戛然而止！
　　家仇與愛欲，孰輕孰重？
　　玉蘢煙並非蠢笨女子，可無論見識與智慧均稱不得上佳，仇恨才是生活的全部，她已看不清其余。幾在壹瞬之間，玉蘢煙便本能地做出了選擇！
　　吳征已是她再見著梁興翰的唯壹的希望所在，而這最後壹面也是復仇的最後希望。無論是讓吳征頻繁出入天澤宮引起旁人的疑心與註意，還是讓吳征在梁興翰面前再提起玉蘢煙三個字，現下只有他可以！
　　雖已步入中年，玉蘢煙仍自信自己絕色之姿足以迷倒吳征這樣的少年郎。至於離去前說出的話更是張口就來，在妓館裏學的不就是這些媚人騙人的話兒麽？只是這壹回說完為何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我壹生學的都是討好人與騙人，莫要怪我，等我死了之後，妳也就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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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府衙的後堂裏，吳征的臉色不太好。午間休憩的時分仍不得閑，自從早間接了宮中的傳訊，太子殿下午間將來北城府衙之後，他便強自壓抑著慌亂與膩煩，直到躲進後堂獨自壹人方才將心中情緒刻在臉上。
　　光明正大地先通告，再前來，比前不同。聖上擢升了方文輝似乎刺激了太子殿下，也似乎奪嫡之爭也擺上了臺面。那位高深莫測的皇帝似乎在說：“妳們可以好好表現了，讓朕看看誰才配做大秦未來的萬乘之尊！”
　　吳征擅離職守壹事雖是過去了許久，可把柄就是把柄，捏在太子殿下手中隨時會變成要命的利劍。原本還有許多緩和的空間與時間，只是聖上壹道旨意過後壹切都被消弭得幹幹凈凈。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吳征甚至可以預感到殿下今日到來又要老話重提，或許還要逼得他當即作出選擇。五殿下的舅舅坐上車騎將軍之位，太子殿下的未來受到了威脅，也難免有些人泛起不安的心思。以梁玉宇的為人，在此非常時刻是需要當機立斷做出些事情來的，他有這份魄力！
　　殺雞儆猴！
　　只是為毛我是那只雞啊？
　　太子殿下幾次三番來到北城府衙，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足以表明對吳征的重視。見到張六橋，戴誌傑，楊宜知等羨慕的眼神，吳征只得暗暗苦笑。他清楚以自身的才幹能為，得到殿下的親睞理所當然，只是這壹份親睞太過沈重，難以承受。
　　“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吳征搖頭嘆息壹番：所謂的博學多識只是占據了穿越者的便宜，可是宮廷奪嫡之爭這種事情，不是切身參與其中哪能事先搞得明白？且其間瞬息萬變更是無法預知。次奧，老子倒真是只好雞，聽話就拉出去示眾：看看，大秦最出色的年輕才俊是本太子的人，爾等還看不明白？還要動什麽小心思？不聽話麽……壹刀殺了，保管把壹眾猴子們嚇得不敢動彈！
　　吳征是絕不願過早地被打上太子黨徒標簽的，他不需要，更恨不得離這個爭端漩渦遠壹些。情急之下，他也曾想過讓楊宜知去求見林瑞晨，央胡浩來幫忙解圍，總得把今日這壹關應付過去再說。可其中的幹系又不小，面對至親之人的逼問，他不得不老老實實通盤端出私入天澤宮的事情，到時會有什麽後果猶未可知。
　　太子殿下意有所指，來勢洶洶，今日這壹關又要怎麽過？
　　稍微調試了心情，吳征返回衙堂，太子殿下既要來便需提早做好迎迓的準備，半點輕慢不得。至於如何應付太子殿下他已不抱奢望，總之今日還是拖字訣，絕不表態！即使惡了殿下他也不可能立即動手，警告加威脅，再給點考慮時間總是有的，屆時實在不成再去找胡浩坦白跪地磕頭喊救命，遭上壹頓毒打也算了，總比送了命還坑壞了大局強。
　　“玉姐姐呀玉姐姐，妳就是傳說的命中克星麽？沾到妳的事情，可比雁兒與菲菲還要麻煩得太多了！”
　　容不得太多感嘆，遠處已傳來鼓樂與呵斥回避之聲。吳征兔子般從椅子上跳起，急急忙忙行向府衙之外。
　　甫壹至秦都大道，便見儀仗中青朱黑白四旗分占四角由隨行護衛甲士持定，責杖，金瓜，巨斧，長刀印得明晃晃的，簇擁著中央由持劍甲士護衛的黃旗。黃旗之下，絳引幡，戟氅，戈氅，儀锽氅，羽葆幢，青方傘，青小方扇，青雜花團，無壹遺漏皆由校尉擎執，拱衛著中央太子金輅。金輅上雕龍畫鳳，五彩祥雲，車頂角上瓔珞垂珠若流水不絕。
　　吳征咽了口唾沫，太子殿下儀仗出行怕是轉瞬間滿城皆知，這壹回的動靜怕是要鬧大發了！
　　“太子殿下儀仗到此，北城令吳征接駕！”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早早跪倒在地的吳征忙起身壹路小跑至金輅前再次跪地高聲道：“臣北城令吳征，叩見殿下。”
　　“呵呵呵，吳大人請起！”梁玉宇背著雙手穿過卷起的車簾外現身，雙手後背居高臨下道：“不過小數月未見，聽聞吳大人驥足再展又立奇功，孤自當前來見壹見大秦的俊才。”
　　暗香零落是臨朝余黨之事嚴加保密，壹個字都不能透露。但擒拿賊黨壹案對吳征的確是大功壹件，梁玉宇所言的正指向此處，曉得的自然曉得，不曉得的也只會太子殿下在誇贊吳征保壹方平安。
　　“為國效死命乃微臣分內之事！”吳征起身後仍低著頭道。
　　“吳大人過謙了！”梁玉宇下了金輅挽住吳征，十分親昵道：“吳大人這裏沒有坐的地方麽？”
　　“微臣該死！殿下快請入府衙。”
　　躲是躲不過去的，這“該死”的信息已巧妙地送了過去，梁玉宇行步間亦壓低聲音道：“妳呀，膽大妄為！擅離職守不說，連朝廷命官都敢當眾毆打，當真是該死！若不是孤王在父皇面前幾次三番說情，妳以為只是罰俸便過去了？”
　　吳征心裏撇了撇嘴，妳要會說才是見了鬼了！只是梁玉宇賣了好不能不接，何況擅離職守四字字字誅心，吳征可不認為說的是他缺席府衙公務壹事，忙惶恐跪下道：“殿下關愛之心，微臣無以為報！”
　　“噯……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孤王壹向愛才如命。吳大人出生入死擒拿賊黨，孤王做些事也是應該的。”梁玉宇壹把拉起吳征道：“只是下不為例，否則孤王也保不得妳！”
　　大事不妙！媽的勞資無以為報都冒死喊出來了，妳居然裝作沒聽見？還下不為例？完了完了，怕什麽來什麽，今日無法善了，勞資的小命不是交代在妳手裏，就是交代在胡叔叔手上了！
　　與前的便服出行不同，這壹回梁玉宇架起了儀仗便是正式前來，兩人也沒有私底下談話的機會——護衛與侍從們隨在身後都已魚貫而入。
　　梁玉宇大喇喇地登上北城令之位卻未落座，而是隨手拿起方桌上的物件把玩觀瞧：“吳大人不好文房四寶？”
　　吳征桌面所用不講究俱是普通之物，聞言羞澀笑道：“微臣只是胡亂學了些，壹筆字寫得有礙觀瞻，實在不敢糟蹋了好墨好紙。”
　　“嘖，妳這人便是這點不好！過謙等同於過傲，胡亂學了寫便出口盡是華章，若是認真學還得了？”梁玉宇壹揮衣袖道：“來人，將孤王平日所用文房四寶賜給吳大人。”
　　學能知禮，通文則通禮，這是要教我做人了？吳征滲出壹身冷汗，看來剛才那句無以為報讓太子殿下分外不滿。太子儀仗，公開施恩，梁玉宇敢這麽做定然已拿捏透了聖上的心思，在北城府衙裏可謂肆無忌憚。難道是聖上真的已公開讓皇子們劃分勢力，爭奪皇位了麽？
　　“微臣謝殿下厚賜。”吳征定了定神，壹瞬間便打定了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今日該認慫就認慫，大不了就當眾表態支持太子。反正他支持者眾多，登上大寶的概率也最大，總比徹底得罪了他來得強！五皇子那邊雖說得新任的車騎將軍支持是免不了的，可剛被推上前臺，加之年歲尚幼根基不深，勢力與實力都差了不止壹截。輔佐太子幹掉他，總比幫著五皇子去幹掉太子簡單許多。吳征可不想事事都搞出地獄級難度，更不想跟太子交惡而不得不倒向五皇子，若是失敗了……
　　哪天太子殿下榮登大寶，壹開心來壹句：“吳愛卿啊，妳當年在皇城當差都敢擅離職守，影響極壞，朕念妳屢立奇功忠君愛國，淩遲就不必了，五馬分屍吧！”到時候上哪兒哭去？
　　“厚倒說不上，孤王也是略表心意。”梁玉宇微微壹笑道：“以吳大人之能為，日後自當功勛卓著，屆時吳大人莫要忘了孤王便好。”
　　前途的許諾擺明了，賞賜的水準也端出來了，就等妳表態要不要忘了太子殿下！吳征喉結壹滾，雙膝跪下俯首於地正咬牙準備認了命，忽然壹名太監急急忙忙碎步奔行前來。與此同時，府衙門外又響起壹聲尖細的聲音道：“五殿下到！閑人回避！”
　　靠，不會吧？吳征打了個激靈，慌忙擡頭道：“殿下贖罪，五殿下到了，微臣當出迎才是。”
　　梁玉宇雙目壹瞇冷笑壹聲，揮了揮手道：“去吧，代孤王迎皇弟進來。”
　　僥幸逃過壹劫，然而這位素未謀面的五殿下忽然來此，尚未知是福是禍。吳征心頭惴惴快步行到府衙門口，只見壹名二十五歲上下的男子身著蟒袍頭戴金冠正左右觀望。他狀甚青澀，甚至透著幾份緊張，隨從也不過八人，比之梁玉宇不可同日而語，若不是那壹身鮮明的皇家裝束，吳征都不敢認。
　　“微臣迎迓來遲，殿下贖罪。”又是壹跪，就和今日突如其來的形勢壹樣要命。
　　“啊？妳就是吳大人？”梁俊賢向左邊壹人投去詢問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才右手虛擡道：“早聞大名，快起來吧！”
　　吳征起身後才近距離與這位太子的競爭者第壹次照面。他比自己矮了壹點點，面容儒雅臉頰微微泛紅，比之已頗有氣勢與氣度的梁玉宇差了不知道有多少。若不是壹雙眼珠透著聰慧與激靈，吳征要都要懷疑聖上是不是在開玩笑。
　　“本王路過此地見皇兄儀仗在此，長幼有序不可失禮當前去拜會，吳大人領路吧。”
　　“是，殿下請。”吳征保持著嚴肅尊重的儀容，心中暗道：不會是路過吧？聽妳說得生硬，是不是剛才有人教妳現學現賣？邊上那位像是妳的貼身師爺壹樣，又是什麽人？
　　吳征隨在梁俊賢的右後方半低著頭前行，眼角的余光裏見他不住抿著嘴唇，顯是心中十分緊張。他滿腹猶疑，以陛下的能為當不致瞎搞胡鬧，將五殿下推出來必然有其用意。不知這位殿下是有什麽過人的長處尚未展現出來，還是有其他的什麽目的？不管了，兩個人現在已是死敵仇家，今日正好針尖對麥芒，最好當場打個妳死我活才好！
　　梁俊賢剛入府衙前院，遠遠望見在公堂上靜坐正捧著茶碗的梁玉宇，前行的腳步條件反射般壹頓，面色微變，竟有打退堂鼓之意。
　　吳征頗覺失望！才剛看見就怕了，比老子見到他還怕，這還打什麽？真打起來也是哥哥騎在弟弟身上按著腦袋壹頓暴揍了。
　　“皇兄！妳怎麽在這裏？”梁俊賢壯膽般高喊壹聲，可惜聲調的尷尬變化著實難以瞞得過旁人的耳朵。
　　“孤來見吳大人，皇弟來此何事？”梁玉宇依然坐著不動身，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冷笑與不屑。
　　“父皇吩咐身為大秦皇兒當體恤民間，弟特意出宮走走，長長見識。正欲去方將軍府上，見皇兄儀仗在此特來拜會。”梁俊賢瑟瑟縮縮，面紅耳赤低著頭道。
　　帝皇家的孩子必然打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的與培養，莫說是梁俊賢，便是楊宜知也不至於表現如此不堪。吳征卻知道梁俊賢的畏懼與害怕來自於從小便刻在骨子裏的恐懼。想來梁玉宇自懂事起便沒放過壹個給未來競爭者們制造壓力與威勢的機會，才會讓梁俊賢見到他如同老鼠見了貓。
　　“呵！”梁玉宇嗤笑壹聲，揶揄道：“身著蟒袍體恤民情？百姓見了妳歌功頌德還來不及，哪能知民間疾苦？皇弟，妳終究還是太嫩，太沒見識啦。還真該多出來走走！”
　　“啊喲，是弟疏忽了，皇兄教訓的是！”梁俊宇羞慚道：“弟當先至方將軍處換些普通衣物才是，多蒙皇兄指點。”
　　兄弟倆壹人壹句，吳征身上的壓力驟輕，腦子裏沒敢有壹刻停下。能夠有近距離觀察兩名競爭者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大秦國裏風起雲湧，每壹個細節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也或許這是壹個轉機，從中能尋得今日的脫身之策？
　　梁玉宇又瞄了瞄吳征壹眼，道：“也或許先來吳大人這裏也成，不僅能早些得皇兄教誨免做無用功，聽聞吳大人年少有為，也有許多可以教我。”
　　姿態擺得越低，吳征也越發覺得怪異。梁俊賢的緊張懼怕是個人都看得出，可對答倒不顯雜亂無章，而且細細品來，每壹回搬出靠山都恰到好處，又是父皇又是方將軍，倒讓人無可指摘。
　　“那倒是，吳大人年歲比皇弟還輕上許多，不過能耐可大了。”梁玉宇不失時機地明褒吳征，暗貶梁俊賢道：“孤王妳也拜會過了，沒事便忙妳的去吧。孤王與吳大人也還有事要談。”
　　“既來之則安之……皇兄睿智，吳大人名聲自外當是聰明的，弟最愛聽聰明人說話，那個……正是個長見識的大好機會。”梁俊賢期期艾艾，壹句話斷了數次才說完，本就漲紅的面龐更加紅了。
　　吳征低頭立在壹旁，聞言目光壹凝！
　　觀其神情，梁俊賢對太子的懼怕自幼已形成，但聽其所言，這位五殿下壹點都不簡單！他來這裏絕不是什麽路過，甚至和梁玉宇壹樣有著極其明確的目的。作為壹名年輕的追趕者，面對壹向懼怕的哥哥要鼓足勇氣出現已然非常不容易。對答時不僅條理清晰，放低的姿態裏還暗藏機鋒。說得不順暢不要緊，只要說出來了就行，太子殿下總不能趕人走？這裏又不是太子的寢宮。
　　不簡單，真的不簡單！聖上並未犯渾，而是真的選擇了壹位有潛力與梁玉宇匹敵的對手。而且吳征明白，深刻神魂的懼怕並未讓梁俊賢落荒而逃，而是還站在這裏，其中包含著多麽驚人的勇氣！
　　“妳想聽？那行！坐下吧！”梁玉宇似是料到有此結果，轉頭向吳征道：“吳大人，方才說到哪兒了？”
　　吳征幹咽了已是不知道第幾口唾沫，咳嗽壹聲才道：“殿下賜了文房四寶給微臣，微臣感激不盡。”
　　“是了！”梁玉宇壹撫雙掌道：“孤的文房四寶算得上罕見，不知吳大人的感激又是怎麽個感激法？”
　　吳征心下雪亮：殺雞儆猴，現在最好的雞與最大的猴子都在，梁玉宇正巧順勢動手，要當著梁俊賢的面收服吳征。吳征直接被逼到了墻角，退無可退！當下勢必要做出選擇……
　　正沈吟間，梁俊賢插口道：“皇兄賜了文房四寶？弟聽聞吳大人功績壹向也是敬佩的！弟不及皇兄也不敢落後，來人，將本王的冰心玦取來！”
　　壹面巴掌大的玉佩，白凈中夾著幾點翠綠，捧在手心裏觸手冰涼。
　　梁俊賢道：“這面冰心玦奇寒似冰，時近盛夏，吳大人帶在身上正好消暑。”
　　吳征心中電閃雷鳴：梁俊賢這是在提醒自己冷靜，莫要壹時沖動上頭。懂了，全懂了！這位新鮮出爐的五殿下原本天資便聰穎過人，他只是懼怕太子，可是吃了身份大小的虧，向來被死死壓住。可是聖上的旨意給了他希望，也給了他勇氣！長久以來的懼怕已猶如本能，不是壹時半刻便能擺脫的，但是不要緊，只要去面對壓力終能慢慢適應。他來北城府衙的目的未必是拉攏吳征，梁俊賢與梁玉宇之間的差距太大，除了壹些至親之外至少現下沒人會旗幟鮮明地站在他這壹邊。
　　但是這壹趟梁俊賢不會虧——只要沒有逃，於他本身而言就是壹種勝利。明面上，不斷地適應梁玉宇給他造成的恐懼與壓力，暗地裏，也在展示著自己的才幹，給觀望者以信心。至於破壞梁玉宇拉攏壹切中立朝臣的行為，成或敗在現下都還不重要。吳征雖前途無量，大秦國裏掌權的還是朝堂之上的那幾位，最具決定性作用的也是那幾位。
　　吳征心思復雜，倒是應對之策也壹同湧現。他暗運道理訣鼻子壹酸，眼淚奔湧著跪下泣道：“兩位殿下如此厚愛，微臣肝腦塗地不能報也！只是兩位殿下所用俱是皇家之物，微臣安敢擅用？若非陛下首肯，微臣當真不敢收，還望兩位殿下海涵。”
　　他起身抹幹眼淚，也羞澀得壹匹道：“微臣現下倒有些文思，想獻醜賦詩壹首獻與兩位陛下，奈何字跡過於不堪，微臣鬥膽請殿下命壹書法工整大氣者代為書寫。”
　　“哦？吳大人的詩詞堪稱當世壹絕，快快念來，孤王自為吳大人書寫！”梁玉宇已猜透吳征之意，當仁不讓。
　　吳征大驚道：“豈敢……”
　　“噯！當得上！速速念來！”梁玉宇不容拒絕道。
　　“微臣死罪。”吳征再度送上死罪壹詞，先表個態度，我壹定乖乖的！隨後道：“這詩說來有些脂粉氣，乃微臣道聽途說壹貞婦之事，兩位殿下，見笑。”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兩位殿下，微臣受天恩浩蕩，當以死力效忠大秦！”吳征肚子裏直抽抽：勞資的話說的夠明白了吧？兩位大爺，勞資只效命大秦國，誰是皇帝我效忠誰，旁的不懂也不管，妳們鬥妳們的，別特麽再找勞資麻煩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