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其誌若何·剖心置炰

　　六月初二，晴，夕有暴雨
　　成都城的風光大異長安，女子多嬌小可愛，肌膚滑如凝脂（或是此地潮氣連年不散之故？）。川音轉折多變悅耳動聽……陸前輩無論音律還是內功都勝於我，還需加緊修行不可放松才是。……吳征才氣縱橫，卻是個怪人居然替個貨郎說話，前所未見……
　　風含翠篠娟娟凈，雨裛紅蕖冉冉香。好詩，還有好曲，這壹趟成都之行光這壹日便不枉了！
　　六月初三，晴，夜裏有雨
　　夏季飲冰何其快哉！……蜀錦天下聞名，當真名不虛傳。韓將軍與陸前輩身材高挑，穿起衣衫來真是好看，可惜我矮了點……
　　六月十八，陰
　　常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駐足壹地定如井底之蛙。來西秦已半月有余，每日都是新鮮的。吳府裏是不是有個百寶囊？新奇的東西若流水不絕。故歲夢遊於世，悔之！悔之！成都城美食，美景，美人，流連忘返。顧盼小師妹每日都吃得小嘴油光發亮，眉飛色舞，人家當也如是。啊，眉飛色舞並沒有，人家不會。嘻嘻，水煮魚太好吃了！
　　六月二十壹，晴
　　叠府外宅奇幻之旅。
　　從未想過旁觀這等齷蹉事，還從頭到尾看了個遍。這壹回看得比從前真切些，男子的物事好醜陋，倒像只爬蟲。只是不知為何時小時大？從前殺了些惡賊時偶爾衣物破裂，壹瞥間都是又小又軟。
　　叠家小姐又是怎地如此不愛惜自己？任由些低劣的男子玩……淫玩？是叫淫玩吧……那事兒當真那麽舒服，可以不顧羞恥地貪歡麽？唔，“煎熬時亦復快美”，又是怎樣壹種滋味兒？
　　吳征倒是個謙謙君子，言語行事均未有逾矩。人家忍不住問些好奇之處，作答也未見淫邪。若是換了旁人，比如那位……哎。
　　只是因何胯下會冒出股水來濕濕的？仿佛是從小腹裏滴出來的麽？麻癢癢的難熬，古怪，又有些爽利勁兒。方才沐浴時又是黏糊糊的難受，比汗水還黏，好生奇怪。唔，當下蹲著不起定是被他看出來了，羞死個人……
　　六月二十二日，晴
　　諸位師妹，妳們見過往自家府門口扔爛菜葉爛果子的麽？恩，本師姐今日居然見著了，奇招還有奇效，當真有趣得緊……奇思妙想，奇思妙想！
　　六月二十三日，晨雨，陽起後晴
　　近日他忙得很，呆在府上的時光越來越少，本當每日尋他切磋武藝也沒片刻閑時。柳師叔接師尊諭令命我下月中回長安，其實難舍！
　　佛祖勸導世人耽於情愛之事空廢光陰，亦為情所苦，不知可是這般滋味？嘗聞陷於情愛之人患得患失，魂魄離體而去纏於愛戀之人。人家並未如此，只覺與他說話有趣，亦羨慕其多智與瀟灑，當非情愛吧？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佛祖教導之言自是大有道理，可人俱有七情六欲，若人人摒棄之，則遍地為佛，若遍地為佛，世間復又何趣？倒不若像他壹樣《笑傲江湖》。觀山水浩渺，我自與風醉倒。和壹曲琴簫，何須管心寂寥。那是何等的瀟灑自在？
　　師尊亦曾言道人之壹世莫可渾渾噩噩。可若要如此，豈非要按本心行事？與佛祖之誨豈非有誤？
　　且住了吧！現下當去與他匯合接應義母大人與師叔們。若向他討要幾闕好詞，幾首佳曲伴我回長安，不知他肯不肯？唉，其實難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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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玦被吳征托抱著下了茶樓，壹雙烏溜溜的明媚星目不住打著轉兒。吳征尷尬非常也不好意思和她對視，更猜不透好奇寶寶心中又在想些什麽，說不準在想著壹松開穴道就痛打自己壹頓。
　　六月二十三日，夜已半，晴
　　他答應與我許多好詞佳曲，開心！
　　可是人家信他，他卻存有疑慮點了人家穴道，不開心！
　　索師叔向來清修，安分守己，平日無事連大門都不邁，又怎生行那淫邪事？
　　我當據理力爭，還索師叔清白才是！男女歡好時……什麽叫做尿將出來？若是彌留老人還差不多，索師叔功力精深又怎會？哼，分明是誣陷！
　　待穴道解了我就……也罷，他如此做確有苦衷，也免去了人家許多麻煩，這壹點倒是為人家考慮甚多。
　　哼哼，今夜就這麽寫，記他壹筆壞賬！誰讓妳不相信人家！
　　唉，他現下壹定很煩惱憂愁，此事著實不好處置，他聰明見識都比人家強了許多，還是讓他想辦法好些。在街角鉆入馬車，吳征將冷月玦放在躺椅上又告了聲罪，肅容向瞿羽湘道：“我先不探究真假，從今日起，這項本事妳給我爛在肚子裏。再也不準輕易提起！”
　　“我從沒有對人提起過，今日還是第壹回。”瞿羽湘亦知事關重大，若被賊黨知曉此事，第壹個死的就是她。
　　“甚好。”吳征略放下些心。
　　索雨珊忽然言及孟永淑，現下孟永淑失蹤無法對質難辨真假。瞿羽湘所說的倒是言之有物，三日前曾在吳府門口偶遇索雨珊外出歸來，其言道至北城文殊院禮佛。吳征竭力記憶她當時的體態面容，只是畢竟是個出家修行的前輩，當下也不好意思盯著她看，實在想不出有甚不妥當之處。
　　若是那日索雨珊外出不是禮佛，而是會姘頭？且姘頭還極可能是賊黨的頭面人物……吳征想得額頭見汗口幹舌燥，無論索雨珊還是孟永淑，任壹方出了問題都涉及天陰門與長枝派顏面，豈有善罷甘休之理？當真棘手之極。
　　馬車駕回了家，吳征抹幹額頭汗珠探出頭來，招呼馮管家低聲問了幾句，縮回馬車向冷月玦歉道：“冷師姐，我現下解了妳的穴道。這事兒幹系重大，冷師姐路上當也想明白了，且暫莫聲張，我們壹同去找祝家主。”
　　他不抱我！冷月玦撅了撅唇甩袖起身淡淡道：“要聲張早聲張了。”
　　額……好尷尬呀。吳征賠笑道：“冷師姐內功深湛，佩服佩服。”穴道點得不重，冷月玦又似有什麽獨門的秘法自行解開。沒向吳征發難倒是足見給了不小的面子。
　　冷月玦微微搖頭，有外人在場又恢復平日的清靜寡淡不願多言。只是三人依次下車時她落在瞿羽湘身後，很是不滿地嘟了嘟嘴。
　　祝雅瞳換下夜行衣重著流雲水袖，此前得了馮管家的傳訊，忙將師妹們都支走獨自等候。乍見吳征等三人壹同歸來，愛子更是神情萬般凝重，見面就問：“孟前輩呢？”
　　“怕是失陷敵手。”祝雅瞳搖了搖頭，有些魂不守舍道：“我追蹤付柳赟終被他逃脫，返回時孟永淑已然不見人影。我脫身之前曾繞著錦蘭莊尋找了壹遍，莊裏壹團大亂，全無所獲。”
　　吳征見她欲言又止，在場的冷月玦是她義女，瞿羽湘更為她壹手掌控。祝雅瞳這般模樣此中定然有什麽大秘密不可言說，心下也是狐疑不止。今夜的意外發生得已然太多，若連祝雅瞳這裏也生出什麽變故來，實叫吳征難以承其之重。幸好以祝雅瞳之智慧閱歷，想要刻意隱瞞什麽必然不叫吳征看出端倪，這是沒有想瞞住吳征的意思。
　　“偏要沈不住氣！”吳征恨恨地壹揮拳頭，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祝雅瞳心中已有所猜測，當下又涉及那條暗道說不出口，索性略過道：“妳有所發現？”目光壹瞟冷月玦與瞿羽湘，不明二女同來何意。
　　“坐下說。”吳征提起水壺往嘴裏灌了大半壺才搓著手道：“孟前輩失蹤壹事先擱壹擱。祝家主，不知您與索前輩關系如何？”
　　“雨姍？她與我並不親近，原本我邀請來助陣的師妹裏也沒有她。”祝雅瞳再度瞟過二女，向瞿羽湘緩緩道：“妳有什麽發現？”
　　吳征與冷月玦身在茶樓負接應之責，既未燃起紅色的焰火自不會離開。天陰門人趕至時他們在靜室裏受視線遮擋，想要發現什麽強人所難。若有意外，來的人裏只有瞿羽湘能夠在第壹時刻看見。
　　“還是我來說吧。”吳征罕見地期期艾艾，措辭極難：“索前輩言道前去接應妳的途中，曾見壹男壹女，女子身形極似孟前輩。按姜前輩所言在錦蘭莊有壹男子現身，孟前輩發了瘋似的追去……索前輩當場並不在，兩邊倒有些相合。當下可是驚得我壹身冷汗，孟前輩若是賊黨內應，當下借故消失又有甚麽企圖？還在疑惑中，湘兒前來報訊正巧與索前輩擦身而過。嘖！”
　　說到這裏吳征正色向瞿羽湘道：“我現下先來問妳！方才妳所說的可是實言？”
　　“字字屬實！”瞿羽湘亦凝重無比道：“我不騙妳，祝家主在這裏，我也騙不過去。”
　　“此事若真，與妳無幹！此事若假則辱及天陰門清譽，吳家保不了妳，雲龍門也保不了妳，妳可想清楚了？”吳征疾言厲色，手指幾乎已戳到瞿羽湘的鼻子上。
　　瞿羽湘起身撲騰壹聲跪地道：“我瞿羽湘對天發誓，若有半句虛言，自斷己首以屍身飼狗！”
　　“好。”吳征語聲稍緩，向祝雅瞳道：“湘兒未曾聽見索前輩對我之言。可她觀索前輩身姿，斷定其三日之內曾與人……茍合，索前輩之言……不可信……”
　　“妳說什麽？”祝雅瞳砰地壹拍桌角站起身來，鳳目含威，俏臉含煞道：“再給我老老實實說壹遍。”
　　無形卻龐然的壓力撲面而至，瞿羽湘雖跪地卻昂首挺胸，直視祝雅瞳強忍著周身痛苦道：“我說索雨珊披清修之名，行淫邪之事！三日之內與人肆意茍合放蕩形骸。祝家主，我方才與吳大人所說的原話也不怕再說壹遍：三日之內，索雨珊若沒被男人插得漏出尿來，請砍我頭以謝天下。”
　　祝雅瞳酥胸暴起暴伏，顫若颶風下翻湧的海浪，騰騰連退兩步壹跤坐回椅子，搖晃著螓首喘息道：“妳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久在刑部官衙，見多了女子與人通奸之後將親夫謀財害命的案子。這等案子因奸夫淫婦不為外人察覺，常布置極為周密難以發現端倪與證據。由此我刻意觀察多年方才練就這眼光，女子但凡與男子交合之後，其眉眼，體態，甚至行步姿勢均與日常有所不同。雖是我個人的猜測，查案時也做不得實據，然則我心中有數之後，自然更易搜得證據！以此為憑，無有不中！我雖與索雨珊沒見過兩面，但她落發出家，方才與她擦身而過時，分明是壹副曾任由采摘，淫騷放縱，意猶未盡之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妳們問我要證據，我拿不出來，可她騙不過我的眼睛！我也本不需為自己惹下天大麻煩，只是這等大事不說不成！請祝家主明察！”
　　瞿羽湘文采不舉，說的話裏多有些下流詞匯，放在壹名前輩身上頗不妥當。
　　但吳征卻知這番說辭定是她返程途中想過無數回的，那些下流話兒實是心中所想。
　　尤其最後壹句與此前的誓言兩相結合，甘願將大幹系背於壹身之念怎不動人？
　　雖不喜吳家的主人，卻已把自己當做吳府壹員！吳征心中壹跳，望向瞿羽湘的目光都溫柔了許多。
　　祝雅瞳心思慧巧，早已從瞿羽湘的言語裏聯想到此前吳征納悶於她忽然變得乖巧之事，怎能還不想到陸菲嫣身上？盛怒之中又不免有些好笑。她以目視吳征向主宅壹挑眼角，兩人四目相對早已心意相通，吳征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三日之前傍晚曾偶遇索前輩外出而歸，自言去城北文殊院禮佛。”
　　得來吳征肯定的答復，祝雅瞳嘆息壹聲沈默不言。吳征拉著瞿羽湘小臂道：“妳且先起來！”
　　冷月玦旁聽許久，聽了吳征證言也不免有些相信，只是自控不住驀然出聲道：“索師叔清修多年深居簡出，畢生從未踏足大秦國土，怎會忽然行淫邪之事？義母大人還請明察！”她雙目微瞇，望向瞿羽湘的目光閃爍不定，面容上看不清心中所想是憂是怒。
　　“我知道。”祝雅瞳眉頭深蹙，玉手忽握忽展，足見心中舉棋不定：“妳們兩個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全都忘了，對誰也不許再提起！無論是我，還是吳大人！”
　　“我不會，我還不想死！”瞿羽湘低頭欠身壹禮轉個圈兒離去，走出廳門時卻忽然憶起什麽，戀戀不舍朝後院方向張望了壹眼。
　　冷月玦欲言又止，終於壹言不發地自行歸去小院。
　　“妳好像有很多話沒有說。”吳征掩上房門，極為復雜地望著祝雅瞳道。自兩人相識至今，還從未見她似今日這般吞吞吐吐。
　　“只因不能讓她們聽到而已。”祝雅瞳苦笑壹聲道：“妳的經歷離奇，我的只有更離奇。想聽就坐下吧，有些事是時候讓妳知曉了。”
　　“看來今夜難眠。”吳征也苦笑壹聲，只覺心臟撲騰撲騰跳得厲害，祝雅瞳的苦笑難得壹見，似現下這般雙眸微合唇瓣翹起的還是頭壹回。
　　“從哪裏說起呢？還是從壹件被妳拋在腦後的事情開始吧。”祝雅瞳雙眸壹張，迷茫與困惑消失不見，美眸亮若星辰道：“妳對臨僖宗是不是不感興趣了？”
　　“額……”吳征啞然，對臨僖宗的研究只那壹回，從此便拋在腦後。畢竟年代久遠，冢中枯骨都已化作飛灰，實在提不起太多興趣。“我是不是遺漏了甚麽？”
　　“這個皇帝可不簡單。僖宗，呵呵，僖宗！”祝雅瞳對這個謚號不以為然，冷笑壹聲道：“文武雙全，且險些只手擎天，扶臨朝於既倒的人物，到任何時候都不可輕忘！不，不是險些，他分明已然做到，只是又親手將這壹切毀去而已！”
　　吳征面容壹僵，顯然祝雅瞳對臨僖宗並非只是壹覽之後便拋在腦後，研讀要比他深刻太多。不錯，僖宗分明已扶起臨朝，他殯天之後至少還能延綿百余年的國運。可大臨朝的轟然倒塌分明是他刻意為之！內功高手壽命較之常人悠長得多，平日裏更是百病不侵，臨僖宗的年歲可說正值壯年。莫說是他，就算是被自家功法折磨得生死兩難的燕皇也未見昏聵之態。何況堪稱古往今來武功第壹的臨僖宗？
　　“我疏忽了。”
　　“也不怪妳，並非我對他更重視些，只因我知曉妳未知的秘密。”祝雅瞳深吸壹口氣悠然出神，似陷入回憶的思緒中。
　　“我能知道麽？”
　　“就是要告訴妳知道。其實若不是他，很多年前我就該死了……”祝雅瞳搖了搖頭又灑然笑道：“妳可知祝家因何能駐足三國，左右逢源？”
　　“數百年的豪族根深蒂固。祝家太大了，若說三國是各領壹地權柄，稱雄壹方的帝國，祝家就是個商業帝國，大到任壹方豪雄都不敢輕易動壹動。”
　　“那是現下，祝家從前可沒這麽龐大，有這壹天正是托了臨僖宗的福。”祝雅瞳淡淡地說著，目光卻始終悠悠望向遠方道：“可記得僖宗末年曾年年搜刮民脂民膏？負責運送的可不是哪壹處官衙，正是祝家！祝家借此將商號布滿中土，自此壹家獨大！還無意間知曉壹個秘密。”
　　吳征的心騰地跳到了嗓子眼，呼吸急促道：“什麽秘密？”
　　“臨僖宗曾於中土各地興建宮室，其搜刮的奇珍異寶半數運往京城以充皇室，另半數則就地秘密轉入宮室之中。這壹塊我祝家未曾經手，卻被先祖中無意中知曉，臨僖宗於宮室附近秘密挖掘地窟，內設機關重重，卻掩埋下財寶無數！地窟裏更設有壹處玉石門板，上設前所未見的機關，若不能解開其間的秘密，則地窟崩塌壹切化為齏粉！地窟所在何處從不為人知曉，至今仍是！先祖費了無數心力，終探聽得外人想要打開玉石門板的唯壹方法，亦獲了這本秘籍代代相傳……”祝雅瞳點了點了自己湖水般脈脈含情的眼眸，自嘲般壹笑道：“就是這壹雙【離幻魔瞳】！二十余年前祝家曾遇大事，若不是我有修行壹雙魔瞳的過人天資，當年定然是死了。”
　　夏夜裏連風吹來都是熱烘烘的，吳征卻倒抽了壹口涼氣，只覺背脊大汗淋漓淒寒如冰。祝家的絕密，傳承的功法，哪壹樣又是他這個外人能知曉的？無論他如何費力，始終無法讓繃緊的面容有壹絲松動，遂苦著臉道：“這麽大的事，我真後悔留下來聽見了……”
　　“無妨，本就是要告訴妳的，只是提早了些。”祝雅瞳花唇壹展，梨渦深深地露出個寬慰的微笑，仿佛清荷處初放般溫馨寧謐。
　　“妳繼續說，我還沒那麽容易嚇暈過去。”吳征咧嘴強笑了笑，自覺笑得比哭還難看。
　　兩人共同將緊張凝重的氣氛緩和了些，祝雅瞳又道：“錦蘭莊居所左起第二間，我查到那裏時發現了付柳赟。八顆菩提子，分打他周身八處穴道。他未曾發現我靠近，原本以他的武功絕無躲過之理。但他拉開機關躲入床下的地道逃過壹劫，還敲響地道口入地壹丈處的銅管。這壹根銅管定是向同夥報信無疑，孟永淑會被引走，當是這名同夥的身份不壹般，指不定還是當年禍害她的三人之壹，否則她久經風雨，當下不至於如此沖動，壹定忍得住！至於這壹處地窟……妳猜猜我發現了什麽？”
　　吳征深吸壹口氣，肺腑發涼著沈聲道：“僖宗地窟？”
　　“深埋地底，機關重重，還有壹面玉石門板！”祝雅瞳的深情亦無比凝重，鬢角邊的汗珠顆顆滴落，抖動的唇瓣顫聲道：“正是僖宗地窟！”
　　廳內壹時無人開口說話，只剩燭火燃燒時偶爾發出些劈劈啪啪的輕微爆裂聲。
　　祝雅瞳深知愛子心驚肉跳，伸手舉起茶碗想分散他的註意力，助他略緩心緒。卻聽青瓷碗蓋發出壹陣細密的脆響，竟是持碗的手微微顫抖所致……
　　“咕咚咕咚！”吳征猛地抓起水壺，對著壺嘴又是灌下大半壺，擡臂也顧不得形象在嘴邊與發際壹頓亂擦，重喘了壹聲道：“付柳赟呢？”
　　“跑了……妳好聰明……”祝雅瞳默運玄功，神智壹清，亦猜測愛子再怎麽聰慧絕頂，陡逢這等大事無論如何定不下神來，壹切還需著落在自家身上。不想吳征雖是緊張萬分，思緒全然不受影響壹下子抓住了關鍵，忍不住壹聲贊又道：“我被玉石門板吸引震了神魂，被他從壹處石門逃離。恩，石門背後應還有落石阻隔，未必還能打開。”
　　“這幫賊黨！”吳征剛抹凈的額頭復又汗珠密布，忍不住再抹了抹來回踱步道：“臨僖宗既為子孫布下這等大局，當年又為何輕易葬送了皇朝？兒戲麽？”
　　付柳赟在祝雅瞳的殺招之下險死還生，顯是提前做了準備，這壹處地窟也是他早已知曉了的。憂無患是前朝余孽已然坐實，又九成九是暗香零落賊黨魁首，付柳赟能知曉這等秘密必是憂無患告知給他。
　　“這人高深莫測，打的甚麽主意難以猜中。”祝雅瞳以碗蓋撥弄著茶葉沫子，發出嗆嗆的脆響道：“付柳赟躲入地窟時敲了兩下銅管當是暗號，孟永淑……怕是兇多吉少，回不來了！”
　　“呼……”吳征長籲了壹口氣使勁甩了甩頭道：“妳準備怎麽做？”
　　沒頭沒腦的問話，祝雅瞳卻知吳征問的是那處地窟。“賊黨我管不了，除此之外我只允妳壹人知曉。”祝雅瞳頓了頓，又堅定道：“此乃天助之資，我誌在必得！”
　　吳征喉頭堵得慌，啞著聲道：“即使僖宗之物，憂無患又怎會不知？妳的想法豈非徒勞壹場？”說著伸手在喉間壹抹，示意此事若為三國帝皇知曉是要掉腦袋的。
　　“先祖未見地窟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寧家後人已通曉地窟所在。然時至今日，妳還會相信先祖是無意中得知有此秘密？【離幻魔瞳】是他費盡心力所得麽？”
　　祝雅瞳成竹在胸，壹按扶手站起行至吳征身前道：“寧鵬翼刻意漏信與先祖，意雖不可知，其中定然有安排叫我祝家勘破玉石門板的秘密！至於憂無患……那玉石門板沈灰極重分明無人打開過。若是留給這幫余孽的東西，又何須叫我祝家知曉地窟所在？賊黨雖有誘我之意，又恰因他們無力打開玉石門板，才不得不誘我前往。呵呵，僖宗疑秘，這幫賊黨賊心日壯，妳以為他們還忍得住不去瞧壹瞧裏頭有些什麽麽？何況，地窟又不止這壹處！”
　　“妳……妳這是引火燒身……”祝雅瞳平靜而堅定，仿佛方才的不安與慌張已成過去，現下已打定了主意壹往無前。吳征不明這壹份決心從何而來，只是禁不住擔憂道。
　　祝雅瞳俏目灼灼，不由自主地壹擡手，半道生生忍住臂彎壹轉，水袖壹拂似在捋平衣角柔聲道：“現下還有些事不便與妳說知，但如今夜壹樣，時機壹到我都會原原本本告訴妳。我與妳說過此生此世都不會害妳，僖宗遺藏於妳我二人均有大用，既已現於眼前斷無錯手之理！當然，我也不是傻子，那遺藏妳知我知，就讓它安安靜靜呆在那裏，他日若有良機再同去取出不遲。憂無患那幫人既是前朝余孽，此刻壹心都是些異想天開的復國之念，斷不肯以此重資饋贈三國帝君。寧鵬翼花了偌大的心力布局至此，妳難道不想知道他要咱們祝家做什麽事麽？”
　　“我真的不知道妳要做什麽！”吳征茫然搖頭，復又堅定道：“我有國有家，亦負師門大恩，決計不會拖他們下泥潭。妳若是如賊黨壹般想要謀奪江山社稷，我是斷然不會助妳的。若妳有這等想法，勸妳早早打住。妳於我有大恩，我不想他日與妳刀兵相見。”
　　祝家已是富甲天下，還要這等財寶做什麽？除了要顛覆江山，吳征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祝雅瞳目中止不住閃過壹絲慍怒之色，旋即淒然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個女流之輩，不想做皇帝，這壹點妳大可放心。”
　　吳征暗暗松了口氣。念及祝雅瞳過往待自己的諸般好處難免自責，現下有些尷尬，忙轉了話題道：“索……前輩處怎麽辦？”
　　“嫌疑甚大，只是我還想不明白哪裏出了岔子。”祝雅瞳婉轉沈吟道：“我雖不在門中，壹切卻了若指掌！雨姍此前從未來過大秦，也少見外出，即便離開亦是結伴同行，往返也不過三日。要麽就是燕皇有令，天陰門傾巢而出，她也從未獨自行動過，這裏頭究竟有什麽緣故？”
　　了若指掌？吳征忽然想起壹事，試探著道：“倪前輩？”
　　祝家勢力再大想滲透進天陰門，尤其是這壹代的中堅弟子裏勢所難為。祝雅瞳還能了若指掌，只能是同門師妹裏有精明又絕對可靠之人通風報信了。倪妙筠曾被祝雅瞳遣來叠府外宅接應吳征，這壹份超乎尋常的信任等閑不能為之。只是不知道倪妙筠又是什麽來頭，能得祝雅瞳青眼。
　　“妳真的好聰明，可惜，可惜。”祝雅瞳贊壹聲嘆壹聲，不知今夜的嘆息是否比她此前的日子加起來都多：“以後妳自然會知道妙筠的來頭。至於雨姍那邊……她忽然對妳說出這些話，正是孟永淑忽然被誘走還泄露了我們的身形，原本說起來倒真像賊黨中人暗中坑了咱們壹把。可錦蘭莊裏高手不多，本就拿咱們沒辦法。泄露了身形又能如何？再與妳那湘兒所言的聯在壹起，像不像原本計劃周密陷孟永淑於不義，只是料不到我會向付柳赟親自出手，殺得他們措手不及。賊黨沒奈何只得依原先的計較強行為之？”
　　“像！索……雨珊若是賊黨暗子，當下有柳前輩等人在身側，無論如何是知會不到的。”吳征連連點頭，大以為然。
　　“此計當是憂無患之策，他其實也留了退路。索雨珊之言含混不清，便是出了岔子也不過就是忙中出錯沒看清，加之她身份清白，輕易便可搪塞過去。只是誰也料不到妳的湘兒還有這等……眼光……”念及瞿羽湘所言的下流浪蕩事，祝雅瞳不無惱怒地瞪了吳征壹眼：“這人心機深沈，欲挑起長枝天陰之爭，甚至欲假我之手除去孟永淑。哼，這麽大的壹盤棋，他玩的了麽！”
　　吳征又是壹陣苦笑道：“妳們的心都好大，我的小心肝快受不住了！那個，湘兒說的話十分可靠？”
　　“原本當是索雨珊的話更靠得住些，出奇不意地來上這壹手倒真叫我們自亂陣腳。現下麽，瞿羽湘值得信任！前頭發生那麽多事，她還受過求死丹之苦更不敢騙我。她都能有些旁人沒有的本事，我自然也有。”
　　“索雨珊那邊怎麽辦？”
　　“妳們不必理她，我自會應付過去。讓她做暗子既巧也有拙，索雨珊歷練不多心智不厚，要瞞過她不難。”祝雅瞳見吳征憂心忡忡，真是不甚之喜，又道：“今夜說了那麽多秘密，不妨多說些。看妳的模樣，是不是很擔心我？”
　　“是。”吳征攤了攤手道：“憂無患隱於暗處妙手連連，至今還摸不清蹤跡。
　　我方的元帥卻是妳，還未曾聽過兩軍交鋒，壹方元帥甫壹交鋒便屢屢親自提刀上陣，砍得敵軍人仰馬翻的。“有時吳征亦有憂慮：祝雅瞳畢竟身為女流之輩，格局場面難以男子並立，看著實在有些沈不住氣。
　　“撲哧……妳不知道。”祝雅瞳被逗得咧嘴壹笑，玉指搖搖道：“憂無患這等人露不得面，永遠如蛇鼠壹般隱在暗處。如此背後裝神弄鬼非僅讓我們摸不清虛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需知他若再度現身，八成便是壹錘定音之時。我反其道而行，事必躬親，每戰必出，妳道他們就摸清我的虛實了麽？”
　　吳征壹呆，略壹思忖頓感佩服得五體投地。壹方示敵以弱，另壹方卻示敵以強。祝雅瞳以身誘敵，看似大大咧咧將自己置於敵人刀鋒之下，可她的後手壹招未出。就如她這般的十二品絕頂高手，簡單直白的壹招打出，誰會認為這壹招就是直來直去？弱者不弱，強者強到了何等地步同樣不為所知。
　　“還有啊，我老在他們眼前晃蕩，換了妳是賊黨，妳能忍得住麽？不會想著哪壹日按下籌碼掃清我這塊墊腳石麽？指不定哪壹日我就誘出蛇王，斬下它的蛇頭！再說了，待得交鋒的關鍵時刻，賊黨處處算計著先將我拿下，我忽然不見蹤影，賊黨慌不慌？妳說妙不妙？”在愛子面前壹展智計絕頂，祝雅瞳得意非常！
　　仰首挺胸著，笑意如清泉之波，漾及滿面。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出意外，很危險啊。”吳征壹邊豎著拇指心悅誠服，壹邊又擔憂道。
　　“妳會害怕，只因妳不知道老娘到底有多厲害！”祝雅瞳伸手在吳征胸口壹指，將他推開兩步道：“早些去安歇！”
　　平白被占了個便宜，祝雅瞳壹臉狡獪又帶著得意，吳征無奈地壹攤手道：“哪裏老了？十六歲的小姑娘也不及妳年輕漂亮。祝家主晚安！”
　　“我回頭把這句話告訴盼兒去。看妳還敢貧嘴！”
　　祝雅瞳的咯咯嬌笑之中，吳征轉身離去，心中暗道：盼兒才十五。
　　小院裏陸菲嫣已睡下，吳征打開房門之聲雖輕終把她喚醒，可見睡得也不沈。柔軟的軀體纏了過來滿口幽香，陸菲嫣迷迷糊糊道：“今夜可順利麽？”“沒事，只可惜讓付柳赟逃了。”吳征拍著她背脊道：“好累了，先睡壹覺。”
　　郎君歸來可安心，不過片刻陸菲嫣香沈睡去，吳征卻瞪著雙目直到天明。寧鵬翼喪心病狂般流毒至今，吳征只覺被壹張彌天大網罩住，網口正在壹點壹點地收攏。曾對顧盼言道只需這壹代弟子成長起來，昆侖派的危機便過去了。如今想起壹如夢囈般可笑……
　　吳征睡不著，祝雅瞳同樣不得安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祝家有軍資卻無軍隊，這是自發跡起便無壹位家主敢去觸碰的禁忌。不是不想，只是臨朝轟塌得太快，祝家尚未將龐大的資財轉作軍力，三國忽然就在世間各霸壹方。中土雖未壹統，可也迅速恢復安定的局面，祝家再無機會。
　　為與愛子相認，祝雅瞳苦心積慮找出壹條夾縫中求生存之路。原本望以傾盡家底明裏資助燕國，暗中扶植涼州之策，令兩國這場戰爭曠日持久地打下去。燕秦兩國戰得越久，天下越發有變數，最好打得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彼時以奚半樓鎮守涼州禦敵國門之外的威名，功高震主，其必與大秦皇室產生難以調和的矛盾，最終反目成仇。
　　涼州壹地雖荒僻，但幅員遼闊，與大秦更是地理要沖。即使獨立成國，大秦為免唇亡齒寒仍得忍氣吞聲，甚至告急時還不得不出兵援助。再得祝家暗中支持，百來年的國祚還是有的。
　　不想欒廣江雄才大略，大兵壓境時正奇並出，攻打三關之外還偷襲亭城。更想不到愛子居然將亭城燕軍壹網打盡，戰事出人意料地提前結束。之後引發的壹連串變局誰也無法掌控，祝雅瞳手中木偶線斷，出師不利。
　　壹場心血盡付東流，祝雅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尋機來到成都。壹來與愛子日夜相處稍緩相思之苦，二來亦可助他在大秦朝廷裏順風順水。他日無論燕秦戰事再起，或是吳征位極人臣大權在握，未必沒有機會。只是現下這壹條路就太苦太難，祝雅瞳只憑壹股執念強自支撐，煎熬無比。
　　僖宗遺藏猶如暗夜中的壹束火光點亮前進的道路，祝雅瞳怦然心動！搜羅天下十余年的民脂民膏封存在地窟裏，其財富之龐大不可計量。而寧鵬翼留下暗香零落壹心禍亂中土，祝雅瞳雖不齒其作為，可無論暗香零落還會采取何種手段，若能從玉石門板後得知前朝因緣，再順水推舟，與吳征母子相認之日可期。天下大亂這壹點對祝雅瞳確有致命的吸引力！
　　屋內四處角落裏以銅盆盛著降溫的冰塊，壹身羅衫仍被汗水濕透。祝雅瞳起身解衣隨手拋開，目光落在胸前壹對肥滿挺拔的圓隆美乳上。生就國色之姿，祝雅瞳並不太過在意，二十年來她最悉心保養的便是這壹對胸前妙物。它們依然如少女的乳房般膚質幼細，透著白玉色的膚光。頂端兩點鮮蔻亦是極圓，仿佛兩顆上好的血珍珠，被下方兩片銅錢大小的粉紅乳暈壹襯，真如梅開托蕊。
　　臆想之時，這是壹對只屬於小乖乖的寶貝。饑餓時任他吸吮，待吃得飽了，或許還玩鬧地舔上兩下，咬上幾口，在娘親微疼著愛憐笑罵之時，得意地咯咯憨笑。祝雅瞳死死攥著雙拳，指甲都已深陷肉裏：“錦蘭莊！該去會壹會蔣安和了。誌在必得，誌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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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永淑自暈迷中醒來，腦子裏仿佛灌了鉛般沈重，四肢卻是輕飄飄地使不上壹點力道。混沌壹團的思緒好容易漸漸清明，才憶及壹見那名男子轉過屋角，便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雖只是驚鴻壹瞥，但那張可惡的臉，那雙朝人胸脯上毫不避忌地亂瞟，盡是淫邪之色的桃花眼早深入神魂，壹輩子也忘不了。是他！當年禍害自己的三人之壹！
　　隱忍，計劃，全數拋在腦後，他跑得不快，分明在誘自己近身。姜如露守在原地未曾跟來，祝雅瞳進了房門後不見蹤影，天陰門的同道不知身在何處。可是管不了了，追過幾處屋舍，孟永淑奮力壹躍，猛刺的長劍劍尖顫抖，發出嗤嗤的聲響。
　　桃花眼已駐了腳步正在等她，待劍尖將至己身才屈指在劍身上壹彈。壹股詭異又霸道的潛勁傳來，仿佛壹處黑洞將孟永淑的內力全數吸走化去無蹤。潛勁余勢不絕，打得劍身大震，孟永淑手腕酸麻拿不住劍柄，長劍被震得脫手飛去。
　　“妳……妳……”孟永淑又驚又怒，明知差距甚大仍悍不畏死般雙掌齊發，盡是不要命的進手招數。
　　桃花眼冷哼壹聲道：“沒工夫與妳糾纏。”右掌壹劃兜個小圈欺身而入，徑點她胸前幾處大穴。
　　孟永淑不管不顧，運起全身功力拍向桃花眼胸前。兩人武功高下明顯，桃花眼身高臂長看看先點倒孟永淑。不防孟永淑衣袖中忽然發出嗤嗤聲響，壹蓬銀勁射而出，針尖在皎潔月光下閃著幽幽藍光。
　　部分銀針穿透孟永淑壹往無前的雙掌掌面，暴雨般射向桃花眼。
　　“啊喲。”桃花眼怪叫壹聲，空著的左掌大袖運足了內力連擺撥打銀針，身形亦著地急縮，只覺陰風陣陣，正不知多少銀針擦著頭皮發根掠過。
　　“可恨！可恨！”孟永淑本可追敵卻仍是雙掌平舉之勢，掌上十余個血洞裏滲出藍色的血液。胸口玉堂穴被桃花眼提前點中，再無追擊之能。
　　“常年打雁，今日險些被雁啄瞎了眼。”桃花眼面門煞白驚魂未定，從懷中取出壹瓶丹藥硬生生灌入孟永淑口中，在她頸後壹切，孟永淑就此暈去不知。
　　孟永淑喘了幾口大氣，只見明晃晃的窗棱外陽光灑落，日頭已漸漸偏西，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幾天。舉目四望屋內凈是精美瓷器，上好木料所制的家俬，竟是壹處奢華豪宅。她掙了掙手不能動彈，才發覺雙手被拉平綁縛在壹只刑架上，只是雙足著地，卻又被壹雙腳鐐銬牢。
　　這壹幕反反復復出現在夢裏，孟永淑淒然自嘲壹笑，終是又落入賊黨之手，與從前壹般無二。桃花眼的武功幾已接近了十二品絕頂高手，他練就這等功力，不知又有多少無辜女子壞在他身上，慘遭折磨致死。
　　孟永淑心中壹酸潸然淚下……
　　“想不到我戴宗昌也稱得上英俊瀟灑，居然被個臭婆娘惦記了二十來年！當真晦氣。”房外傳來人聲，另壹人哈哈笑得輕浮道：“尊主交辦的事兒，去吧去吧，我就不送了。”
　　戴宗昌推開房門，將手中托盤在桌上放下，壹雙桃花眼嫌棄又鄙薄地瞪了孟永淑壹眼，譏嘲道：“留了妳二十來年狗命，還要巴巴地送上門來找死，嫌命長了麽？”
　　話聲未畢，門外探出個面色蒼白的公子哥兒探了探頭，打了個顫兒罵道：“惡心，惡心！當年妳們也能下得去棒兒？妳們真惡心！”
　　“他媽的滾蛋！”戴宗昌怒吼壹聲，嚇得浮流雲縮了縮脖子壹溜煙跑了。
　　“狗賊！狗賊！賊就是賊，收的也都是這等人物，狗改不了吃屎。”孟永淑喘息著冷聲罵道。
　　戴宗昌嘿嘿冷笑著走近，壹把按在孟永淑胸前，然而原本厚實的軟肉空空如也。他目中忽然泛起嗜血的光芒，舔了舔唇道：“大爺當年插得妳哭爹喊娘，這就忘了？呵呵，妳這對奶兒原本也是上上之品，白白切了未免可惜。大爺當時東躲西藏久未開葷，倒是正好煮得酥爛吃下肚子裏去，倒是真化成壹泡屎！”
　　“那又怎樣？”孟永淑怡然無懼，仍是冷笑著嘲弄道：“妳們這幫狗賊終當不得好死，壹個個餵了野狗，可好不到哪裏去。就算到了地獄，被妳們殘害的冤魂也會排隊來索怨報仇，妳們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見長進，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只可惜妳這副尊容還沒了奶兒，本大爺實在硬不起來，否則再打妳三天三夜殺威棒，讓妳上下三張嘴兒全都合不攏，看妳還說得出話來不？”戴宗昌也不動怒，自顧自將托盤上的飯食與各種粉末混在壹起攪攪拌拌。
　　“當年妳還有同伴三人都沒讓我就範告壹聲饒！”孟永淑揚了揚頭，那張仿佛從地獄中走出而被扭曲的面容竟泛起高貴與聖潔：“現下就妳這把老骨頭還敢胡吹大氣？當真不要臉皮！”
　　戴宗昌將粉末拌勻之後皺著眉轉身道：“硬氣倒是硬氣，又有何用？妳當是我們治不了妳？只是妳不值那個價錢！”
　　他點了孟永淑穴道，壹把捏開她下頜將拌好粉末的飯食塞進，強行餵了壹整碗道：“現下也壹樣，留著妳壹條賤命只不過還有點用而已。”
　　孟永淑啞穴被制罵不出聲，心下卻忽有些明悟！當年若是賊黨三人要自己乖乖就範，只需告知要殘虐肢體，自己未必撐得下去。可賊黨直接用刑切乳砍面，那又是什麽緣故？
　　恍恍惚惚直至夜半，兩臂被吊著已麻得失去知覺。忽聞門開之聲，孟永淑虛弱地擡起頭來，只見壹人身材高大，肩部高聳，面上帶著只淫邪的鬼面。
　　“是妳吧，壹定是妳！”二十余年前的夢魘襲上心頭，那個怪笑著，武功卻高得駭人的假面公子哥兒。孟永淑鼓起剩余氣力掙紮著，震得腳鐐嘩嘩作響，喑啞的嗓音也拔高了尖吼道：“狗賊！狗賊！憂無患，妳不得好死！”
　　鬼面人被遮去了面容看不出喜怒，伸指搭了搭孟永淑的脈門，又在脖頸旁大血管壹按道：“是我。冤家宜解不宜結，妳又何必惦念我許久？”
　　“呸！”孟永淑壹口唾沫噴在憂無患面具上道：“狗賊！我時刻都惦念妳，時刻咒妳祖宗十八代生子世世代代為奴，生女世世代代為娼！”
　　“哎。”憂無患壹副唾面自幹的模樣坐下，以垂憐的口吻惋惜道：“放了妳壹條生路，原本妳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殘生，又何必如此？螻蟻亦知惜命，妳連螻蟻之智都不如。”
　　“只恨我智計不足，不能將妳們這幫狗賊千刀萬剮！可恨！可恨！”
　　“口舌之爭復又何用？我為刀俎妳為魚肉，妳只能任我宰割。”憂無患嘆息著搖搖頭道：“只是在下要先與孟仙子告個罪。孟仙子如此惦念鄙教，感恩之心當是沒得，恨之入骨倒是甚像。在下觀孟仙子此前所為，死在鄙教手中怕是畢生所願？鄙教有負孟仙子，本當圓了這壹番心願也算了解壹段往事。惜乎妳又是長枝派門徒，若是死在鄙教手中，平白惹下個天大的幹系。鄙教勢單力薄不願惹這麻煩，只好將孟仙子送至旁人手上終此壹生！這壹席話便當是送孟仙子上路吧。”
　　他說話的聲音忽高忽低變幻無定，更如夢囈壹般，孟永淑激憤的思緒漸漸平靜，竟如孩童時聽著兒歌止不住睡意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