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純正浪人高達 by 倪匡
2018-8-4 06:01
第五章
侍者昏了過去,高達便迅速地將侍者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後他提著手提箱,打開房門,向外走去。
他走出房門就看到走廊兩端各有兩個便衣探員站著,高達連停也沒有停,仍然提著箱子,向前走去,他來到壹個寫著“儲物室”的門前,拉開了門。
壹打開了門,他就看到了他要找的東西,那是壹輛推行李的兩輪車,高達將車子推了出來,將手提箱放在車子上。
然後他走向電梯。
在他向電梯走去的時候,他可以見到那兩個探員的目光,正盯在他的身上,高達的心情十分緊張,只要能夠離開酒店,那壹箱來歷不明的鈔票,就歸他所有了,對高達那樣的浪子來說,那樣的壹箱鈔票,可以變成人間所有的歡樂!
但如果出不了那酒店的話……高達不敢多想,而事實上,這時候在兩個便衣探員的註視之下,他神經緊張得也根本無法想下去!要命的電梯,好像永遠不會來到壹樣,高達只覺得有好幾股冷汗,在他的背脊上爬來爬去,令得他感到不舒服到了極點。
如果那兩個便衣探員走近壹些來看壹看的話,壹定可以發現這個“侍者”的面色,實在太可怕了。
但是他們卻沒有走近來,因為他們剛才看著侍者走進那房間中去的,現在侍者又走了出來,那有什麽值得奇怪的?
其實那兩個便衣探員,也根本未曾壹直盯住了高達在看,只不過高達做賊心虛,所以才以為別人已經在註意他而已。
高達並不是第壹次做那樣的“便宜勾當”,但是這壹次,卻是他有生以來收獲最大的壹次,那就像壹個雖然好賭,但是卻從來也未曾參加過豪賭的人,忽然之間置身於壹個註碼極大的賭局之中,由於緊張和興奮,身子便忍不住會發抖壹樣!
高達只等了壹分鐘,然而那壹分鐘,在高達的感覺上,比整整壹小時還來得久些,電梯終於到了,門壹打開,高達連忙推著行李車,進入了電梯。
等到電梯門重又關上之後,他才感到自己已擺脫了那兩個便衣探負的眼光,那令得他不由自主,長長地松了壹口氣。
他是在電梯門壹打開之際便走進來的,是以電梯中還有什麽人,他根本未曾註意到。直到此際,他松了壹口氣之後,才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人。
那是兩個衣著十分入時的女郎,其中的壹個正在註視著他,那又使高達不舒服起來,因為他感到那女郎註視他的目光,十分異樣!
高達是記得自己的身份的,他的身份是侍者,那兩個女郎當然是酒店的住客,酒店的女住客用那樣的目光註視壹個侍者,自然是十分失態的。
高達的臉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只要那兩位小姐不是經過化妝的女探員,讓她們註視自己好了,只要電梯壹停,就有機會出酒店了。
可是就在那壹剎間,那位壹直盯著高達在看的女子,突然伸手在另壹個女子的肩頭之上,輕輕拍了壹下道:“寶玲,妳看那是誰?”
另壹個女郎轉過頭來,那女郎年輕得多,也美麗得多,她有著壹只簡直可以攝人魂魄的大眼睛,在那雙眼睛中,每壹個男人都想去探索它的眼色何以是如此憂郁,她才壹回過頭來,高達就吃了壹驚,連忙低下頭去,但是那女郎已然失聲道:“高達,是妳!”
高達這時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整個酒店上下,密布著警探,所有警方人員的目標是他,他提著整整壹箱來歷不明的鈔票,又擊昏了壹個侍者,假扮侍者,企圖混出酒店去,可是偏偏就在電梯中,卻遇到了寶玲!如果遇到了別的女孩子,他也有辦法,可是那偏偏是寶玲!
剎那之間,連如此機靈善變的高達,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了,他忙道:“小姐,妳認錯人了,妳──我只是侍者,我不是──”
但他的話還未曾講完,寶玲已打斷了他的話頭。
寶玲大而烏黑的眼睛睜得很大,直視著他,用相當緩慢的聲調說:“高達,妳不必再在我的面前玩那樣的把戲了!”
高達知道自己那樣極力否認是沒有用的,就算他燒成了灰,只怕寶玲也能夠認得出他來的,道理實在很簡單,因為他是第壹個闖進寶玲生命中的男人。
那是三年前的事,那壹年,寶玲只有十八歲。
那的確是壹段很甜美的回憶,但是高達卻難以在這樣的情形下去回想往事,他手心在冒著汗,他必須擺脫她,要不然他就有雙重的麻煩了!
而在這時候,電梯又落得大快了!
在高達腦中壹片混亂,根本還未曾想出任何應付之法時,電梯已然停了,電梯的門,自動打開,高達便向外看了壹眼,便倒抽了壹口涼氣!
憑他的經驗可以看出,在酒店的大堂中的那些人,至少有二分之壹是警方人員!他正遲疑著,不知道是跨出去好,還是停留在電梯中好。
而那時候,已經有不少懷疑的眼光,壹齊向電梯中望來,高達幾乎整個人都麻痹了,他唯壹可以求助的,就是寶玲和她的女友了!
但是寶玲應該是世上最恨他的人,她會幫他嗎?
高達感到自己的喉嚨十分幹涸,他發出的聲音也十分緊澀,他道:“寶玲,幫我壹下,當著我是替妳服務的,妳壹定要幫我!”
寶玲壹直註視著高達,這時高達的神清,壹定十分狼狽,是以寶玲豐潤的朱辱向上微翹著,現出了壹個椰揄的神情來。
在她身邊的那女郎道:“寶玲,別理他!”
但是寶玲卻道:“跟我來。”
那另壹個女郎“嗄”地壹聲,瞪了高達壹眼,她們兩人壹齊走了出去,高達忙推著行李車,跟在她們兩人的後面。
才走出了幾步,迎面有兩個中年人迎了上來,壹個道:“鐘小姐,會場已布置得差不多了嗎?請帖早已經發出去了?”
“下午三時可以如期舉行。”寶玲簡單地回答。
高達也不知他們在講些什麽,只是低著頭站在寶玲的身邊,那樣的情形,看在任何人的眼中,都知道他是替寶玲提那只箱子的。
寶玲又道:“陳經理,我或者會遲些到──”
那中年人著急道:“那怎麽行,妳是這次時裝設計的主持人,妳──如果遲到,那麽這次時裝表演,就沒有人主持了。”
寶玲轉過頭去道:“陳小姐會代我主持壹切的,陳小姐,是不是?”
被寶玲稱為“陳小姐”的,就是和她壹個電梯下來的那女郎,只聽得她道:“寶玲,妳聽我說,妳別信他,他是天下最無恥的騙子!”
陳小姐的話說得十分之大聲,幾乎整個酒店大堂中的人都可以聽得到了,是以壹時之間,不知有多少目光,向他們的幾個人望來。
在那壹剎間,高達真想立刻拋出那壹箱鈔票,寧願犧牲了鈔票不要,立即逃走,因為他知道大堂中至少有壹半是警方人員!
他背上的冷汗,像是無數條冰冷的小蛇壹樣,在他的背脊上爬來爬去,如果說高達的壹生之中,也有過受罰的時刻,那麽現在就是了!
他盡量低著頭,但是卻又不能低得惹人懷疑的程度,高達像是在壹個人皆衣冠楚楚的場合下,他卻是全身赤裸壹樣地尷尬!
但事實上,這時根本沒有人去註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兩位美麗的女郎身上,尤其是著名的時裝模特兒鐘寶玲的身上。
鐘寶玲苗條的身形,清秀的臉龐,和她那壹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使她成為全市最著名的時裝模特兒,她那對出色大眼睛,被記者形容為“夢幻的星空”!
鐘寶玲帶著壹絲淒然的微笑道:“我知道,我會應付任何騙子的,陳小姐,妳只須要幫我應付那時裝展覽就可以了。”
陳小姐嘆了壹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鐘寶玲又向外走去,高達幾乎忘記起步跟在她的後面,因為他實在緊張得僵硬了,直到種寶玲走出了三四步,他才急急推著行李車走了出去。
鐘寶玲壹直和人打著招呼,高達跟著她,走出了酒店厚厚的玻璃門,鐘寶玲才向他望了壹眼道:“我的車在停車場中。”
這時正好有兩名警員,就在他們的身邊!
高達忙偏過頭去道:“小姐,我替妳將箱子提過去!”他提起了箱子,又和鐘寶玲向前壹齊走了出去,壹直來到了停車楊,高達才大大松了壹口氣,他忙叫道:“寶玲,妳──”
“上車!”寶玲不等他講完,便冷冷地吩咐著。
高達攤壹攤手道:“寶玲,妳不是有事嗎?我在妳主持的展覽會完了之後來找妳,因為我也有點事,我壹定會來找妳的,絕不如上次那樣──”
“上車!”寶玲再壹次冷冷地吩咐著。“妳有麻煩了,是不是?滿酒店的警員都是為妳而來的,妳想不想我高叫壹聲?”
“不,不,千萬不要!高達忙搖手。
“我是應該高叫的,”寶玲雪白整齊的牙,緊咬著下唇,那種神情,使得高達有點想入非非起來。“但是我不要借助警方的力量來處置妳,我要自己處置妳!上車,再要廢話,我立即高聲大叫。”
高達哼了壹聲,脫去了身上的制服,提著箱子,進了車廂,寶玲道:“妳開車!”
高達將那手提箱放在身邊,將車子駛出停車場,寶玲冷笑著道:“妳壹直不肯離開那箱子,那是什麽?又是用來騙女人的東西?”
高達只是陪著笑道:“寶玲,到哪裏去?”
鐘寶玲美麗的臉龐突然變得蒼白,但是她卻還竭力保持著鎮定,她道:“到海天別墅去,那裏的月色,襯著平靜的海水,特別美麗!”
鐘寶玲在講那壹句話的時候,像是在背書壹樣,是壹個字壹個字講出來的,這種語調聽來十分特別。
雖然那是十分普通的壹句話,但是高達在聽了之後,卻苦笑了起來,那是他曾經講過的壹句話,只不過,那是三年前的事!
三年之前,他講了那句話,他和寶玲壹起到了海天別墅,他們壹起在壹個寬大的陽臺上欣賞月光,月光映在寶玲的大眼睛中,使她那壹雙美麗的眼睛,更加明亮、更加誘人,高達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那大概是高達第壹千次和女孩子接吻。
但是在寶玲而言,卻只有壹次。
高達是壹個浪子,和浪子在壹起的女子,很少會是淑女的,然而鐘寶玲卻是淑女,而且鐘寶玲又是在充滿了幻想的年齡。
每壹個十八歲的少女,都會幻想自己有壹個白馬王子,而高大、英俊、瀟灑的高達,就是鐘寶玲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當高達吻著她的時候,她感到整個人都是酥軟的,她幾乎壹點力道也沒有,整個人就像是壹團棉花壹樣,她當時覺得出在她自己不算是很豐滿的胸前,高達的手指在恣意地摩挲、玩弄,那更使得她全身發抖,她想推開高達的手,但是卻壹點力道也使不出來。
她甚至連如何被高達抱進房中去的也不知道,等到她突然之間,又恢復了體力時,那時已經遲了,她發現自己是赤裸的,高達也是。
她變得像壹頭受了驚而無處躲藏的小羊,反而躲進了高達的懷中,再接下來的發生的壹切,在寶玲來說,是又清楚又模糊的。
高達是如何占有了她的,她根本記不起來,她是記得陣陣的痛楚,和自己發出來的呻吟聲,她記得當高達瘋狂的時候,她用力咬嚙著高達的肩頭,咬出了壹個鮮紅色的牙印。她記得最清楚的是,壹切恢復平靜之後,她側過頭去,淚水莫明其妙地自她的眼角流下,她看到落地窗前的輕紗,被微風吹開,而外面的月色很美,正如高達所說的壹樣。
而高達也感到了意外的吃驚。
因為寶玲是處女。
那也是高達不容易忘記的事,因為寶玲是他生命之中唯壹的處女,他在第二天早上和寶玲分手,兩人又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但是到時,高達卻失約了。
高達在考慮了好幾小時之後,才決定失約的,因為寶玲是處女,而他占有了她,但是在他的腦中,卻從來也未曾有過結婚的念頭。
而且寶玲是壹個淑女,高達是壹個浪子,高達的內心,對寶玲多少有些虧歉,他也不想再使寶玲受更大的痛苦,所以他走了。
他離開這城市,到緬甸和泰國邊境的原始森林之中,住了三個月,他到原始森林中去的目的,是發現那裏有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日軍留下的壹大批黃金。
或許那原始森林中真有大量黃金,但是高達卻沒有得到,還幾乎將性命斷送在成群的大毒蚊和隨處皆是的大螞蟻上!
等到高達從原始森林中回來時,他未曾跟人說起寶玲,而他也繼續著他那昏天黑地的生活,三年過去了,他幾乎已將寶玲忘記了。
然而今天在那樣特殊的情況下,他又遇到了寶玲,而且寶玲還講出了三年前,他曾經講過的話,這令得高達知道,這三年來,寶玲絕沒有把他忘記,壹個女人三年來不斷地想念著壹個男人,那是深切的愛,但是那深切的愛,也可以變成深切的恨!
高達不敢說什麽,只是駕著車,向前駛去,他不知寶玲要怎樣對待他,他打量了寶玲好多次,寶玲都睜大了眼望著外面,帶著茫然的神色。
汽車在二十分鐘之後,便已駛出了市區,郊區的大路上來往的車輛不多,高達知道自己如果突然停車,提起那箱鈔票,打開車門,翻過山坡逃走,寶玲是壹定追不到他的,可是高達卻只不過那樣想著,他的腳只是踏著油門上,而不踏向煞車。
高達的心中也十分混亂,他在三年前對寶玲就有十分虧欠之感,如果這時再棄她而去,那麽他心中的虧欠之感也將更深。
高達還更想,那不單是為了怕內疚於心,而是在又見到了寶玲之後,他覺得在寶玲身上,在寶玲的大眼睛中,處處散發著壹種無比的吸引力!
那種吸力使得高達不舍得離開她!
當高達想到這裏之際,也不禁陡地壹驚,因為他發現自己這時不立郎逃走,那是因為他已舍不得離開寶玲,因為他已愛上了她。
這種感覺,的確是令得高達吃驚的,因為他從來也未曾愛上任何女人,也不想愛上任何女人,但如今,他卻有了那樣的感覺!
高達的心中十分混亂,享子在駛進了壹條兩旁都植著大樹的道路之後,在壹座臨海的兩層洋房前,停了下來。
那洋房幾乎完全隱沒在婆娑的樹影之中,幽靜除了鳥語聲之外,幾乎什麽聲音也沒有,那真是情人幽會的好去處。
車子在鐵門前停下之後,壹個穿制服的仆人立刻將鐵門打開,高達駕著車子,緩緩駛了進去,壹個女仆出來替他拉開了車門。
那女仆十分有禮,叫著寶玲道:“鐘小姐,這個月妳來早了,妳應該是二十二日才來的。”
寶玲並沒有說什麽,只是道:“給我鑰匙。”
那女仆連忙答應了壹聲,將鑰匙交給了寶玲,又向高達神秘地壹笑道:“先生,鐘小姐每個月二十二日都來這裏,但從來都是她壹個人,也只有像妳那樣的男士,才配和她壹起來,祝妳們幸福!”
寶玲像根本沒有聽到女仆的話,逕自向前走去。
高達苦笑著,寶玲每壹個月的二十二日都到這裏來,高達自然知道寶玲為什麽要選擇二十二日,因為他和寶玲第壹次來這裏,就是二十二日!
他順手抽出了壹張鈔票來,塞進了那女仆的手中,急急跟了上去,他們上了滿鋪著柔軟地毯的樓梯,寶玲用女仆交給她的鑰匙,打開了壹扇門。
那是壹間優雅之極的臥室,壹切布置,和三年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高達壹進去,放下了手提袋,關好了門叫道:“寶玲。”
寶玲直走到落地長窗之前,站立著不動。
事情好像又回復了三年之前,高達輕輕地走過去,走到了寶玲的背後,他伸出手摟住了寶玲的纖腰,手掌輕輕地貼在寶玲的小腹上。
寶玲略覺壹震,又呆立著不動。
高達俯下頭去,吻著寶玲的發腳,吻著寶玲的粉頸,吻著寶玲的臉頰,她淚流了下來。
高達低聲道:“別哭,寶玲,我們又在壹起了!不是嗎?妳看,和三年前壹樣,我們又在壹起了。”
寶玲突然轉過身來,她的大眼睛中,閃耀著淚花,那使她看來更迷人,她低下頭壹會,就擡起頭來道:“我沒有哭。”
她的身子緊緊貼著他的,由於緊貼著,所以高達可以感到因為她呼吸急促,胸脯的起伏,她仰著頭道:“高達,妳──”
高達不容她講下去,便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
寶玲的舌尖是那樣柔軟,她的呼吸是那樣芬香,那是高達和別的女人在壹起,所絕對沒有的感覺,和別的女人在壹起,他只有欲念,但是和寶玲接吻,卻使他有愛的感覺,他將寶玲摟得更緊,寶玲的大眼睛中,又露出迷迷茫茫的神色來。
高達在那時候,已不在乎寶玲怎樣來懲罰他了。
寶玲的面頰上,逐漸地由她的肌膚深處,透出了壹重緋紅色來,那如此美麗動人的耕紅色,決計不是任何化妝品所能染得上去的。
當他們四片嘴唇分開之際,寶玲微微喘著氣,她纖細的手指,在高達的胸前撫著,突然她解開了高達的壹粒襯衫鈕子,低聲叫道:“高達!”
那壹下回腸蕩氣的喚呼,實在勝過了千言萬語。
高達“唔”地答應了壹聲,手指在寶玲的背部,輕輕地滑下,在他手指滑下之際,將寶玲裙後的拉煉,輕輕的拉了開來。
寶玲的臉色更紅,她的手指有點發抖,再解開了高達櫬衫上的壹個鈕扣,高達也在同時,解開了壹個扣子,他的手到了寶玲的胸前,手指觸到了柔滑的、堅軔的雙乳,高達的身子,也不禁微微發起抖來,現在的情形,對高達來說,實在是壹件很平常的事。
當他擁抱的對象是寶玲的時候,他也有不尋常的感覺,那種感覺絕不是文字或言語所能形容出來的。
寶玲的裙子褪下去,落在地上,高達將她輕輕的抱起來,再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寶玲立即拉起了毯子,將她自己完全蓋住。
高達按下了床頭櫃的壹個掣,窗簾自動合攏,藏在暗處的淺紫色的燈光亮起,動人的音樂,也自隱藏的揚音器中,傳了出來。
高達深深地吸了壹口氣,慢慢地揭開毯子,寶玲的頭發有些淩亂,幾絲柔發,遮在她秀氣的臉龐之上,高達輕輕的吻了下去。
他們立刻擁抱在壹起,互相吻著,賓玲的氣息越來越是急促,她急促的喘息聲,突然轉為壹種低呼,那是蕩魂蝕魄的低呼聲!
那種低呼聲,襯托著她那對水靈靈的大眼睛,那簡直使高達瘋狂,高達越是瘋狂,寶玲的呼聲也越是急促,她不住地擺著頭,也不斷地扭動著她的軀體,像是想擺脫高達,她雙手緊緊地抱住了高達,終於,她又咬住了高達的肩頭。
極度的瘋狂,極度的痛快,然後便是突如其來的靜止,好久寶玲才又擺動了壹下身子道:“妳,打開床頭櫃的抽屜。”
她壹面說,壹面伸手掠了掠她的亂發,在淺紫色的燈光下,她雪白的手臂,發出撩人的幽香,高達伏在她的胸前,輕輕吻著道:“唔,做什麽?”
“妳打開抽屜!”寶玲推了推高達。
高達仍然不起身,他伸過手去,拉開了抽屜,伸手在抽屜中摸著,但是他摸不到什麽,那是空的。賓玲又道:“摸抽屜的底部。”
高達依言向抽屜的底部摸去,他的手指碰到了冰冷堅硬的刀鋒,那壹定是壹柄極其鋒銳的刀,要不然絕不會使人以如此凜然之感的。
高達陡然壹震,俯起身來。
“那是壹柄利刀。”他失聲叫著。
“是的,壹柄不必用什麽力就可以刺入人體的利刀,是我暗藏在這裏的,沒有人知道這壹個秘密。”
“是為了什麽?”高達有些明知故問。
“我想我總有再遇上妳的壹天的,如果我遇到了妳,我壹定帶妳到這裏來,我要和妳做愛,妳是我生命中第壹個男人,也是唯壹的男人和最後的男人,當妳第壹次闖進我的生命之際,我只有痛楚,我是女人,難道我不能有享受?”
高達問:“然後?”
“然後我就用這柄刀子,將妳刺死。”
“寶玲,妳在開玩笑!”
“絕不!”
“那麽,現在妳──”
寶玲的手臂,又緊緊地擁住了高達,她的聲音膩得使人壹聽就心蕩,她道:“可是我不能,剛才──高達──妳使我──使我──我不能沒有妳!”
“寶玲,”高達叫著:“嫁給我,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世上有各種各樣的求婚方式,但是像高達那樣,在如此的情形下向愛人求婚的,只怕還沒有過,尤其是在這以前幾分鐘,還絕不知人間有結婚這回事的高達,他的求婚,更是出入意表。
可是卻還有出入意表的事!
寶玲的頭枕在枕頭上,她壹頭黑發披散著,她在聽了高達的話後,竟然搖了搖頭道:“不,高達,我決不嫁給妳。”
她回答得十分快,而且十分堅決,顯然她決計不是壹時沖動,而是早已想好了的。
“為什麽?寶玲。”高達問。
“我不要妳可憐我,高達,我愛妳,我自然知道三年之前為什麽妳會失約不來見我。”寶玲挺了挺胸,高達又俯首去吻她。
“妳──知道?”
“是的,我知道,妳知道我是處女,妳以為我壹定會哀求妳,纏住妳,要嫁給妳,所以妳才壹定要避開我,對不對?”
“我──我──”高達嘆了壹聲。“妳是說對了壹半,寶玲,我當時還覺得,我實在是配不起妳,妳──說對了壹半。”
“高達,我不嫁給妳,妳也不必當我是妳唯壹的女人,我也絕不會乞求妳做我的丈夫。”寶玲說得很平靜,但很堅決。
高達明白,三年前自己的失約,使得寶玲少女的自尊心受了極度的打擊,那絕不會是三言兩語能夠恢復的,他沒有再說什麽,他只是在寶玲的身上,恣意地愛撫著,他們兩人根本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過去的,他們只知道因為過份的疲倦,而睡了三、四次。
但是每壹次,總因為兩人的身子擁抱在壹起的那種特殊的刺激而醒過來,然後又是再壹次的瘋狂,又是寶玲再壹次急促的喘息。
陽光終於透過了窗簾,射了進來。高達按了按床頭櫃的那個掣,窗簾移開去,眼前陡地壹涼,陽光滿室,寶玲發出了“嚶”的壹聲驚呼,急拉著毯子,向她自己的身上蓋去,但是高達卻伸手粗暴地將毯子拉了過來,拋在地上。
寶玲在毯子被拉關的壹剎間,身子是縮了壹縮的,但是她立刻勇敢地挺直了身子,將她美麗的胴體,完全披露在高達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