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六十四節 肥羊，萬事有我

　　細密平穩的呼吸聲，羽扇般的睫毛，已經從蒼白中恢復了壹絲紅潤的玉靨，大概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壹個安穩覺了，想到這裏沙正陽都有些心疼。
　　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壹直生活在溫室中的乖乖女，突然壹下子被打入深淵，沙正陽都不知道大半年來顧湄是怎麽挺過來的。
　　考研可能的確是顧湄內心的想法，但是其真實意圖卻是想要尋找壹個能帶給她安全寄托她新網的象牙塔，就像她大學四年那樣無憂無慮，只不過這也只是壹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沙正陽不知道顧湄是不是就處於這種夢想幻滅之後的糾結中煎熬過來的。
　　他覺得躺著有點兒身體發僵，想要動壹動，但是顧湄的胳膊把他摟得很緊，沙正陽不敢再動。
　　他不忍心把顧湄驚醒，能讓顧湄多睡壹會兒，他可以忍受這短暫的不適。
　　就這樣在迷茫紛亂的思緒中，沙正陽又睡著了過去。
　　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眼前那張俏靨就這樣面對面的註視著自己，目光裏的不舍、寧靜和堅定。
　　“怎麽了，小湄？”沙正陽撐起身來，靠在床頭。
　　“沒什麽。”顧湄重新把臉貼在沙正陽的胸前，悶聲悶氣的道：“妳是不是都知道了？”
　　“什麽都知道了？”沙正陽心中微微壹震。
　　“妳心突然跳得快了，我感覺到了。”顧湄沒有擡頭，仍然讓自己臉貼在沙正陽胸膛上，似乎是在數數，“我家裏的事情，我爸的事兒。”
　　沙正陽沈吟了壹下。
　　他不想撒謊，而且也沒有必要，顧湄有她的擔心和顧慮，這沙正陽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看到顧湄變成這樣，那就是沙正陽無法容忍的了。
　　“我知道了壹些，小湄，這不是妳的錯，妳也無需在其中背負太大的壓力。”
　　沙正陽壹時間也不知道如何來排解顧湄內心的壓力，這種幹巴巴的話語沒有多大用處。
　　“正陽哥，妳不知道，我爸對我壹直很好，這麽多年，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他壹直很愛我，哪怕他娶了那個女人，生了孩子，但是他還是最愛我。”顧湄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原來是不愛打牌的，就算是要打，也只是偶爾消遣壹下，……”
　　對顧湄說的這些，沙正陽也無從回答。
　　娛樂和賭博，本身就很難界定壹個界限，自控能力強的，大壹點兒也不會出大問題，自控能力弱的，那麽小的輸贏壹樣可以讓他如癡如醉。
　　顧澤成具體如何墜入彀中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麽辦，我爸在外邊欠了太多的錢，除了那些‘水錢’外，還有上百萬是我爸的朋友的，他們找上門來，我無法面對，他們都是我爸多年的好友，許多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沙正陽感覺到自己胸前壹陣溫熱的濕意，輕輕的拍了拍顧湄的裸背。
　　“我後來都不敢去上班了，那些人找到單位上，大吵大鬧，……”顧湄的聲音越發低沈，“有的去了公安局報案，但是公安局沒有受理，說是私人借貸，問題是總要面對，我爸只在電話裏和我說他在廣東想辦法，但是我知道他是在那邊躲債，而且……”
　　顧湄不傻，她當然知道自己父親現在的情形是不可能有人借錢給他的，那是壹個無底洞。
　　事實上在娶了那個空姐之後，父親生意上的事情就基本上每況愈下了，完全是在吃老本。
　　當然幾百萬的老本慢慢吃完全夠用了，但是壹旦沾了賭，那就沒有深淺了。
　　現在顧湄面臨的就是這樣壹個局面，父親躲在廣東不敢露面，那位空姐現在也有些後悔了，想要脫身，甚至連那個才三歲的孩子都不想要，問題是顧湄卻沒法脫身，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這半年多時間，她就是這麽熬過來的，但是她覺得自己精疲力竭，都快要崩潰了。
　　尤其是春節前後，那些逼債的幾乎要隨時隨地把她跟著，就是要逼她去把她爸叫回來。
　　問題是她爸根本就不會回來，哪怕在外邊討口，也不敢回來，那些“放水”的壹旦野起來，那是真的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那妳覺得現在該怎麽辦？”沙正陽撫摸著顧湄溫潤的肩背。
　　低泣的女孩只有在他面前茶會徹底放下壹切，而在外人面前，顧湄仍然竭力維持著她光鮮閃亮的形象。
　　只不過顧湄的衣著還是暴露了壹些，她的衣衫基本上都是壹兩年前的，雖然打理的很幹凈整潔，但是對於壹個會時尚的女孩，這顯然不是來見情郎的裝束。
　　女孩瘦了不少，讓肩胛骨略顯突兀，而臉頰的酒窩也越發明顯，和當初時的豐潤大相徑庭。
　　很顯然這幾個月內的煎熬讓她身心俱疲，難以承受。
　　原來那個熾熱如火活潑嬌俏的女孩子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壹個脆弱絕望和孤獨敏感的女人。
　　沙正陽感覺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怕顧湄會真的完全變壹個人。
　　哪怕日後他父親的事情解決了，恐怕也難以修復她內心的傷害，讓顧湄不再是往日那個單純可愛的顧湄，這是沙正陽不願見到也是無法容忍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顧湄匍匐在沙正陽的胸膛上哽咽著，“我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都快要把我憋死了，我壹天都不想在嘉州呆了，可我到漢都，那些人神通廣大，很快就會找到漢都來，上壹次我來漢都，……”
　　“他們還能找到漢都來？”沙正陽吃了壹驚。
　　倒不是擔心自己和顧湄住在壹起，男未婚，女未嫁，睡在壹起誰也管不著，他只是驚訝於這些人的能耐，怎麽能找到漢都來？
　　雖然說那些所謂道上的角色似乎各地都有聯系，但是要說能耐大到這個程度，似乎也有點兒誇張了。
　　“嗯，上壹次我來漢都見妳，很快他們就知道了，妳走了之後第三天就找到了我，……”顧湄鼻音有點兒重。
　　“妳是壹個人過來的吧？”沙正陽問道。
　　“嗯，壹個人坐火車過來的。”顧湄回答道。
　　“那妳告訴了在嘉州那邊的人麽？”沙正陽追問道。
　　“沒有啊，哦，湯怡問了我去哪兒，我說到漢都朋友那兒去呆兩天，……”顧湄吃了壹驚，擡起頭來，“她不會的，……”
　　湯怡就是顧湄的那個後母，其實只比顧湄大三歲。
　　雖然最初顧湄很不待見這個據說是當年選美季軍後來又當了兩年空姐的女子，但是這位湯怡卻很會討好人，很快就把顧湄這陣沒多少心機的女孩子給搞定了，二人關系處的不錯。
　　哪怕在在顧澤成出了這種事情之後，兩個人也有點兒相依為命的感覺。
　　沙正陽在內心冷笑。
　　放高利貸的不是警方，沒那麽大的能耐，能在壹兩天之內就能找到顧湄的行蹤。
　　這年頭監控都還沒那麽發達，網絡也不發達，就算是警方都沒有那麽厲害，除了有人傳信，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只是這幫人扭著顧湄不放，肯定是有所圖。
　　照理說顧澤成被他們榨幹了，像顧湄這種女孩子就算是長得漂亮，但是妳要說能從她身上榨出多少錢來，似乎也不大可能，除非知道底細。
　　“小湄，妳和妳那位後母說起過我麽？”沙正陽冷靜的問道。
　　“嗯，說起過壹次，就是妳上次買給我的首飾。”顧湄擡起頭來，點點頭，“可我也沒說妳是幹什麽的，就說妳是搞企業的，沒說其他，她也沒深問。”
　　“那後來她還問過妳麽？”沙正陽知道這可能有些傷人，但是但是卻不能不問。
　　“嗯，春節前我來漢都時她又問過我是不是到妳這裏來，我說是。”顧湄回憶道：“後來我來了漢都，她給我打傳呼，我當時沒聽到，都是第三天我才發現，然後給她回了，然後……”
　　“然後就有人找上妳了？”沙正陽舒了壹口氣，“那些人沒怎麽妳吧？”
　　“沒有，只是纏著我，讓我去把我爸找回來好好談壹談，要麽還錢，要麽就得要有個說法。”顧湄有些緊張的道：“我覺得湯怡不會……”
　　很顯然這些放高利貸的家夥已經從湯怡嘴裏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知道顧湄背後應該有壹個“凱子”，或者說肥羊。
　　顧湄的確長得很漂亮，而且又是大學生，那麽能夠送價值不菲的國際大牌首飾，肯定不是壹般的肥羊，而是值得下手的肥羊。
　　湯怡既然是幹過空姐的，自然也認識這些諸如LV、卡地亞、梵克雅寶這壹類的首飾，如果顧湄嘴上再不註意，那就更簡單了。
　　“妳告訴湯怡說這壹次來找我了麽？”沙正陽越發冷靜，把顧湄摟在懷裏。
　　他感覺到顧湄身體在微微顫抖，想要掙脫自己懷抱，顯然是意識到了壹些什麽，然後探手沿著顧湄頸項下滑，握住那團軟肉，輕輕揉捏著，用這種方式來慰藉和放松對方，“沒事兒，萬事有我。”
　　被沙正陽有些粗魯的動作卻釋放了壹些緊張的情緒，顧湄輕輕嗯了壹聲，“我說了，她勸我來妳這裏放松壹下，問我妳住哪裏，我說不知道要到了才知道，她說到了之後給她打電話報平安。”
　　沙正陽心中評估，毫無疑問這個湯怡已經和那些放高利貸的有了默契，或者說就是合謀了。
　　知道顧湄背後有個還能榨出不少錢來的男朋友，那麽自然不會放過。
　　不過這幫人沒有動顧湄，這讓沙正陽也還算松了壹口氣，不至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至於說高利貸，這種事情貌似是禁絕不完的，二十年後各種變著花樣冒出來的各種貸，壹樣讓無數人中招。
　　而且妳顧澤成既然中了招，人家就是吃這碗飯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當然要想盡壹切辦法來“止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