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七哥

　　方寶是從血腥中出來的人。而且已經有了很敏銳的觀察能力，只瞥了這兩個壯年男子壹眼，就知道他們應該是殺過人染過血的主兒，身形沈穩，虎視眈眈，身手絕非普通人可比，這樣的人，還未必甘伏於鐵錘這種地位的頭目，很有可能是七哥的保鏢。
　　果然，劉啟強也不認識這兩人，他趕緊過去笑著道：“兄弟，我叫劉啟強，是鐵錘哥說七哥想見我的小弟癩皮方寶，現在我帶他來了。”
　　聽著他的話，壹名穿著黑色夾克的人打量了他們，冷冷地說了聲：“等著。”便推門走了進去。
　　……
　　沒壹會兒，那人重新出來，向藍色夾克的同伴使了壹個眼色，便壹起過來搜劉啟強和方寶的身，看他們帶武器沒有。
　　劉啟強的身上當然沒有什麽武器，但方寶的懷裏卻有壹柄彈簧刀。黑夾克男子搜的他，將彈簧刀揣進了自己懷裏，這才道：“進去吧。”
　　劉啟強答應著，便推開了門，而方寶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進去，頓時見到，這是壹間大屋，但裝修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裏面全是茅草，就連桌椅都是草編的，壹個四十來歲，身材魁梧，右眉毛斷了壹截，剃成平頭，臉部方正的中年男子坐在草編的長桌之後，手裏正拿著壹個精致的茶杯觀賞著。
　　方寶聽著劉啟強喊了壹聲“鐵錘哥”，眼睛頓時四處望了起來，立刻見到在鐵錘的背後還有壹道草簾，裏面隱隱有人影，那七哥應該就在裏面了。
　　那鐵錘對這名被自己淘汰了的手下顯然沒多大的興趣，鼻孔裏“嗯”了壹聲，雙眸如電，凝視著站在他身後穿著寶藍色西服的方寶，過了好壹陣才道：“妳就是那個癩皮方寶？”
　　按江湖的輩分，這鐵錘是自己的大哥大，方寶不卑不亢的向他微微鞠了壹個躬，點了點頭道：“是。鐵錘哥，我就是方寶。”
　　鐵錘冷笑了壹聲道：“方寶，妳這壹年來風頭可勁得很啊，先打黑胖，再戰蛤蟆，憑著壹二十個小混混就占住了火車站與汽車站。”
　　方寶笑了笑道：“那還不是托了鐵錘哥和七哥的威名，我和兄弟們才有這麽壹點成就。”
　　然而，當聽到他這話，鐵錘的臉色卻是忽然壹變，壹拍草桌，大聲喝道：“誰讓妳借著我和七哥的名到處惹事了，方寶，七哥想要‘狂野迪吧’的話是不是妳給王藝勇的手下說的，七哥的旗號也是妳隨便打的嗎，告訴妳，按我們的規矩，誰要是亂報旗號，那是要砍掉五指，以示懲戒的。”
　　他壹邊說著，壹邊喝了壹聲，門驀地開了。站在門外的那兩名男子快速地走了過來，壹左壹右抓住了方寶的手臂，兩人的手掌皆剛勁有力，不是軍人出身就是練過功夫的。
　　鐵錘揮了揮手道：“這小子亂擡七哥的名號，把他的右手五指給我切下來。”
　　兩名男子同時答應著，黑色夾克男子空著的左手裏面已經多了壹樣東西，正是從方寶懷裏搜出來的那柄彈簧刀，而他按動了機栝，鋒利的刀身已經彈出來了。
　　劉啟強壹見，頓時慌了神，走到鐵錘哥的面前，連連拱手央求道：“鐵錘哥，方寶雖然膽子是大了些，可是他花了壹百萬買下了‘狂野迪吧’想獻七哥，也是壹片誠心啊。”
　　鐵錘冷笑著道：“壹片誠心，放屁，他到判官的地盤上去惹事，還報上了七哥的名頭，這不是誠心，而是包藏禍心，想要讓我們和判官再火拼，劉啟強，別人都叫妳沒膽強，我看妳是沒眼強，收了這麽壹個心存不良的小弟，妳要是再敢替他說壹句話，我連妳的手指也剁下來。”
　　聽著鐵錘的話越來越嚴厲，劉啟強自然沒有膽子說了，眼睛望了望被兩個壯年男子抓住的方寶。長長的嘆了壹口氣，便垂下了頭。
　　這時兩名壯年男子已經拉住方寶走到了鐵錘面前的草桌，黑夾克男子抓住他的手，強行的按在了桌上，左手拿著彈簧刀舉了起來，似乎就要向他的右手五指剁去。
　　然而，方寶並沒有去掙紮，而是擡著頭，雙眼緊緊地盯著那草簾之後，大聲道：“七哥，如果叫我來就是想剁我的手指，似乎用不著妳親自來壹趟吧。我知道這事做得有些過火，但很早以前我就聽說過妳的大名了，壹直想認識妳跟著妳，可是又沒有什麽機會，這次遇到了王藝勇去逼花老板賣‘狂野迪吧’，才忽然想到這個辦法的，我的話已經說出去了，而且誰都知道我的老大是跟鐵錘哥的，就算妳剁了我的手，把‘狂野迪吧’給姓王的，別人也只會說當年重慶最威風的七哥變了，變得膽小怕事。不僅連判官的手下都不敢惹，還要傷害對妳忠心的小弟，七哥，如果妳真是這樣的人，那就剁了我的手吧，也算我活該，把妳過去威風的事跡聽多了，跟錯了老大。”
　　他壹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黑夾克壯年男子果然沒有立刻動手，而是舉著彈簧刀，也望著草簾後。顯然是想等待最後的指定。
　　……
　　整個屋子沈寂了足足壹分鐘，才聽到草簾後傳出壹個渾厚的男人聲音道：“好聰明的小子，好有膽量的小子，很好，像妳這種有勇有謀的人，我要是剁了妳的手，豈不是大大的浪費了。”
　　說話之間，草簾動了壹動，便見到裏面走出壹個人來，卻見此人高大魁梧，足有壹米八以上，穿著壹件灰黑色的休閑西服，腳上卻穿著老式的圓頭皮鞋，而他的五官，相當的粗獷，濃濃的眉毛，大眼睛大鼻子，厚厚的嘴唇，年紀大約在四十來歲左右，神態之間，頗有威勢，絕對和“七哥”這塊金字招牌相符。
　　鐵錘見到這男子現身，趕緊起身鞠了壹個躬，道：“七哥，這小子的腦筋的確夠使，嘴巴也會說，身手聽說也很不錯，我看可以收下。”
　　那“七哥”走到了方寶的面前，揮手讓兩名壯年男子將他的手放開，眼神炯炯，逼視了他好壹陣，才道：“方寶，我已經有七年沒有收小弟了，也沒有打算再收，但今天妳的表現很對我的胃口，既然妳這麽想跟我，好。我就給妳這個機會，也為妳破個例，親自收下妳。”
　　鐵錘壹聽，趕緊道：“七哥，這恐怕不妥吧，方寶雖然還算不錯，可是畢竟是劉啟強的小弟，離著妳還差兩輩啊。”
　　誰知那七哥揮了揮手道：“判官壹直笑話我不愛讀書，這幾年我已經看了不少書，都說要成事業，最難得的就是人才，而我也好久沒看到有沖勁兒又有頭腦的年輕人了，我們照的是袍哥規矩，與青幫洪幫不壹樣，對輩分要求不嚴，更何況他占住了火車站，也算是有臉面的人物了，我就是親自收下他也無妨，倒是要瞧瞧，這小子到底還有多大的沖勁兒和真本領。”
　　劉啟強聽到這裏，臉上流露出了歡喜不勝之色，趕緊去壹拉方寶道：“癩皮，七哥肯親自收妳，那可是妳天大的運氣，還不快拜見七哥。”
　　方寶就是要接近這七哥，然後用他的勢力去打擊判官，而解決了判官之後，等自己的實力強大了，就會慢慢地去收拾折磨趙永康，現在七哥居然說出要親自收他的話，實在出乎意料，心中也是壹喜，答應了壹聲，就要去拜見七哥。
　　然而，那七哥卻揮了揮手，望著他道：“方寶，要我收下妳，需要壹個正式的儀式，但現在還不能，我要看妳有這個資格沒有。”
　　方寶聽著這口氣，就知道七哥要讓自己做什麽事了，便壹拱手道：“七哥，要我做什麽，妳就開口吧。”
　　七哥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坐在了那草桌後，讓鐵錘帶著劉啟強出去關上門，這才對站在自己前面的方寶道：“妳真是個才出道的毛頭，手下才那麽點兒人，警方的關系也不熟，居然敢跑到判官的地盤上去惹王藝勇那個雜種，我可以告訴妳，就算妳拿到了‘狂野迪吧’的經營權，就憑妳的實力，絕對無法營業，壹百萬雖然不多，但利滾利起來，也會壓死妳的。”
　　七哥連自己借了多少高利貸都知道，的確是消息靈通，方寶早就想到這個問題了，所以才會獻給他，借用他的力量去與判官的人鬥，當下故意裝著年輕氣盛，思索不周的樣子道：“我教訓王藝勇的手下，壹是看到他們太囂張氣不過，二是知道那迪吧生意很好，就想頂下來獻給妳，七哥，妳不知道，我幾年前在重慶呆過，到處聽到妳的事跡，最崇拜的就是妳了，真的很想見到妳。”
　　判官與七哥號稱重慶雙雄，特別是七哥，據說完全是靠赤手空拳打出來的天下，更是壹幫小混混崇拜的偶像，想拜在他直系門下的人數不勝數，七哥倒毫不懷疑方寶別有所圖，點了點頭道：“算妳有心，方寶，妳運氣的確不錯，本來我和判官在四年前曾經由壹個人主持達成過停戰協議，不去對方的地盤惹事，這‘狂野迪吧’生意雖然還不錯，但我還沒有放在眼裏，可是我有壹位做大生意的朋友倒是都很有興趣，妳如果辦好壹件事，這迪吧我不要妳的，全部收入歸妳，而且我會正式收妳為門下。”
　　方寶趕緊道：“七哥，妳要我辦好什麽事，我壹定做到。”
　　七哥微微壹笑道：“我這位做大生意的朋友是經營娛樂業的，妳應該知道，這壹行要賺錢，小姐的素質差了絕對不行，前些年只要容貌身材不錯就行了，不過現在那些去玩的老板腰包更鼓了，口味兒也更高了，喜歡的是壹些年青漂亮的大學生……”
　　他說到這裏，方寶立刻明白過來，道：“狂野迪吧靠近大學城，漂亮開放的大學妹妹經常去，而且還有做業務的，七哥，妳那些朋友是不是想找這些人？而如果我去了，就可以給妳的這位朋友介紹素質好的女學生。”
　　七哥“嗯”了壹聲道：“妳果然是壹個聰明人，壹點就通，這人不僅跟我熟，也跟判官的人熟，肯定也提出過同樣的要求，王藝勇忽然去搶‘狂野迪吧’，多半就是這個原因，不過妳做事利落，壹天之內就把店子頂下來了，這很好，我們已經占據了主動，妳是正常經營，要是王藝勇的人來鬧事，妳也不用客氣，如果差人，就找鐵錘要，王藝勇那雜種雖然有些本領，但鐵錘過去和他是經常較量的，不會怕他。”
　　聽著方寶答應，七哥又道：“方寶，妳到判官的地盤去，廝殺是免不了的，但有壹點兒妳要牢牢記住，現在是和諧社會，也是高速傳播的媒體社會，事情鬧大了，輿論太大，有些事情是很難收拾的。”
　　方寶點頭笑了笑道：“我明白，開門做生意，關門砍人。”
　　七哥凝視著他道：“妳懂得這個道理就好，過去我不如判官的地方就是做事太不顧後果了，弄得鐵錘他們個個都坐過牢，在警方那裏有抹不去的汙點，包括我自己，現在要漂白都很困難，時代不壹樣了，做事的辦法也要不壹樣，除了動手之外，還要多動腦子，方寶，希望妳不要讓我失望。”
　　方寶掠過壹絲微笑道：“讓不讓妳失望，只有做了才知道，不過七哥，如果判官的人真和我打起來了，對砍我倒是不太擔心，但要是對方有槍，我們可能也要準備壹下。”
　　誰知七哥卻搖了搖頭道：“妳不必顧慮這事，我和判官曾經向壹個人保證過，廝鬥時絕不能動槍，我看他還沒有膽子碰這條線。妳也要給手下打招呼，不準拿噴子，火藥槍也不行。”
　　方寶聞言，心中卻是壹動，在這七哥的口中，剛才曾經提過，他和判官休戰是壹個人主持的，而現在又提到向壹個人保證過不用槍，這應該是同壹個人，而這個人能夠同時壓住重慶雙雄，真不知是何方神聖。
　　但這事他沒有多想，而是點頭道：“好，我會給兄弟們說的。”
　　七哥“嗯”了壹聲，就揮了揮手道：“妳去吧，先把店經營起來，發現有好的女學生，就記下名字和聯系方法，我那位朋友會派人來看壹看，然後再決定是否招她們做公關，收入絕對不是普通小姐可比的。”
　　方寶便向他鞠了壹個躬，拉門走了出去，卻見鐵錘與劉啟強坐在隔壁的壹間雅室裏，而鐵錘顯然已經得到七哥要他配合方寶守住“狂野迪吧”的吩咐，給他留了壹個手機號碼，讓他需要時打過來，自己會隨時派人增援。
　　……
　　在回去的路上，劉啟強好生的興奮，連連向方寶恭喜，說如果七哥正式收下了他，日後地位就可以和鐵錘他們差不多了，這實在是壹件天大的好事，更何況的是，七哥把“狂野迪吧”給了方寶，收入全算他的，這也是壹大筆錢啊，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年，方寶就可以成為千萬富翁，他自然也可以沾光了。
　　得到了七哥承諾的支持，而且“狂野迪吧”仍然是自己的產業，方寶當然高興，不過他壹邊開車也壹邊在沈思著，七哥顯然把推薦壹些女學生去朋友娛樂場所裏做公關看得比迪吧的生意重，而推薦前去，肯定也不可能收什麽中介費，那麽只有壹個可能，那就是賣交情，他這位朋友，多半是有頭有臉，在關鍵時候用得上的人物，從今天初步的接觸來看，這個七哥，並不像外界傳說中的那樣囂張而不可壹世，這應該和他的年紀及經歷有關，就像他說的那樣，時代不壹樣了，做事的方法也不同了，從過去的張揚開始變得含蓄而沈穩，在構建各種各樣的關系網，而自己要發展，無疑也要走這樣的路，這些前車之鑒，絕對是要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