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輕視

　　看著這人在不停的東張西望著，淩展忍不住道：“這會不會是歐陽光？”
　　方寶早就註意到了，道：“日，不會吧，我師父說他很有才，能夠大用，不會這麽壹付欠揍的形象吧。”
　　然而，那猥瑣的中年男子瞧到了方寶淩展兩人，不再張望，徑直走了過來，方寶意識到他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了，心裏不由得“日”了起來，他剛“日”了三聲，那人就走到了方寶面前，打量著他道：“妳就是方寶，我是歐陽光，張浩天派我來接妳的。”
　　聽到他直呼“張浩天”壹詞，而且此人的神情就和他在手機裏的語氣壹樣，面對自己並不是很熱情，方寶忍不住道：“聽說妳是龍盟的人，好歹也要叫我師父壹聲‘盟主’吧。”
　　那歐陽光聽著方寶這話，倒也沒有生氣，而是仍然用不死不活的態度道：“我是加入過龍盟，但現在不知道還是不是裏面的人了，張浩天早就退出了龍盟，這個組織是他建的，卻始亂終棄，弄成了現在這麽壹個樣子，不配盟主這個稱呼，我能來接妳，也算是給他面子。”
　　在這壹瞬間，方寶感覺到了歐陽光的怨氣，這倒改變了他對此人的印象，經歷了這麽多的事，他知道“怨由愛起”道理，歐陽光如果不是對龍盟對師父抱著很大的希望，用得著壹見面就說這種話嗎，而他此刻也已經想到，像歐陽光這麽對不起觀眾很容易讓女人深懷戒心的尊容，而且對師父並不尊重，師父卻讓自己來找他，還說他有大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寸量”，自己倒不能犯“以貌取人”的錯誤。
　　見到淩展對歐陽光的態度語氣已經露出了怒色，方寶趕緊向他遞過去壹個眼色，然後主動伸出了雙手，抓住了歐陽光的右手，笑呵呵的道：“光哥，多謝妳給我師父面子，小弟到了這裏人生地不熟，就要靠妳多多指教了。”
　　說到這裏，他又對淩展道：“阿展，還不來招呼光哥，到了日本，他是東道主，跟著光哥，有吃有喝。”
　　淩展看不慣歐陽光，但聽到方寶這麽說，還是伸手與他握了。
　　方寶這個人有壹個本領，越是不好接近的人，他越能厚臉皮的去親熱，見到淩展和歐陽光握手後，便像老朋友般壹把摟住歐陽光的雙肩道：“妳叫歐陽光，是不是歐陽克的後代，到日本來實在是很好，多泡些日本妞，也好替祖先爭光。”
　　“歐陽克”是《射雕英雄傳》裏大名鼎鼎的頭號色狼，他這話看似在捧人，卻譏諷他長相猥瑣，有色狼家族史之意，歐陽光聽了，卻露出了笑容，望著他道：“妳這小子，腦袋瓜子倒是聰明，就是少了些氣度。要是妳師父，絕對不會諷刺人的。”
　　方寶瞧著他的神情，忽然感覺到此人是不是在試自己的處事能力，更不會發怒了，摟得他更緊道：“我有時候有氣度，有時候很沒有氣度，師父是師父，我當然比不上他，不過光哥，妳的風度也比不上妳祖先，書上說他跟人見面都是笑嘻嘻的，不像妳這樣沒激情。”
　　見方寶又繞到自己頭上，歐陽光只得搖頭道：“妳師父那麽穩重的人，怎麽會收了妳這麽壹個滑頭油嘴的徒弟，走吧，我帶妳們去吃正宗的日本料理，然後到我那裏休息。”
　　方寶答應了壹聲，壹手提著行李，壹手仍然緊摟著歐陽光的肩，跟著他向前面走去，臉皮厚見面熟是他的本領之壹，這麽又笑又摟的，歐陽光也不好意思再露出那種冷淡之色了。
　　……
　　大約走了兩百米，果然見到了壹家叫做“日之鮮”的料理店，店鋪不大，但生意好，進出的人很多，也分不出到底是華裔還是日本人，不時可以見到黃頭發高鼻子的外國人。
　　日本的料理店是沒有大廳的，三人由壹位穿著和服，滿臉溫柔的領坐小姐帶著進了壹間放著木案的包間席地而坐，歐陽光點了北極貝、金槍魚、海膽、菊花蘿蔔，另外還點了壹個清湯蕎面與三小壺清酒。
　　上了桌沒壹會，壹位梳著髻子，穿著彩色和服，容貌娟麗的女服務生端來了菜與酒，方寶便不停地向歐陽光敬酒。
　　幾杯下肚之後，又見到方寶對自己壹直笑嘻嘻的甚是親熱，那歐陽光的態度漸漸好了些，方寶問起他到日本來的經歷，這才知道，此人來自湖南，二十年前讀了大學沒找到好的工作，聽說到日本能夠發財，便向親戚朋友借了兩萬元交給了蛇頭，偷渡到了日本，做了十五年的黑工，才想辦法弄到了在日本的永遠居住權，現在靠幫人補習中文為生。
　　壹旦打開了話匣子，歐陽光的語言就漸漸的多了起來，告訴他，到了日本，川渝或者湖南壹帶愛吃辣的人口味壹般很不適應，因為他們的飲食非常的清淡，就是川渝盛行的麻辣火鍋到了這裏，也必須經過改良，麻辣味要削減許多。
　　淩展來自浙江，與日本人的口味兒倒是有些相符，吃著海鮮，喝著清酒，忍不住道：“日本的生魚片不是很有名嗎，怎麽沒叫？”
　　歐陽光微微壹笑道：“來日本怎麽能不吃生魚片，不過要稍等，這種生魚片必須新鮮，壹定要現制，所以上得慢些。”
　　正說著，那名穿著彩色和服的年青女服務生就進來了，手裏捧著的三小盤淡紅色的薄肉，另外還有三碟調料。
　　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生魚片了，見到那女服生曲膝跪下來把盤碟分別放在了他們三人面前，手指甚是纖細白晳，淩展忍不住仔細打量了她壹眼，卻見她眉彎眸明，瓊鼻嘴唇，脖子細細，皮膚白白，身形苗條，看起來很那種芭蕾舞演員般的藝術氣質，便道：“這個女服務真漂亮啊，氣質也好，比站在外面的那個強多了，這店裏的老板是什麽眼光，怎麽不叫她站在外面去，來吃飯的絕對要多些。”
　　方寶還沒有回答，那女服生的眼光已經望向了淩展，壹雙清澈的眼眸裏流露出了驚喜之色，道：“先生，聽口音妳是浙江人吧。”
　　這女服務生說的竟然是中國話，而且和淩展壹樣，帶著濃重的浙江口音，壹時之間，淩展也是驚喜交加，趕緊道：“是啊，我樂清的，妳是……”
　　那女服務生笑著道：“我是臺州的，和樂清是鄰居，算是老鄉啦。”
　　與淩展相交多年，當然聽得懂浙江話，瞧著他壹到日本居然就碰到了老鄉，而且還是壹個美女，方寶立刻就拍手道：“好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流淚就不用了，喝杯酒總該吧。”
　　女服生趕緊擺手道：“不不，我在工作時間是不能喝酒的。”
　　說著這話，她又對淩展很客氣的壹笑道：“先生，祝妳在日本壹切順利。”然後就起了身，朝著三人壹躬，便輕盈的走了出去，然後拉上了門。
　　瞧著淩展還在盯著那美女老鄉的消失之處，方寶壹碰他道：“剛才妳不主動點兒，話也不說。”
　　淩展摸頭笑了笑道：“寶哥，妳知道我平時話都不多的，看到美女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這壹點兒我還得向妳學習。”
　　說笑間，那歐陽光卻冷冷壹哼道：“我真不知道張浩天怎麽會派妳們兩個來，壹到日本就想泡妞，還能成什麽大事。”
　　……
　　方寶其實在暗暗地觀察著歐陽光，越來越感覺到在他的內心深處似乎藏著壹股激情，而這樣的激情，無疑就是師父讓自己來找他的原因之壹，不過此人越著急，自己就偏偏要逗逗他，讓他暴露出真實的想法來，也省得總是不冷不熱的，當然笑道：“成大事可以泡妞，泡妞也可以成大事，古代那些建了大業當了皇帝的，哪壹個不是泡了N多妞。”
　　瞧著方寶滿不在乎的樣子，歐陽光再也忍不住了，瞪著他冷笑兩聲道：“小子，妳憑什麽認為自己比得上那些建了千秋偉業的開國明君？”
　　方寶依樣畫葫蘆，也拿眼睛瞪著他，發出了兩聲冷笑，道：“妳憑什麽認為我比不上那些人，好像朱元璋從來沒有讀過書，告訴妳，我上過村小，文化比他高多了。”
　　聽著方寶很不謙虛的言語，歐陽光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壹陣才道：“希望妳的本領和妳的嘴巴壹樣厲害。”
　　方寶臉色變化得很快，剛才還在冷笑，立刻又笑得和藹可親起來，道：“光哥，師父讓我來找妳，就因為妳是壹個有大本領的人，朱元璋左有劉伯溫右有李善長，劉備也有臥龍鳳雛，我在國內是有壹個軍師的，在國外還差壹個，師父說妳不僅知道日本黑道的情況還深通國際形勢，讓我多多請教妳，妳千萬不要謙虛，有什麽重振龍盟的妙計，還請賜教。”
　　歐陽光壹翻眼道：“我混成這個樣子，能有什麽本領，張浩天看走了眼，要是妳壹事無成，別怪我。”
　　方寶當然相信師父的眼光，見到歐陽光不肯說自己到日本該做什麽，估計他也在觀察自己，便不再提正事了，只是呵呵笑著敬他的酒。
　　淩展雖然看不慣歐陽光，覺得他不像有大本領的樣子，但見到老大對他客氣，便也舉杯相敬，跟著道：“光哥，剛才我那個老鄉妳認識嗎，她叫什麽名字？”
　　歐陽光對淩展倒比對方寶態度好，聞言搖頭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也是黑工，才來沒多久。”
　　方寶知道所謂的“黑工”就是沒有居住權的人，壹經發現就會被驅逐，當然不能到外面去迎賓，忍不住道：“這些黑工每月到底有多少錢，為什麽不回去？”
　　歐陽光道：“黑工的薪水是按小時每天支付的，壹小時七百到壹千日元，如果運氣好沒被警察發現，每天八小時幹足壹個月，大概有十七萬左右吧。”
　　十七萬日元相當於人民幣壹萬多了，方寶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到日本來打黑工的人這麽多，日本普通工人的薪水是多少？”
　　歐陽光知道這些事是書本上看不到的，倒也解釋得詳細，道：“日本壹個講究資歷的民族，不到年齡，很難提升到壹定職位上去，而且薪水也差不多，二十來歲才參加工作，每月大約有二十萬日元，不過日本公司在夏季和年終會發獎金，通常是二至五個月的薪水，因此年收入在三百萬日元左右，而三十歲壹般是四百五十萬日元，四十歲壹般是六百萬日元，低於這個數，就算混得不好了。”
　　淩展大概算了算，道：“媽的，日本人的薪水還真高，像我這種年齡，每月三萬人民幣還只是壹般。”
　　方寶忍不住道：“物價呢，日本人的物價壹定很高。”
　　歐陽光搖了搖頭道：“物價高，那是國內對日本的誤解，日元對人民幣匯率變動較大，但壹般可按壹萬日元為七百人民幣計算。日本現在到處都有百元店，日常用品成千上萬種什麽都是壹百日元，也就是人民幣七塊，在中國要賣十多元的東西如卷尺，鋸子等等在那裏也是壹百日元。因此壹百日元的購買力和七元人民幣的購買力基本相等，也就是說在中國七元可以買到的東西在日本都可以用壹百日元買到，所謂的日本物價高，只是壹些服務性場所，如餐館酒店的消費還有本地的水果蔬菜，像是蘋果，從中國進口的煙臺蘋果只需要壹百五十日元左右，而日本當地的蘋果則要四百日元甚至更高。”
　　淩展道：“也就是說日本壹般生活就相當於中國人領三萬元的薪水在中國花了。”
　　歐陽光道：“這要看個人的消費習慣，如果只是基本消費，日本人的確沒什麽壓力，他們的電器與汽車比中國便宜很多，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福利，就像中國人現在花得最多的教育費，在日本壹旦公民懷上小孩政府就開始發營養費，每天給妳家送牛奶。出生時直接到市政府領取三十萬日元，交醫院費再買所有嬰兒用品後通常還會剩錢，而幼兒園是社會福利的壹部分，收入低於平均工資的可以申請少交或不交。而小學到初中學費為零，花費就是每天中午的午餐費大概三千日元，壹年給學校的所有交費就是三萬日元左右，相當於三天工資。高中開始雖然不是義務教育，但學費也不高，大概是十多萬日元，壹年花費不到壹個月工資。”
　　方寶道：“那房子呢，聽說日本的房子挺貴的。”
　　歐陽光搖頭道：“這也是誤解，日本的住房只有東京特別貴，通常來說，如果年輕的夫婦兩人都有工作，去除平時消費和帶孩子的開支，十年內就能夠攢足夠的錢買壹套普通的房屋，不過和中國人不壹樣，他們大多數都會選擇按揭，因為按揭消費有稅扣除的優惠，這樣買房，買車，看病等等的花費都扣除後只有剩下的收入繳稅。”
　　……
　　在國內，方寶和淩展都看過壹些報道，說中國經濟突飛猛進，而日本經濟長期停滯不前，國民生活壓力越來越大，自殺率增加，覺得中國比起日本應該也差不多了，聽到歐陽光這麽壹說，才知道差距還如此之大，都有些氣餒。
　　然而，過了壹陣之後，方寶忽然壹拍桌子道：“先人板板的，過去是我們不爭氣，但總有壹天，中國各方面都會追上小日本，我們有的，他們沒有？”
　　歐陽光看著他，頗有興趣的道：“哦，方寶，說說妳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