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海關

　　晚上，歪雞拎著壹個藤箱，彎腰走入黃大仙區的壹間別墅：“高探長。”
　　黃大仙區華探長高勇坐在客廳沙發上，站起身張開雙臂，熱情地打招呼：“雞哥。”
　　“好長時間沒見了。”歪雞把藤箱放到桌面，感嘆著道：“今時不同往日啊。”
　　高勇提起茶壺，斟上壹杯熱茶，遞上前去：“是啊……”
　　歪雞接過茶，淺飲壹口，嘆息道：“要不是有事相求，我也不敢上門。”
　　“這裏是五十萬港幣，兄弟們湊出來的，希望勇哥看在同鄉面子上，在碼頭上幫兄弟們壹把。”
　　高勇嘆道：“怎麽幫？”
　　歪雞道：“警隊要上將軍澳碼頭，肯定會在觀塘，黃大仙調兵，觀塘區探長是潮汕人，我們搞不定，但只要勇哥肯定幫忙，也能拖拖時間……”
　　“唰。”
　　樓梯上，壹個穿著西裝的人影，突然劃著火柴，低頭點煙，深吸壹口，望向大廳緩緩說道：“雞哥。”
　　歪雞坐在沙發上，手腕壹顫，差點沒端住杯子，滿臉驚恐的叫道：“何長官！”
　　“妳通過高探長約我來有什麽事？”何定賢捏著香煙，壹步步走下階梯，出聲問道：“快點講，我時間很忙。”
　　歪雞咽口唾沫，扭頭看向高勇：“高，高探長……”
　　高勇面不改色，出聲道：“既然何長官親自來，妳有什麽話就講吧。”
　　歪雞臉色變了又變，咬牙道：“高勇，我們十幾年的交情，妳竟然賣我！我可沒有叫妳約何長官來！”
　　“要殺要剮，妳們動手吧。”
　　高勇沈聲道：“雞哥，妳也說今時不同往日。”
　　“今天，妳來找我，我很開心。”
　　“所以，特意叫何長官來，替妳爭取壹個翻身的機會，可別壹條路走到黑。”
　　歪雞咒罵道：“放屁！”
　　“虧我在濤哥面前壹直替妳說話，真是信錯妳了！”
　　何定賢來到大廳，語氣平靜的問道：“濤哥是邊個？很威風嗎！過兩天就是死人壹個，有什麽用？”
　　“阿雞，重新問壹遍，妳今天是不是來找我的？”何定賢站在壹個櫃臺前，手指在收音機上摁了兩下。
　　“啪嗒！”
　　磁帶開始歸位，重放。
　　“雞哥……妳通過高探長約我來有什麽事……”音質雖然低劣，但字句卻很清晰，完完全全能聽得清。
　　剛剛收音機在錄音！
　　歪雞頓時臉色煞白，眼神極度張皇，何定賢回頭問道：“如果沒打算講，那我事後把錄音帶剪壹剪，送給勇濤作禮物。”
　　“告訴我，妳會是什麽下場？”何定賢厲聲喝道。
　　歪雞打個激靈，張口結舌，不言而喻。
　　不管東莞幫是輸是贏，拿到磁帶絕對會幹掉他！就算明知是何定賢陷害，也會借機吞並他的勢力。
　　這個世界上壹切的動機都要歸於利益，壹切的陰謀都需要實力。
　　歪雞被壓的喘不過氣，何定賢坐到單人沙發上，輕聲勸道：“說吧，給自己壹個機會，總要為老婆孩子考慮。”
　　歪雞壹下就像被抽幹所有力氣，頹敗的靠住沙發，垂頭道：“東義堂打算派兄弟們過檔到東福、東英，再由東福、東英集結小社團占住碼頭，不打算下去。”
　　“有意思。”
　　何定賢挑挑眉頭，贊賞道：“腦子沒白長，然後呢？”
　　“然後……勇濤將聯合所有東字頭成立壹個新字號，打出壹面‘東興’旗幟，繼續發展東字頭的勢力，只要第壹波把警隊趕下碼頭，其它社團也就不可能心甘情願的下碼頭。”歪雞道：“屆時東興起碼五六萬人，聯合和記、新記、十幾萬人擺在這裏，妳也不敢隨便動手。”
　　高勇眼神望向何長官，發現今晚壹個電話帶來的好處，遠比想象中更大。
　　若非東英社“歪雞”覺得同他有十幾年交情，關鍵時刻可以用上。
　　這招真能打警隊壹個措手不及！
　　但事事謀求周全，缺乏奮力壹擊的勇氣，本身便是壹個缺憾。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何定賢的收獲看似偶然實則必然，勢大壹方定然更易捕捉到勢弱方的破綻。
　　“說完了？”何定賢望著歪雞，輕彈煙灰，高勇目光轉向歪雞，歪雞背脊發寒，出聲道：“勇濤找到海關壹個鬼佬督察作靠山，警隊上碼頭的時候，會有督察下令攔截。”
　　“這……”高勇瞳孔微縮，嗅見危險的氣息，鬼佬督察只要往碼頭上壹站，或者不用帶隊攔截，華警都不敢開槍，形式馬上就會有變化。
　　何定賢問道：“怎麽確定是海關的人？”
　　歪雞豁出去道：“勇濤沒有說，他只說有新靠山，但我們都在碼頭上混，怎麽會不知道新靠山是誰？”
　　“本來社團就免不了跟海關、水警打交道，認識壹些海關隊長很正常，關系好的都能稱兄道弟，靠山又不會平白無故的蹦出來，我連那個隊長是邊個都知！”
　　何定賢壹時間陷入沈默，因為歪雞說得太有道理，社會上沒有臨時找來的靠山，背景是要花時間維護的。
　　於是，新靠山不代表是什麽新人，只是以前認識的人裏，有人願意替他出手罷了。
　　警隊上碼頭雖然沒有把海關那壹分錢吃了，但是毫無疑問會侵蝕海關的權力，海關署有人不滿非常正常，沒有明著跳出來反對，已經是給警隊面子。
　　就算警隊照樣給海關分錢又點樣？
　　誰手上捏著賬目。
　　誰大曬！
　　“那個隊長叫乜名？”何定賢瞇眼睛，出聲問道，歪雞答道：“英文名叫卡爾，中文名叫章仕輝！”
　　“好。”
　　何定賢在沙發上站起身，回到櫃臺前，取出錄音機裏的磁帶，望向二人道：“這份錄音帶我先拿走，桌上的錢，妳們兩個分了。”
　　“將來東興社龍頭的位子歸歪雞。”
　　他大步走出別墅。
　　歪雞在他離開後，身體稍有放松，癱靠著椅子嘆氣。
　　高勇上前拍拍他肩膀，寬慰道：“雞哥，別多想，過幾天高高興興的紮職，安安心心的揾水。”
　　歪雞嘆道：“東莞幫完了。”
　　高勇搖搖頭：“真壹直打下去才是真完了，但現在東莞幫不還有我們嗎？總不能我們投了何長官，就不講東莞話，不是東莞人吧！”
　　歪雞鄙夷的看他壹眼：“真看不出來，妳竟然在學汪某人曲線救幫啊！”
　　“雞哥，把妳香蕉擺正再說，別給我老婆見到。”高勇瞥了壹眼他的褲襠，走上樓梯，懶得再招待客人。
　　何定賢則知曉海關願意出頭，不見得是單純要保東字頭，或許打算渾水摸魚，把碼頭給拿下。
　　東字頭想驅狼吞虎，實則在引狼入室！
　　三天後，中午，何定賢坐在觀塘區的壹間露天排檔門口，吃著壹份蝦排飯，看見海關署中走出壹班隊員，突然舉起手腕，撩開袖口，看壹眼時間：“十二點，十六分。”
　　“唰！”
　　壹輛小轎車猛地停在街邊，兩名身穿夾克的便衣探員沖下車，將壹個海關署鬼佬夾在中間，壹名便衣探員遞出證件道：“旺角刑事組的，受反貪汙室總督察命令，煩請卡爾長官跟我到旺角走壹趟。”
　　“卡爾”鬼佬作為海關隊長，職級與警隊督察相同，見到兩名便衣探員上前，立即露出警惕的表情，出聲大喊：“警隊無權管理海關，妳們的行動違反條例！”
　　他後退掏向腰間的槍袋，四周幾名鬼佬關員迅速聚攏在長官身旁，齊齊準備掏槍喝止。
　　如今，港府要不是為了監管警隊華人，根本不會成立反貪汙室，其余鬼佬為主的紀律部隊當中。
　　更沒有反貪汙部門。
　　海關隊長又怎麽可能輕易受制於華人刑事組？
　　可當關員們掏槍反抗的時候，車裏立即跳下兩名手持沖鋒槍的重案組警員，將槍口對準面前的鬼佬。
　　鬼佬們臉色煞白，動作紛紛僵住，註視著卡爾隊長被兩名華警請上車。
　　“兩分鐘，很好。”何定賢合上衣袖，放下手臂，站起身道：“老板，買單。”
　　海關鬼佬竟然打算橫插壹手，那麽他也用不著客氣，因為海關鬼佬是在同警隊的鬼佬搶食。
　　把消息往高層壹報。
　　葛白便作為壹個招牌出來站臺，以葛白總督察的身份，要壓下壹個督察級隊長輕輕松松。
　　海關上頭要是有意見，也可以去找警隊高層施壓，但那時，警隊已經成功拿下碼頭。
　　何定賢臨上車前，向豬油仔交代道：“讓潮義勇、老福動手！”
　　“知道了，賢哥。”豬油仔恭敬的彎腰替老板關上車門，目送大佬的轎車離開，再招手喚來壹個小弟：“通知妳們大佬，要時間了。”
　　“明白，仔哥。”小弟連忙應諾，轉身就跑向碼頭，海關署位於將軍澳碼頭很近，壹是方便停泊警船，二是方便撈油水。
　　碼頭，潮義勇紅棍“潮州粥”坐在壹間茶攤門口，正大口飲茶，收到小弟傳來的消息，二話不說，放下茶碗，在桌底抽出壹把鋒利的砍刀。
　　“兄弟們，做事！”他手持砍刀走出茶攤，茶攤裏壹個個身材精壯，目光兇厲的馬仔站起身，手裏全都拿著砍刀，下壹個路口，迎面走來壹隊兩百余人的兵馬，帶頭的正是老夥計“白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