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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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要強求。   這是壹個長生果的故事。   三千世界,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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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閑雜人等,願把五百年盡付

擇天記 by 貓膩

2018-9-17 15:47

  相丘沒有註意到那名盲琴師。
  更準確地說,他沒有看到那名盲琴師。
  因為那名盲琴師太不起眼。
  也因為這時候站在他面前的那名大神官太過耀眼。
  那名大神官的面部線條如雕刻出來的壹般,秀美的眉眼裏盡是冰霜般的寒意。
  “淩海之王!妳們想要做什麽?”
  相丘的視線掃過院外的那些國教強者們,眼神變得極其鋒利,深處隱隱可以看到暴戾嗜血的意味。
  淩海之王面無表情說道:“聖諭,任何人不得進出這個院子,違者死。”
  是的,無論白帝與牧夫人誰勝誰負,都不會動那位年輕的魔君。
  這座大院確實是今天白帝城最安全的地方。
  但相族族長和魔君都忘了壹件事情。
  今天的白帝城裏還有很多人族強者。
  無論白帝與牧夫人誰勝誰負,他們都很想殺死這位年輕的魔君。
  相丘依然不明白這個道理,沈聲說道:“妳們應該很清楚,他是我相族的客人。”
  淩海之王神情漠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相丘厲聲喝道:“難道妳們想死嗎!”
  說完這句話,他帶著自己的部屬殺了過去。
  然後,他就死了。
  ……
  ……
  相丘確實是這壹代相族的最強者,境界實力以至手段都非常強大。
  那些下屬也是相族精銳的高手。
  但站在院外的是淩海之王,是司源道人,是案琳大主教,是戶三十二。
  換句話說,他面對的是大半座離宮,那如何有獲勝的可能。
  當然,如果他的對手是這幾位國教巨頭,或者敗的還不會這麽快,就算敗,也不會死的這麽快。
  問題在於,淩海之王等人沒有出手,他們的註意力都在院裏。
  相丘及相族高手們對上的是壹群閑雜人等。
  那些人是七名商販,六個衙役,三個算命先生,兩個賣麻糖的老人和壹個買脂粉的小姑娘。
  哪怕明知道這些人來自汶水城,應該是唐家的高手,但這種搭配還是容易被視為閑雜人等。
  十余道狂暴的妖族力量沖天而起!
  清脆的聲音在街上響起,不是門上鐵環被勁風拂的到處亂動,而是銅錢從七名商販的手裏落到地上。
  銅錢在地面上骨碌碌滾著,暗合天地至理,極其自然地形成了壹陣法。
  兩名算命先生站在陣眼裏,看著呼嘯破空而來的妖族高手們,翻了壹個白眼。
  他們不是輕蔑,而是在高速的推演計算。
  六名衙役面無表情上前,雙手壹抖便迎了上去。
  六根水火棍分開生死,從雲裏探出頭,便要將面前的壹切砸進幽冥。
  更可怖的是那六根水火棍上縛著的鐵鏈,仿佛能夠把壹切生命的靈魂都捆住。
  狂暴的氣息對沖,在院前的街道上形成無數詭異的畫面與恐怖的空間湍流。
  這時,那兩名賣麻糖的老人向前走了壹步,把前襟掀起夾在腰間,然後平實無常地向前出了壹拳。
  兩個拳頭帶著無限光明,拂散紅河吹來的風,就像兩輪烈日壹般,燃燒了壹切。
  然後,壹片像桃花、像梨花,或紅或白的脂粉,籠罩了場間。
  最後,壹道淒涼的琴音響起,如風雪在泣,如送人遠離。
  ……
  ……
  大院前到處都是血。
  十余名相族強者倒在自己的血裏。
  相丘的傷勢最重,衣衫破爛,堅逾鋼鐵的妖軀上出現了數十道極細的裂口。鮮血從那些細卻筆直的裂口裏不停湧出,與空間接觸,迅即變成極詭異的艷麗的顏色,明顯是中了劇毒。
  看著這些衙役與商販,他的眼裏滿是痛苦與震驚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裏,看到如此多可怕至極的功法與手段。
  如果他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眼花,難道那……真的是焚日訣!
  這些唐家高手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和下屬們竟是來不及狂化,便壹敗塗地!
  相丘的視線最終落在人群外那名盲琴師的身上以及懷裏那張舊琴上。
  舊琴的琴弦看著是那樣的鋒利,哪怕切割了再多的身體,也沒有沾惹壹絲血。
  看著那張舊琴,相丘忽然覺得有些寒冷。
  那聲琴音響起。
  他才知道,就算沒有那些商販衙役,只憑這名盲琴師壹人,便足以殺死己方所有人。
  即便自己與下屬們提前狂化,也最終逃不過全部被殺的下場。
  就算是父親在場,也不見得是這名盲琴師的對手!
  相丘的眼裏出現強烈的悔意。
  他剛才沒有看到這名盲琴師,所以沒有註意到盲琴師的雙肩壹直微微耷拉著。
  這種姿式看著有些疲憊,也可能是為了方便抱琴。
  喜歡耷拉著肩的人類往往都是些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比如王破,比如別樣紅,比如這名盲琴師。
  他聲音微顫問道:“真的好強……妳到底是誰?”
  盲琴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也許有人會願意回答將死之人的問題以此表示自己的寬仁或者風度。
  但盲琴師不會。
  很多年前山門內亂,他被宗主偷襲重傷,好不容易才揀回壹條命。
  從那時候起,他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寬仁。
  很多年前,他因為閉關養傷避開了蘇離,然後在汶水城像條老狗般茍延殘喘般活了這麽多年。
  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資格說什麽風度。
  包括這次應唐老太爺之請前來白帝城,負責保護陳長生的安全,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做工罷了。
  他只是做著自己的壹份工,收些錢糧,以此養老。
  所以他不會回答相丘的問題。
  他甚至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但今天似乎有了些不壹樣。
  他看著那座大院,視線穿過院門,落在極深處那棵樹下。
  那棵樹下有壹道身影。
  他的識海早已平靜無波,近乎冰凍,這時候卻漸漸融化。
  他的意識早已是條幹涸的小溪,這時候卻漸有水流入,開始拍打岸邊的巖石。
  因為他那顆早如槁木的心,忽然生出壹點小火苗,然後火勢漸漸變大。
  就在看到那道身影的那壹刻,他活了過來,甚至心神開始激蕩。
  沒有風,他的衣衫開始鼓蕩。
  他的臉色越來越紅潤。
  他的眼睛越來越明亮。
  他變得年輕了很多。
  他仿佛還能再活五百年。
  但他不想要那五百年。
  如果今天他能殺死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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