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情深
　　青黛前幾天從翠紅口中大致探聽了壹些下人都知道的永昌候府的事，永昌候是軍功起家，最早的壹代永昌候跟著太祖打下了江山，接著經歷數代更叠，永昌候傳到了衛淵這輩。
　　衛淵的父親老永昌候戰死沙場，只留下衛淵壹個獨子，而衛淵二十歲起便隨著父親征戰沙場，歷經幾場征戰討伐。
　　所以箱籠裏的那幾雙靴子不難猜測都是在衛淵即將出征時，原主壹針壹線納的，卻又從來沒有交給過他。
　　而那本手抄的食譜，想來是原主從各個渠道收集的糕點食譜，通過觀察他吃糕點時的表情記下來調整的分量。
　　衛淵下朝後若是無事便會待在書房，而這時的茶點便是由書房的小廚房做好送過去的，書房的小廚房正好歸青黛管。
　　在腦中勾勒好計策，她便準備行動了。
　　青黛為了不讓人起疑，專門在床上躺了三日才不再告病，又等了兩日才開始行動，只是這樣她的剩余天數就非常緊張了。
　　白日裏她和翠紅的工作便是灑掃書房、在衛淵過來時伺候他，每日午後的茶點之前都是由青黛從小廚房端過來的。
　　晌午時侯府靜悄悄的，主子們都在歇晌，下人們腳步都放輕了又輕。
　　青黛走進書房的小廚房，裏面壹個眉眼周正的婆子正坐在小杌子上，看到她推門進來，有些驚奇地喚道：“青黛姑娘，妳終於過來了，前些日子妳沒來，老婆子還不太習慣呢。”
　　廚房裏守著的婆子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青黛果然經常來這裏的小廚房，而當她照著那本手抄本上的食譜做糕點時，身體那自然動起來的熟悉感更讓她肯定，每日送到書房的糕點，是原主親手按照衛淵的口味做的。
　　待到做好了壹盤晶瑩剔透的馬蹄糕，她先自己嘗了壹口，味道稍甜，又不會太膩。她讓守在廚房的張婆子也嘗了壹口，張婆子邊嚼邊笑著道：“青黛姑娘做出來的糕點還是和原來壹樣甜。”
　　味道沒問題，她這才放下提起的心，看了壹眼窗外的日光，估摸著過了未時，才提起了裝著馬蹄糕的食盒，朝書房正廳走去。
　　衛淵大馬金刀地坐在桌案後，正翻著壹本兵書，門外傳來了女子柔軟的聲線。
　　“侯爺，奴婢送糕點來了。”
　　“進來。”
　　輕掩著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穿著粉色春衫的瘦弱少女，纖細的手提著壹個紅木雕花食盒，低眉垂眼，走到桌案前，將食盒中的糕點拿出來擺在桌上。
　　衛淵的眸光隨著她柔白細嫩的手落到青花白瓷盤中的糕點上，半透明的馬蹄糕瑩潤，看起來彈性十足。他伸出手拈了壹小塊放進口中，入口軟滑又不失嚼勁，甜度對他來講剛剛好，糕體中嵌著的幾粒馬蹄丁更是清甜爽口。
　　青黛立在他身側，偷偷擡眼瞄著他的唇角，發現他唇邊輕微上揚的弧度才放下了心，看來這壹步是走對了。
　　接下來的七八日青黛規規矩矩地當壹個丫鬟，除了每日午後給衛淵送壹份她親手做的糕點，並無任何出格之處。
　　當她的剩余天數只有八日的時候，侯府中要曬壹曬裝在箱籠中的衣物，並把春衫換成輕薄些的夏衫。
　　她等的機會終於到了。
　　書房這邊她和翠紅兩個通房丫鬟的屋子裏都會備有衛淵的衣物，正好書房中的書也要定時拿出來晾曬，衛淵叫來了他的貼身侍從衛勇來幫忙。
　　三人把箱籠和書籍搬到院子裏，忙忙地把書打開攤在條桌上，又去開箱籠的蓋子。
　　“咦，這個箱籠裝的不是衣物呀？”衛勇與主子不同，性格直爽愛笑，揭開了壹個竹蓋奇道。
　　翠紅記憶好，壹眼就認出那是青黛屋子裏搬出來的箱籠，湊過去壹瞅，發現裏面居然是六雙男人的靴子和壹本冊子，當即心直口快地喚了起來：“青黛！妳的屋子裏怎會有男人的靴子，莫不是——”
　　翠紅嗓門大，嚷得坐在書房廳內的衛淵聽得清楚，他放下手中擦拭刀劍的布，起身立在門口，看向院中。
　　“我、我不是——這不是……”嬌弱的少女滿臉通紅，嬌艷的顏色讓那張蒼白清秀的瓜子臉平添了幾分姿色，與在他面前的沈默寡言完全不同，是他從沒見過的神色。
　　“是我搬錯箱籠了，我這就搬回去。”她忙忙把竹蓋蓋上，躲過翠紅的手，就要把箱籠拉回屋裏。
　　“慢著。”
　　男人低沈威嚴的聲音傳來，讓院子裏的三個人都僵住了。
　　衛勇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話，翠紅趕緊規矩地站好，而那慌亂的少女連朝他行禮都忘了，背對著他僵直身子趴在箱籠上。
　　男人跨著大步朝她壹步步走來，停在她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嗓音冷漠：“打開。”
　　她瘦弱的肩膀壹抖，顫顫巍巍地扭頭看他，水潤的黑眸中蘊著水汽，拼命搖著頭，“侯爺，奴婢沒有——”
　　“打開。”他再重復了壹遍，語氣未變。
　　少女咬著蒼白的下唇，抖著手把竹蓋揭開了。
　　箱籠裏是六雙靴子，兩雙最舊，兩雙稍微新些，兩雙最新，但都是沒有磨損穿著痕跡的，靴子上還放著壹本小冊子。
　　衛淵彎下腰，手臂伸向箱籠中，這個動作讓他離靠在箱籠邊的少女更近了，能看到她低垂著的顫抖睫毛。他用手指夾起了那本小冊子，翻開了第壹頁，他以為會看到壹對茍合的野鴛鴦的汙言穢語，沒想到第壹頁便是馬蹄糕的做法。他又翻開了第二頁，是桂花糕的做法，他手指動作快了些，很快把薄薄的壹本冊子翻完了，也沒漏看那些批註的小字。
　　他又將目光移到那六雙靴子上，他拿起壹只看了看，鞋底納得厚厚的，鞋內繡著滿滿的平安結，大小看起來和他的鞋子差不多。再聯想到最近三次他出征的時日，衛淵捏著靴子邊緣出了會神，等回過神來，院子中的三個人都已經跪在了他面前。
　　“今日之事，不許外傳。”他著重掃了眼除了少女外的那兩個人，“若被我發現，格殺勿論。”
　　“是。”衛勇跟著衛淵上過戰場，早習慣了他下的軍令，答得痛快。
　　而翠紅則被嚇得壹抖，聲音也有些發顫：“是。”
　　最後就是那將額頭貼在地上的少女了，她的聲音細細，小得可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