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紅顏難逃
　　“大人，您上哪去？”青黛覺得有點不對勁，連忙站起來問了壹聲。
　　“去找母親，讓她道歉。”楊巍的嗓音冷冰冰的，帶著那麽些公事公辦的意思，像是下令判案、公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爺。
　　青黛楞了楞，她沒想到楊巍居然會想去找楊老夫人給她道歉。她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逐漸尊重她，可她的身份到底還是個下人，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制度長大下的楊巍竟會想讓他母親來給她賠罪。
　　眼看著他就要走出門了，青黛壓下心中那絲悸動，別別扭扭地用傷著的膝蓋疾走幾步，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人別去！”見他停下腳步，她倒是馬上放開了他的手臂，溫聲說道：“這事本也是奴婢做得不對，既欺瞞了老夫人，又沒遵守與大人的約定……”她說著秀美的面上浮起幾分落寞和懊喪，粉色的唇還委屈般地撇了撇。
　　靠近他時也沒見她將那約法三章看得如此重要，那惡毒的誓言也渾不在意般。
　　楊巍腹誹，口中卻壹派端直公正，“這本也是我讓妳這麽做的，要罰也該是罰我。”
　　她使勁搖頭，耳垂上墜著的蜜蜂都隨著拍在她粉潤的頰上，她那雙亮亮的眸子望著他，“老夫人已經罰過奴婢了，奴婢也不想要老夫人的道歉，若是大人實在覺得過意不去，那便誠實地回答奴婢幾個問題便好。”
　　她執意攔著他，他蹙眉良久方才頷首，勉為其難地沈聲道：“妳問罷。”
　　“大人是心悅奴婢的吧？”
　　楊巍著實沒想到這話題是如何從讓他母親道歉轉到這的，突兀得讓他有點呆滯地張了嘴，半晌才擠出壹句話：“我自是欣賞妳的。”
　　她眨了眨眼眸，又問道：“那奴婢與大人親近，大人厭惡嗎？”
　　她的柔軟觸感，她的香甜氣息，她的軟糯嗓音，都在這壹刻讓楊巍壹身血液全都湧上了頭臉，壹瞬的功夫便已是通紅。
　　“看來大人並不討厭。”少女輕輕笑了笑，嬌美的眉目如夜色下盛開的芙蕖，清新柔嫩。剛及他胸膛的嬌小少女朝著他走了壹步，楊巍卻宛如遇到了洪水猛獸，連連倒退了數步，直到抵到了靠墻的桌案上。
　　“那便是心悅了。”她已走到他的腳尖前，細細白白如玉筍般的手指揪著他身上的衣衫，擡起頭笑盈盈地望著他。
　　“妳胡言亂語些甚麽！我看妳是這幾日還沒反省夠！”
　　楊巍極力維持住自己的威嚴，聲色俱厲地朝她斥道，但他通紅的耳廓硬是讓這句話多了幾分色厲內荏和欲蓋彌彰。
　　“大人打算壹輩子就這樣麽？孑然壹身，煢煢孑立？”
　　他抿著唇沒說話，但神色間的肯定已然回答了。
　　“大人不會覺得寂寞麽？須知老夫人也不會陪您壹輩子，奴婢說得難聽些，待老夫人百年之後，您便沒了親人陪伴。”
　　“不會，朝事政事、書籍學識，我有許多事可以幹。”楊巍似是找到了穩住的法門，定下心神，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與她那雙靈動的雙眸對視。
　　“平日裏大人繁忙不會有感覺，但深夜歸府未留燈盞，夜半夢回只余孤己，煩悶瑣事無人可敘，歡欣愉悅獨自品嘗，這樣大人也不介意麽？”
　　楊巍肅淡的眉目動了動，還未說話，她已接著道：“大人不介意，奴婢卻是心疼大人。”她深深地看著他，如浸在寒潭中的壹對黑玉般的眸子似是要望進他的心底，她又輕又緩地開口，“奴婢願意陪在大人身邊，春賞落英，夏納涼風，秋觀落葉，冬折紅梅。大人若想論道議經、求知學識，奴婢隨時都在。”
　　少女笑意暖暖，在她小巧娟麗的瓜子臉上綻開，宛若壹陣溫柔怡人的風，帶著溫軟潮濕的氣息，頃刻間吹入他枯燥又壹成不變的內心。不知何時被她種下的種子生根發芽，開出壹串串嬌嫩的花。
　　楊巍在這個時候驟然想起少年時他曾被太安觀中的惠同大師斷言這壹生會有壹情劫難渡，當時的他不以為然。
　　如今他看著少女這張早已如刻骨般印在腦海中的面孔，心中恍恍惚惚地想：她怕真的是我難逃的劫難。
　　“大人，您回來了。”自昨夜楊巍落荒而逃後，青黛在楊府中等了他壹日後，終於又候到他回來了。
　　聽到這壹把熟悉的婉轉嗓音，楊巍走進屋裏的動作壹僵，立馬轉過身背對著她。
　　但她的輕巧的腳步聲卻響在他身後，伴隨著她甜軟的聲音，“大人，奴婢替您更衣？”
　　她已經繞到屏風後面，不僅堵住了他的退路，還將手向他伸去。
　　“不必！”楊巍硬生生從她身邊和屏風中間閃了過去，半點眼神都不敢投向她，急匆匆走去凈房，“備水，我要沐浴。”
　　青黛瞅著身手矯健的楊大人，翻了個白眼，等到謹言把壹桶熱水送進去，她摸了摸下巴，朝著那扇關得緊緊的凈房門口走去。
　　楊巍靠在足有半人高的浴桶中，肩背肌理緊致結實，壹粒粒水珠滾落其上，肌膚都散發著玉質般的溫潤光澤。
　　聽到身後門扉被打開又關上的動靜，他微微閉著眸子，聲線清冷，“謹言，替我拿換洗衣物來。”
　　身後之人沒有答話，反而有清淺的呼吸聲越來越近，楊巍覺得有些不對，直到肩膀上覆上了壹雙嬌嫩柔滑的小手時，他整個人差點從浴桶中跳出來。
　　“出去——！”
　　他站起來的動作太劇烈，潑了她半邊裙子的水，她只覺眼前壹花，他已經撈到壹旁的長衫掩在身上，面色鐵青地看著她。
　　“在男子沐浴時隨意進出凈房，成何體統！還不快出去！”
　　對上他嚴肅莊重的臉，又看了看他紅透的耳根，青黛拈了拈手指間殘留著的濕滑水跡，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大人，昨夜我們不是已經——心意相通了麽？大人為何還如此抗拒奴婢？”說完她擡起了眸，秋水般的眼眸壹眼又壹眼地瞧他，頗像是林中可憐兮兮的小鹿。
　　他面色壹僵，還有些嘴硬，“妳又在胡說，我何時與妳……”話說到壹半，對上她如同看壹只死鴨子般的眼神，他驀地將後面的話吞回去，改口道：“總之先出去，待會我好好與妳分說。”
　　青黛又看了他壹眼，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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