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南溪小調是清河市壹家比較知名的浙菜館，也是淩邈歷來商務招待時偏愛選擇的餐廳。這裏從裝修到菜品都透著江南的精致寫意，只是具體到消費上的時候，江南人的婉約就被豪放取代，昂貴得讓人嘖嘖稱奇。
　　當然也只有這樣的價格，才配得上淩家的風格。
　　相比上壹次事後對“南溪小調”這個名字的畏懼，今天淩思南倒是顯得很放松，大概是因為清遠就在身邊。
　　就算來的是沈昱，也都不是什麽大事兒了。
　　大理石鋪就的地磚上，回響著冰冷的腳步聲。淩思南習慣了平日裏和父母相對無言，可是今天父親和清遠的相處氣氛也很奇怪，盡管父親應該已經看到了兩人在校門口打鬧，卻壹反尋常地什麽都沒有說，從上車到進入餐廳，僅有幾句簡短的對白。此時淩邈壹人率先走在前頭，淩思南頗為不解地打量清遠和他之間恍若鴻溝的距離。
　　她朝壹旁的清遠努努嘴，可是他無動於衷，並不打算解釋。
　　就這麽走在去VIP包間的走廊上，迎面恰好遇到了四叔淩燁。
　　淩燁是淩家五個子女中最沒存在感的壹個。淩家老大淩隆，接手長淩國際貿易總公司的CEO壹職，執掌淩氏東南亞的貿易業務，這些年不能說把淩家經營得風生水起，倒也讓公司逐步擴張；老二淩耿，雖然罹患癌癥過世，生前也只是壹個普通的貨運司機，但主動離開淩家自力更生，至少活出了自我；老三淩邈，頗有商業頭腦，早年主動開辟了淩氏在澳洲的市場，發展了廣大的人脈資源，如今管理長淩遠洋和長淩的澳洲分公司也算井井有條；老五淩靜，受二哥影響，脫離淩家獨自在美國打拚，現已是美國知名電器公司的CEO，日常居住在曼哈頓的頂層公寓套房。
　　至於老四淩燁……至今為止，除了接受管理長淩的廈門分部，以及下屬的壹家茶行以外，就沒什麽拿得出手成績。這也和老四的性子有關，他既不像大哥三哥那樣腦筋活絡，也不像是二哥那樣有風骨，更不像五妹那樣敢拚。早些年傳宗接代之爭的時候，又怪老婆的肚子不爭氣，憋了幾年楞沒憋出壹個，他就幹脆放棄了。所以活在壹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做壹個不上不下的人，中庸就成了淩燁的處世之道。
　　不過看淩氏如今老大老三天天鬥得頭破血流，忙得不可開交，老四又仿佛成了活得最愜意的壹個。
　　“哥，帶清遠來了啊。”淩燁頓住步子——不同於大哥淩隆對三哥壹家心存利害關系，加上平時淩清遠對他的態度也比趾高氣揚的淩崇亮來的尊敬，所以他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侄子。
　　“四叔。”淩清遠主動地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見。”說完還側過身讓出壹個位置。
　　淩思南意會，上前笑容甜美：“四叔好。”
　　“哦哦，好好好，思南也來了。”淩燁笑呵呵地頷首，之前在淩靜生日宴那日他就見過淩思南，這孩子那時表現就頗為討人喜歡，現在看起來更自如了壹些。
　　“妳去哪兒？” 淩邈面色不變地問。
　　“抽根煙抽根煙。”淩燁訕笑道，“讓我先解解煙癮，難得我家那口子今天沒跟來。”
　　淩邈和淩燁短暫交流了幾句。
　　“四叔，上次小宇說要的參考書，我改天給妳送去。”臨分開前淩清遠詢問，“ 不知道哪天方便？”
　　“哦，那個，妳放假了吧，下周三怎麽樣？”
　　“好。”
　　“到時候思南也壹起來四叔家做客啊？”
　　淩思南杵在原地看了壹眼父親，見淩邈皺了皺眉，她頓了下，隨後點點頭：“好呀，四叔不嫌棄我就成～”
　　淩燁擺擺手：“哪有什麽嫌棄，來就是了。”
　　等淩燁壹走，原本不動聲色的淩邈再度睨了壹眼淩思南，又看向淩清遠：“做做樣子就夠了，沒必要這麽套近乎。妳四叔廈門的事情壹團亂，別到時候給我惹麻煩。”
　　淩清遠垂下眼，壹手抄在兜裏，壹手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徑直從父親身邊走過。
　　淩思南驚訝得回頭望向父親面如死灰的神色，趕忙湊到弟弟旁邊：“到底怎麽回事？”
　　“淩清遠！”身後傳來聲如洪鐘的斥喝。
　　他充耳不聞。
　　淩邈邁開步子走上來：“真的翅膀硬了，容忍妳幾天耍耍性子，妳倒是真以為自己——”
　　還打算說話，淩清遠倏地拉開了四叔剛才走出來的那個包廂門。
　　包廂門壹開，屋裏壹片熱鬧景象，飯桌旁的人紛紛將目光投註過來。
　　淩邈驀然停下斥罵聲。
　　淩家老三要面子，就算家事再讓他窩火，也要關起門來說。
　　這場家宴除了已經回美國的小姑姑不在，連特助盛叔都來了，三大桌的人滿滿當當。
　　舉辦家宴的不是別人，正是淩邈。
　　淩邈壹個薄情寡性的商人，會突然這樣安排，多半是邱善華的主意。
　　說來諷刺，活了十八年，這是淩思南記事以來第二次見到奶奶。
　　上壹次見面的時候，是二叔回去交代事兒，她遠遠地在別墅外張望過幾眼。
　　周玉嬋戴著金絲邊的眼鏡，看到淩清遠臉上就掛著笑容，還主動把他叫到自己身邊噓寒問暖，於是乎，淩家老大和老三兩對夫婦之間明裏暗裏的眼神交流就十分精彩。
　　淩思南還在觀望著席間的眾生相，忽然聽到壹聲“姐姐”——她循聲看去，淩清遠站在奶奶邊上，朝她示意。
　　淩思南整了整微皺的校裙上前問好，突然周遭壹片安靜。
　　淩家祖父是怎麽死的的，淩家人可沒忘。即便淩思南的乖巧博得了長輩的好感，那也是因為事不關己，最終的態度也要取決於風向，而淩家目前最大的風向，就是周玉嬋。畢竟淩思南是所謂大師算出來的克死當年淩家祖父的“災星”，如果周玉嬋要把淩思南掃地出門，那淩思南肯定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淩邈夫婦更是僵硬著臉，盯著淩思南的背影壹瞬不瞬。
　　可是不知是因為周玉嬋已經不在意，還是姐弟倆人有手段，聽不到對話的人們，只看到周玉嬋慈眉善目，預想中的對峙並沒有發生。
　　等到淩思南懸著壹顆心從主位邊上退下來，席間又恢復了喧鬧。
　　她心跳得有點快，不過下壹秒，跳得更快。
　　因為清遠握上了她的手。
　　他側過臉：“別緊張。”
　　……妳這樣我才緊張。
　　淩思南掙了掙，沒掙開，小臉憋得通紅。
　　大概也是看她不自在得太明顯，淩清遠終於松開。
　　酒意正酣之時，這場鴻門宴才真正進入正題。
　　奶奶的病情日漸惡化，近來更傳出風聲要修改遺囑交代接班人，淩清遠原以為今天是爸媽為了給奶奶營造壹個家庭和睦的假象，增加她的好感以博取更多利益才舉行的家宴，卻沒想到，他們打的不止這個主意。
　　邱善華打斷了正在委婉邀功的淩家老大，宣布了長淩澳洲分部即將和環宇世貿合作的消息。
　　淩清遠的身子僵了壹下。
　　淩家壹直以來都希望攀上環宇世貿這根高枝，可歷來都只是停留在壹些表面合作上，如果淩邈能搞定環宇世貿今年三億的大單，建立長期深度合作的話，那淩氏未來幾年的路都可以說是扶搖直上了。
　　可是，拋出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
　　邱善華天花亂墜地誇了壹通夫婦兩人在此事上付出的努力，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好像環宇真的是非長淩不可。
　　淩家老大又怎麽會坐視不理呢，“八字都還沒壹撇，還是別說早了。”
　　淩邈神情泰然，轉向妻子：“關於這事，還是妳說吧。”
　　邱善華也擺出夫唱婦隨的姿態，笑容裏誌在必得：“沈總的獨生子沈昱，已經決定在今年下半年和我們家南南訂婚了。”
　　啪嗒，是筷子落在地上的聲音。
　　眾人的註意力此時都被這個消息吸引，倒是沒太在意，只有淩思南低下身，想幫忙拾起清遠掉在地上的筷子。
　　手指碰到了壹起。
　　他擡眼，她也是。
　　淩清遠皺著眉心，挑眉，無聲地問。
　　她的手指動了動，不敢俯身太久，先壹步坐直了，把筷子放到桌上。
　　此時目光的焦點已經落到了淩思南身上，似乎大家都很好奇，壹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小女生，究竟是怎樣吸引到沈家那個浪蕩子。
　　“我家的孩子都挺優秀的，沈家能看上也在意料之中。”邱善華微笑著解釋，把兒女的出色全都歸功於自家的良好教育下——管公司是管，管孩子也是管，她也是想側面說明，他們夫婦二人在這上面確實有壹套。
　　“十八歲會不會太早了點？弟妹這麽迫不及待把侄女送出去，當媽的也不心疼啊？”淩隆還不死心。
　　“只是訂婚而已，結婚還是要幾年後再說，但畢竟這之後和沈家的關系肯定會更融洽……”
　　“是和環宇的關系吧？”
　　淩邈面露不悅之色：“大哥，壹樁大好的婚事，何必急著拆臺。”
　　為了避免淩隆繼續插話，邱善華又接著道：“而且我們考慮到接下來環宇的生意，我會先回去澳洲那邊配合——帶著清遠壹起過去。”
　　帶著清遠壹起過去。
　　淩思南聽到了這句話。
　　只聽到了這句話。
　　渾渾噩噩地，許久之後想到要上洗手間，這才走出了包廂。
　　走了沒多遠，身後忽然有人叫住她。
　　是奶奶。
　　“我也去壹趟。”周玉嬋最近的腿腳不太靈便，卻摒棄了助理的攙扶，拄著拐杖踱步到了她身旁。
　　淩思南下意識扶住她，又想到什麽，手的動作定在了半空，慢慢地，還是握了上去。
　　“元元啊，壹直跟我誇妳。”周玉嬋偏首打量了下這個孫女，眉清目秀，像水似的純凈，“我對妳沒什麽印象，但那孩子喜歡的人……壹定不會錯。”
　　心中的郁卒感稍霽，淩思南安靜地回應：“……我不是個好姐姐。”
　　她確實不是個好姐姐，過去的十八年，她壹直都沒有盡壹個姐姐照顧弟弟的本分，無論是主觀還是客觀的。
　　“妳覺得妳不是，他覺得妳是，那就夠了。”周玉嬋的目光極淡：“以前不是，以後是，也夠了。”
　　淩思南總覺得奶奶的話有深意，轉頭認真地看著她：“奶奶？”
　　“妳看我那幾個孩子……”周玉嬋目視著前方，似乎不小心陷入了緬懷過往的回憶裏：“他們從沒覺得我好過……”她翻過手來，輕輕拍了拍淩思南：“妳……也這麽覺得吧？”
　　壹下，壹下，動作緩慢地，透著壹絲落寞。
　　靜默了許久，淩思南並沒有給她壹個違心的答案：“是。”
　　周玉嬋的表情很微妙。
　　“但今天之前，我和您並沒有真正見過面。”她抿了抿唇：“我心裏的是以前的您，對我不聞不問，和二叔也沒什麽交集的您。雖然如此，但那已經過去了，而且，我覺得過去的十年，因為有二叔照顧我，我很幸福。”
　　“二叔啊……妳二叔……”周玉嬋的思緒似乎斷開了，“是誰來著？”
　　淩思南停頓了半晌，隨後了然：“淩耿，是您的二兒子，奶奶。”
　　“啊、啊，對。”周玉嬋有片刻的茫然，“淩耿啊……”在腦海裏費力拚湊壹起著記憶，卻似乎還是徒勞，周玉嬋喃喃：“……他……也恨我吧……”
　　“以前怎麽樣已經不重要了，奶奶。”淩思南輕扯動唇角：“已經不重要了……”
　　從洗手間出來，淩思南被門口壹語不發浸沒在陰影裏的人給嚇了壹跳。
　　他抱著雙臂，幽幽擡起眼，與她對望。
　　淩思南沒來由地壹陣緊張。
　　“妳來……上廁所嗎？”
　　“妳覺得呢？”淩清遠靠著墻眄她。
　　她打著哈哈：“別那麽有氣勢嘛，奶奶還在裏面，等會兒出來看到妳這樣子，妳那個乖孫子的面具還要不要了？”
　　“我怎麽覺得妳在罵我？”淩清遠冷笑了聲，索性直起身，“妳知道多久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妳去奶奶家那天。”
　　“誰提出來的，沈昱？”淩清遠偏著頭問她，廊燈的光影因為他偏頭的動作在他臉上明滅變化，他擡手扒起額際的碎發：“到了這種程度還提出訂婚，那個沈昱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壹絲焦躁的情緒，幾不可察——
　　“而且，為什麽姐姐妳要瞞著我？”
　　他這麽質問。
　　眼神灼灼。
　　就好像她背叛了他。
　　“因為……那不重要。”淩思南垂眸淡淡說道，“也不是刻意瞞著的，只是對於壹件最終都不會真正達成的事情，沒有糾結的必要。”她說過讓他相信她，不說是因為怕他反對，卻沒料到母親這麽快就把事情公布出來，還是以這種公開宣布的方式。
　　“沒有必要？”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拳：“妳是認真的？”
　　他突然笑了：“從上次妳說只是答應和他好好交往，到現在交往變成了訂婚，下次是不是要等到妳要和他結婚了再告訴我，沒有糾結的必要？——原本說好的計劃呢？”
　　“過程總是會有變化的。”淩思南嘆了口氣，“但是結果不會變……妳不要這樣。”
　　“過程總會有變化，憑什麽結果就不會變？”目光對撞，他黢黑發亮的眼睛撞上她的平靜，視線緊緊攥著不放，情緒像是潛伏在面下的黑影，隨時都會隨著波動破繭而出。
　　“妳氣什麽呢？”她在平靜中隱含著不服軟的語調，“妳不是也總有自己的打算嗎？”
　　淩思南的眸子總是濕潤的，盈盈黑亮的壹對，可愛又可憐。
　　控訴他的時候微微擡著下顎，披在肩頭卷翹的發尾隨著咬合的動作顫動，末了咬著嘴唇，佯裝堅強的委屈。
　　他撇開目光，強迫自己不去看她，仿佛生怕多看她壹眼，就要無條件地投降。
　　往往是這樣。
　　平時看起來強勢又腹黑，可是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脆弱的壹面，這種時候，看起來才符合他的年齡。
　　這才像是十六歲的弟弟。
　　“我們沒有兩年時間了。”她說。
　　從邱善華潛移默化地隔離開他們兩人開始，她就知道，只要她去了大學，她和弟弟的聯系就會被完全割斷，更不要說現在母親還在安排她和沈昱的婚事。
　　今天拒絕壹個沈昱，明天還會有第二個沈昱，她當然可以不答應，但淩清遠永遠不可能出現在那壹端。
　　所以，她需要抓緊任何機會。
　　“我知道。”淩清遠移回了焦點，琥珀似的眸子裏灰暗壹片，望她的時候眼瞼是半耷著的，視線隱在睫毛後頭，看不大清，卻能感覺到冷，並非冷漠的冷。
　　“妳知道？”
　　“我不會那麽天真的以為她是要打理和沈家的生意才會帶我去澳洲。”淩清遠輕蔑地扯了扯嘴角。
　　“……就算這樣妳還這麽淡定嗎？”
　　“姐姐。”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忽而揚起眉：“妳覺得，什麽樣的情況下，人才會後悔？”
　　淩思南不明所以地頓了頓，還沒開口，他卻徑自說——
　　“當他們什麽都有的時候，是不會在乎的……”
　　“元元？”耳邊傳來老人的聲音。
　　淩清遠倏地換上溫和的神情，“奶奶。”隨即自覺地繞過淩思南，走上前攙扶住周玉嬋的手臂。
　　原本的對話被打斷，淩思南也沒有讓奶奶看出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安靜地走到她身側。
　　與此同時，走廊裏男人壹手夾著煙，壹手握住手機眉頭緊蹙。
　　“我知道情況不好，但是環宇的生意又不是說來就來，董事會那邊妳幫我再拖壹拖。”
　　“還有給我盯壹下我大哥，連著幾次絕對不是巧合，壹定是他在背後做的手腳。”男人眼角的余光見到了熟悉的人影往這邊走來，趕忙匆匆交代了幾句，結束了通話。
　　男人盯著迎面而來的三人。
　　中間的是他的母親，說是母親，但實際上壹直以來彼此之間都沒有什麽感情，唯壹從她那裏汲取過的溫暖大概也不過是鈔票的溫度，而這種溫度，傳遞到了他這兒，再依循著刻在人類基因裏，遺傳的既定規律，傳承給他的下壹代——男人本來就沒得到過愛，自然也不會去愛。
　　目光在左右兩邊的少年和少女身上巡脧，有那麽壹瞬間，他產生了片刻的恍惚。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他知道，他只有壹個兒子。
　　[妳還想她再克死元元不成？妳二哥就是壹身反骨，教出來的能有什麽好東西？自從她回來，元元都變成什麽樣了？]
　　青煙裊裊地自煙頭飄散在空氣裏。
　　克不克的，他其實不在乎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但他的兒子必須優秀，也只能優秀。
　　又何必把自己所剩無幾的精力，分攤到壹個沒有感情的後代身上。
　　女兒始終是要嫁出去的，最後也是個外人。
　　既然如此，讓她嫁個更好的外人，又能為淩家出壹份力，這是壹樁雙贏的生意。
　　與利用無關。
　　Win Win.
　　————————————————————————
　　先把上壹章這段補完，然後我再看看今天能不能更下壹段。
　　因為最近自己回顧的時候，覺得每章末尾的作話看起來挺亂的，以後如果有更新，作話我還是放微博了，這樣不想看的親也不會看到，想看的話去微博看看就好啦（如果有更新，微博我會有更新提醒），還有人問我悖論的群怎麽加，小可愛們請看文案，文案裏有悖論讀者的群鏈接哦。
　　重新理完大綱之後，和我預想的有點不壹樣，我覺得我估計會快進到完結，但應該……不算爛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