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萬年之後 5K

　　夜幕下，林間隱約回蕩著寒風之聲。
　　與此同時，寧塵正走在森林內，眼神凝重的打量著四周。
　　在與黑影女子閑聊打趣壹陣後，他便試著在周遭逛上壹圈，想著看看此地還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而如今看來，這裏曾經是壹處小莊園，到處都有房屋雕零塌陷後的痕跡，還能看見不少被風沙侵蝕過的生活用具。
　　不過——
　　“似倸乎...有點眼熟。”
　　寧塵隨手拂過長滿青苔的木桌，眼神閃爍不定。
　　“需要我好心提醒妳壹回麽？”黑影女子交疊著美腿坐在不遠處，托腮輕笑道：“這裏妳曾住過壹段時日。”
　　寧塵心頭壹動，神情變得愈發復雜。
　　“果然是這裏。”
　　“...過了萬年之久，靈氣再是充沛也抵擋不住歲月流逝。”
　　九憐這時也現身在旁，瞧了瞧四周狼藉，感慨道：“沒想到，我們還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此處，正是醉月的隱居之地。
　　“那個龍女似乎還挺絕情的。”
　　黑影女子饒有興致道：“與妳動心生情的故居都已破敗至此，還不知這萬年來，她到底有沒有將妳忘得壹幹二凈。”
　　寧塵輕嘆壹聲，無奈側首道：“仇姑娘，不必來回挑唆我與醉月之間的關系。”
　　“那妳說這裏為何會...”
　　“萬年歲月，的確能忘卻不少往事。”
　　寧塵按著粗糙桌面，低聲道：“但這些終究只是身外之物，又何須在意。”
　　九憐看了他壹眼，又朝不遠處的黑影女子狠狠壹瞪眼，好似無言警告壹般。
　　但面對‘威脅’，黑影女子只是輕笑兩聲。
　　見她無動於衷，九憐只得氣惱的跺了跺腳，重新化作流光返回魂海。
　　黑影女子隨口道：“待傷勢有所好轉，妳準備再去龍界找那個龍女？”
　　“若有機會，我想試著去見她壹面。”
　　寧塵拿起壹旁早已斷裂的木梳，平靜道：“但妳讓我來到這裏，應該不是為了讓我與醉月能敘舊聊天，定然另有其他重大轉折，足以扭轉後世發展。”
　　“妳還真是冷靜。”
　　黑影女子攤手道：“可惜，我可不會給妳更多提示。”
　　寧塵聳了聳肩膀：“我當然不奢求仇姑娘會告知答案。”
　　他驀然揚起笑容，伸出了右手：“但我想邀請姑娘再陪我逛壹逛，漫步這靜謐林間，還頗有些情調意境。”
　　“哦？“
　　黑影女子邪笑壹聲：“我幾番出言刺妳，妳如今反而想讓我來陪陪妳？”
　　寧塵輕松笑道：“帶刺的花朵也別有壹番風味，若能俘獲仇姑娘的芳心，說不定將來這些話就不是挑釁嘲諷，而是嗔怪撒嬌了，細細想來難道不是頗有趣味？”
　　“妳還真敢說。”
　　黑影女子起身飄飛而來，負手詭笑道：“知曉了我的名字，就讓妳如此欣喜癲狂，如今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這可是拉近關系的壹大步。”
　　寧塵笑呵呵的將手掌伸到她面前：“可要在下幫忙引路？”
　　黑影女子瞥來壹眼，嘴角微揚壹下，將玉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掌上：“若膽敢有僭越之舉，我可不會輕饒了妳。”
　　“這是自然。”
　　寧塵牽住黑影女子的柔荑，率先邁出腳步，緩緩走在布滿霧氣的林間。
　　兩人並肩而行，踩過略顯濕潤的泥土，跨過橫倒阻攔的枯樹藤蔓。
　　隨著夜風拂面，黑影女子默默瞇起雙眸，神色似乎變得緩和不少，仿佛在感受著此刻難得的清靜安寧。
　　“仇姑娘。”
　　“嗯？”
　　“妳說，萬年歲月是否稱得上悠久？”
　　“因人而異。”
　　黑影女子悠然道：“於我而言，萬年時光不過爾爾，被封印的這些年也不過是無趣了些。”
　　寧塵眉頭微挑：“仇姑娘曾經被人封印過？”
　　“妳以為我為何會出現在妳的魂海之中？”
　　黑影女子邪魅壹笑：“正是因為我覺得封印中太過煩悶無趣，這才讓壹縷殘魂逃竄出去，陰差陽錯下進入了妳這小子的體內。”
　　“原來如此。”寧塵頓時恍然。
　　他很快輕笑壹聲：“我體內諸多殘魂都來頭不小，仇姑娘被封印之前又是何等超然身份，會被人特意封印起來？”
　　“繞來繞去，還是想知道我的來歷？”黑影女子輕輕在其掌心中劃蹭了壹下，莞爾道：“可別太過得寸進尺了，小傻瓜。”
　　酥酥麻麻的感覺在掌心傳來，令寧塵不禁吸了口氣，訕笑道：“仇姑娘這算是調情嬌嗔？”
　　“這叫‘戲弄’。”
　　黑影女子螓首微斜，笑吟吟道：“我倒想瞧瞧妳會露出什麽窘迫表情。”
　　寧塵幹笑兩聲：“我越是窘迫，不就意味著仇姑娘越是叫人動心？”
　　“這種肉麻話，還是留著給妳的小師傅吧。”黑影女子隨手摘下身旁的壹朵梅花，借著月色細瞧兩眼，輕笑道：“不過，妳或許會對封印的人很感興趣。”
　　寧塵心頭壹動：“難道封印仇姑娘妳的人...我認識？”
　　“她是三天域之主。”
　　黑影女子朱唇微啟，將手中梅花徹底吹散：“名為文韻。”
　　寧塵頓時壹驚：”文韻姑娘？妳們之間...”
　　“這個不自量力的女人，的確麻煩。”黑影女子斜睨道：“若因為她壹臉出塵淡然，就將她當做是人畜無害的仙女，可謂大錯特錯，她可沒妳想的那麽嬌柔無力。”
　　“妳們雙方，當年難道是起了什麽沖突？”
　　“此事妳將來自己問她便知。”
　　黑影女子壹臉無趣的收回視線，顯然不想在此話題上繼續多談。
　　寧塵若有所思道：“若是仇姑娘當年妳被欺負了，往後我可得幫妳討回壹點公道才行。”
　　“......”
　　黑影女子沒好氣的橫來壹眼：“被妳這壹說，我像是受了此女的氣似的。“
　　寧塵失笑：“難道不是？”
　　“呵，我可不曾將她放在眼裏。”黑影女子重重捏了他的手掌壹下：“不過，妳要是能將她壓在身下肆意欺辱，能讓我瞧見她涕泗橫流、哭喊求饒的模樣，我倒是不會介意。”
　　寧塵：“......”
　　聽起來，這兩人之間還真有點仇怨。
　　他隨手撩開擋在前方的樹枝，眼前景象也隨之壹敞，頗顯壯觀的瀑布奔流湧動，在夜色映照下宛若披星戴月壹般。
　　或許是靈氣充盈之故，瀑布湖潭四周還縈繞著點點流光，如夢似幻般優美動人。
　　“這裏還是與萬年前壹樣。”
　　寧塵來到湖畔旁，仰望著激流瀑布，不禁面露感慨之色：“似乎還變得更為壯觀許多。”
　　只是那座熟悉的湖畔小亭，卻已然消失不見。
　　“的確是壹處不錯的景色。”
　　黑影女子悠然道：“不過美景當前，妳卻仍在想著過往？”
　　寧塵笑了笑：“算是觸景生情吧。”
　　“妳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黑影女子饒有興致道：“這次，算是真正體會到萬年歲月的重量？”
　　“我滿打滿算只活了幾十年，又怎能感受到上萬年的經歷。“
　　寧塵笑道：“不過長生者不僅修身，同樣也要修心，我算是明白壹二。”
　　“修行本就是如此。”
　　黑影女子擡手指向蒼天夜空，緩緩道：“借天地之力、奪天地之造化，不斷增強自身修為、施展各種足以移山倒海的神通法訣，得與天媲美的壽元...到頭來卻沒有包容天地之心、無法領略天地之理，終究只是修行路上的傀儡而已，被力量所驅使，遭欲望所操控，怎能證得大道。”
　　寧塵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仇姑娘這是在指點我？”
　　黑影女子白來壹眼：“我是在引妳入歧途，要什麽大道不大道的，變得足夠強大，妳就是大道。”
　　寧塵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仇姑娘說的也有理。”
　　他索性原地坐了下來，將雙腳伸進了湖潭之中：“呼~”
　　感受著冰涼之意傳來，寧塵不禁面露愜意，歪頭笑了笑：“仇姑娘，要不要也坐下試試？”
　　黑影女子嗤笑壹聲：“不想再長籲短嘆了？”
　　“我的確不是那種悲春傷秋的性子。”寧塵聳了聳肩膀，輕笑道：“與其再感慨歲月無情，不如享受當下的輕松愜意，能放松壹下心神就好。”
　　“呵呵，算妳還有點悟性。”
　　黑影女子微撚住裙角，隨著裙紗逐漸上揚撩起，很快顯露出壹雙晶瑩的細腿美足，仿佛稀世珍寶般潤澤奪目。
　　她微垂的眼眸淡瞥寧塵，唇角輕揚，有意無意的晃了晃裙紗：“小傻瓜，美麽？”
　　“無需多言。”
　　寧塵給她豎了根大拇指。
　　黑影女子淡笑兩聲，玉足輕輕踏入湖水之中，隨著寧塵壹起坐在了湖畔巖上。
　　“這裏...的確沁人心脾。”
　　她沒在意被湖水打濕的裙紗，目光飄至水霧氤氳的湖潭，低吟道：“是壹處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寧塵順勢仰頭躺了下來，枕著雙手望向星辰點點的浩瀚夜空：“能在此地睡上壹覺，也算不錯。”
　　黑影女子回眸瞥來壹眼，譏笑道：“不趁著眼下的好氣氛，再來撩撥我幾回？”
　　“仇姑娘油鹽不進，我可沒把握壹晚上就能說得動。”
　　寧塵笑了笑：“還不如老實安分壹點...”
　　話音未落，他又打了聲哈欠，嘀咕壹聲‘姑娘若是冷了，記得多穿件衣服’，便迷迷糊糊便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黑影女子默默散去指尖縈繞的紫芒。
　　她搖頭失笑壹聲：“我壹縷殘魂還有何冷不冷的。”
　　只是細細摩挲著披裹在身上的紫紗，黑影女子還是淡淡壹笑：“能聊上幾句，也算有趣。”
　　...
　　翌日晨間，縷縷陽光灑至面龐。
　　溫熱之意讓寧塵悠悠轉醒，撓著頭重新坐起：“仇姑娘，我睡了多久？”
　　“......”
　　四周再無回應。
　　寧塵不禁怔然，連忙定睛環顧四周，卻不見絲毫身影。
　　“別找了。”
　　九憐現身在旁，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那女人半個時辰前就消失了。”
　　寧塵再看了看天色，意外道：“她在這裏呆了壹晚上？”
　　“對。”九憐叉腰撇嘴道：“不知道這女人在想些什麽，安安靜靜坐在妳身邊。我還擔心她會突然對妳出手，沒想到當真壹動都不動，安分的很。”
　　寧塵震散身上的濕氣，起身輕笑道：“這位仇姑娘似乎還頗有些情調。”
　　九憐白了他壹眼：“小心遲早被這女人吃抹幹凈。”
　　寧塵哈哈大笑，當即彎腰將其溫柔抱起：“若真要小心仇姑娘，我倒是更擔心遲早會被憐兒妳吃個幹凈。”
　　“妳——！”
　　九憐坐在他的手臂上，聞言小臉壹紅，羞惱壹瞪眼：“又胡鬧！”
　　見寧塵還想湊過來，她連忙將其面龐推開壹些，扯開話題道：“接下來妳準備怎麽辦？”
　　“之後啊...”
　　寧塵神情微怔，咂舌道：“仇姑娘雖說如今是萬年之後，但各界是何動靜，我們也不太清楚。實在不行，不如先去龍界那邊看看情況？”
　　“妳知道該怎麽去？”
　　“......”
　　寧塵壹拍額頭，暗道壹聲完蛋。
　　當初他之所以能前去龍界，是因為有醉月與湛青引路，借助她們的破虛修為，方可渡虛而行。
　　自己現在即便記得龍界方位，又該如何獨自前去？
　　他的修為可遠遠未及破虛境界，可沒有渡虛而行的本領。
　　“看來龍界是指望不上了。”九憐無奈道：“只能試著在北域周遭轉壹轉？”
　　“也不知道過了萬年，是否有些變化。”
　　寧塵心神壹動，經過壹夜修養後魂力已是有所恢復，到其他地方搜查已無大礙。
　　但就在他準備動身之際，壹絲異動卻驀然從遠處傳來。
　　“這是...”
　　“天地靈氣的波動。”
　　九憐嘟噥道：“好像是有修士在交手？”
　　寧塵大喜：“天賜良機，正好能去問個路！”
　　九憐轉念壹想也是點頭，重新返回魂海。
　　寧塵辨明靈氣波動的方位，當即全速趕去。
　　...
　　轟隆——！
　　兩道身影從天而降，無比狼狽的摔在山林之中。
　　這壹男壹女踉蹌著勉強爬起，雖是吐血連連，但仍是相互攙扶，似乎在低聲相互安慰著對方。
　　不過停頓壹瞬，陰沈威壓已然從上方傾軋而來，令兩人本就蒼白的臉色再度壹變，急忙運起身法鉆入山林深處，想要借機避開後方敵人的追擊。
　　“——妳們，逃得了麽？”
　　伴隨著壹聲低沈冷笑，數百道劍影剎那間從空中灑落，將林間炸起壹陣又壹陣的煙塵。
　　片刻後，那壹男壹女頓時摔出了煙塵，倒在地上吐血不止，身上也多出了幾道猙獰傷口。
　　“讓妳們屢屢逃脫，如今看妳們還能逃往何處。”
　　與此同時，十幾道身影從空中逐壹落下，他們皆是身穿星紋道袍，背負長劍，壹派正道人士的打扮。
　　為首的男子神情凝重，眉眼間似是正氣凜然，擡劍直指地上滿身是血的兩人：“妖人，可是伏誅？”
　　“哈...可笑...”
　　滿臉是血的中年男人撐起身體，握緊雙拳，慘笑道：“爾等自詡正道天驕，卻不分青紅皂白對我們夫婦出手，趕盡殺絕...爾等還有何臉面自稱正派...”
　　“狂妄！”有人怒聲道：“向天陽！別以為妳曾是三陽門的首徒就能對我們指指點點，妳如今與妖女茍合，還有何可以狡辯的！”
　　“妖女...”
　　“欺人太甚...”
　　而躺倒在血泊中的中年女子卻是漸露猙獰，長發披散，擡起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眼：“妳們壹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喊我妖女...我又何曾殺過妳們哪怕壹人...”
　　“太陰族的妖女！莫要再蠱惑人心！”
　　為首的男子凜然大喝：“既然爾等執迷不悟，索性葬身此地，就當是給妳們的最後壹點體面！”
　　說罷，他率先運起手中長劍，層層劍光交織盤繞，驚雷驟起。
　　“妳們冥界路上再見吧！”
　　隨著並指點出，纏繞著雷芒的上百道劍光瞬息間爆射而出——
　　叮叮叮！
　　但壹連串鏗鏘脆鳴卻突然響起，竟生生將所有劍芒盡數彈飛。
　　不過眨眼間，劍鋒氣勁被強行震散，化作兩道狂風刮向兩旁，吹的整片樹林都為之晃蕩不休。
　　而相互抱在壹起的受傷男女已是面露呆然，怔怔看著阻攔在身前的男人背影。
　　“什——！”
　　為首的持劍男子大驚。
　　而身旁十來位修士同樣面露震撼，不敢想象這壹招竟會被人...
　　徒手擋下？！
　　“不好意思，剛才我聽見了壹點有趣的稱呼。”
　　寧塵將夾在指間的劍光甩至壹旁，平靜道：“妳說此女是‘太陰族’，喊她為妖女，這是什麽意思？”
　　“妳...妳是何人？”
　　為首的持劍男子驚愕出聲，同時擺開劍勢警惕萬分。
　　身旁十來名修士也是紛紛拔劍戒備，神情皆是凝重無比。
　　“為何要阻攔我們‘道盟’誅殺妖人？！”
　　“妖人？”
　　寧塵眼神微凝，回頭瞥了身後的男女壹眼：“壹個人族修士，壹個太陰族人，妳說的妖人在哪裏？”
　　道盟眾人驚怒交加：“道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戲耍我等不成？！”
　　“我的確是虛心請教。”寧塵收回視線，淡然道：“為何會稱呼太陰族人為妖女？”
　　“太陰族便是妖族，這還有何異議不成？！”
　　持劍男子低沈喝道：“道友是與他們壹夥的？”
　　寧塵若有所思。
　　旋即，他握了握拳頭，緩緩道：“看來，得先將妳們全部制服，才能多問出壹點情報。”
　　下壹刻，道盟眾人只覺壹股恐怖氣息用上心間，神色大駭：“快退——”
　　話未出口，眼前視線已然化作壹片漆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