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老了

　　大日高懸。
　　長滿雜草的院子裏。
　　盧通雙手撐地。
　　以臂做腿、以腳做拳，揮舞《百納拳》。
　　老康是個病鬼，所以也是個窮鬼。
　　儲物袋裏只有十幾兩銀子。
　　幾張藥方，和壹大堆壓制體內舊疾的“煤渣”。
　　唯壹稱得上收獲的，只有壹本拳腳秘籍——
　　《四足鬥法》。
　　此法講究手是腿、腿是手、頭是膝、肩是肘……
　　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可以出手。
　　盧通對老康的手段，印象十分深刻。
　　傷勢稍壹痊愈便開始學習。
　　湯枝搬出壹張矮桌，擺上菜、湯，溫柔地喊道：“吃東西了。”
　　這幾天，湯枝壹掃之前的死氣沈沈。
　　活人味兒越來越濃。
　　女人味兒也越來越濃。
　　盧通站起來拍了拍手，走到桌子前。
　　三菜壹湯。
　　醬肉、辣椒炒肉、涼拌紅心菜，和壹盆蟹仔湯。
　　蟹仔是盧通專門買的。
　　上壹次吃還是去年，雲英城城東的蟹仔撈面。
　　這麽久以來，盧通壹直記得它的鮮美。
　　昨天早上在菜市看到蟹仔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全部包圓。
　　壹股鮮香飄出。
　　盧通正準備坐下。
　　湯枝拉住他，笑著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椅子上放了壹盆清水。
　　椅背上掛著毛巾。
　　盧通心弦壹蕩，楞在原地。
　　彩蝶院的女妖給他倒過水，甚至還伺候著洗臉；
　　典四兒也倒過水，還連帶著更衣。
　　但是不壹樣。
　　湯枝不是願意伺候人的女人。
　　而壹旦開始伺候人，伺候的還是壹個男人，那意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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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盧通坐在臺階上，心裏念頭四起。
　　找女人，和找帶孩子的女人。
　　差別太大了。
　　誰知道，她是給自己找男人，還是給孩子找爹。
　　“想什麽呢？”
　　湯枝搬出凳子放在旁邊，遞過壹杯茶。
　　“給妳沏了杯茶。”
　　哎，真溫柔。
　　盧通擠出壹個笑臉，接過茶杯。
　　湯枝看著滿院子的雜草，突然道：“要不要把草拔掉？”
　　盧通沈默片刻，搖頭道：“不用，又住不了幾天。”
　　“嗯，也是。”
　　湯枝沒有再說話，靜靜地坐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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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通！盧通！盧通！”
　　遠處傳來微弱的喊聲。
　　盧通心中壹動。
　　人來了。
　　交給二虎的信中，他約鄭金鵬出來見面。
　　如果願意，就站在湯枝家高呼三聲他的名字。
　　“是誰？”
　　湯枝有些驚慌，也有些擔心。
　　盧通站起，道：“回房間去。我回來之前不要露面，也不要生火。”
　　“是仇人嗎？”
　　“不好說。”
　　他翻墻出去，悄悄離開這片院落。
　　又繞路前往湯枝家。
　　她家空蕩蕩的大門口，站著壹個熟悉的年輕人。
　　正是鄭金鵬。
　　“盧通，妳殺了我的人，還敢出來見我！”
　　鄭金鵬滿臉兇相，翻手取出長劍。
　　盧通十分淡定。
　　鄭金鵬不是築基修士，不管打不打得過，他如果想走，有十成把握。
　　“老康死了，我賠妳壹個。”
　　“什麽？”
　　鄭金鵬聽不明白。
　　盧通壹步步走過去，張開雙臂道：“妳覺得我怎麽樣？我能殺了老康，壹定比他強。”
　　鄭金鵬終於懂了。
　　“妳想跟我？”
　　“對，不知道入不入二少爺的眼？”
　　鄭金鵬眼神閃爍，上下打量著盧通。
　　片刻後，他收起長劍道：“妳要什麽？銀子、女人、功法，我都有！”
　　“我要烈火膏。”
　　“哼！”
　　鄭金鵬嗤笑壹聲，搖頭道：“胃口倒是不小！”
　　盧通笑著道：“胃口大，是因為手段硬。二少爺覺得值不值？”
　　“那要試過才知道，跟我來。”
　　鄭金鵬防備心很重。
　　雖然故作淡定的走在前面，但是距離始終保持在壹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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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府。
　　燈火輝煌、高朋滿座。
　　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妖、半妖。
　　最上首壹張桌子。
　　盧通坐在主位的右手邊。
　　再往下是壹條大黃狗、壹個瘦高個。
　　主位的左手邊。
　　壹個異常雄壯的漢子，寬肩、厚背，胳膊比普通人的大腿還粗。
　　他死死盯著盧通，眼中滿是殺意。
　　“兄弟，怎麽稱呼？”
　　大黃狗壹爪子拍在盧通肩膀上。
　　盧通皺起眉頭。
　　看到壹人壹狗的第壹眼，盧通就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野狗幫的吃不飽、餓不死。
　　盧通回憶了壹番《四足鬥法》，肩膀微沈，接著像打拳壹樣，猛頂出去。
　　狗爪子被砸飛。
　　盧通掃了他壹眼，道：“離我遠點！”
　　狗眼瞪得滾圓，滿嘴獠牙齜出嘴外，喉嚨裏發出滾雷般的悶響。
　　“想咬人？”
　　盧通盯著狗妖，眼神十分挑釁。
　　他不是故意針對狗妖，真正的目標是雄壯漢子。
　　雖然不知道是誰。
　　但是已經確實，是敵非友。
　　盧通打定主意，壹旦狗妖開始動手，這個家夥敢動壹下，直接動手。
　　不然，總被身份不明的家夥盯著，走路都不安生。
　　狗毛炸開，泛起壹層油光。
　　瘦高個壹把薅住狗妖脖子，低聲道：“不死，別咬，這根骨頭咬不動。”
　　瘦高個撩開桌布，指了壹下。
　　壹雙虎爪。
　　狗妖嚇得嗚咽壹聲，尾巴猛得收到褲襠，渾身黃毛也耷拉下去。
　　盧通有些失望。
　　不過已經知道了雄壯漢子的身份。
　　吃不飽掀開桌布時，下面兩雙腳很特別。
　　壹雙虎爪。
　　壹雙巨大的肉腳。
　　肉腳長足有壹尺半，又寬又厚，掌背長滿黑毛，像壹根根鋼針。
　　鄭金鵬的另壹個心腹：大腳妖。
　　“大腳妖？”
　　大腳妖沒有吭聲。
　　盧通取出壹把老康留下的“煤渣”，撒在桌子上，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啪！”
　　大腳妖壹掌拍在桌子上。
　　厚實、粗糙的手掌上，鉆出壹根根黑色硬毛。
　　十幾個魁梧修士，紛紛站起來，瞪著盧通。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虛張聲勢。
　　鄭金鵬請他坐在右手第壹個位子，說明十分需要幫手。
　　在事情辦完之前，大腳妖不會動手。
　　看周圍人的反應，這個家夥很有威望，實力應該不弱。
　　“怎麽回事？”
　　鄭金鵬滿臉疑惑地出來，像是什麽都不知道。
　　“都坐下！”
　　周圍人紛紛坐下。
　　鄭金鵬分別看了盧通、大腳妖壹眼，端起酒杯道：“今晚都是自己人，來，幹壹杯！”
　　盧通端起酒杯壹飲而盡。
　　大臉妖盯著盧通，也喝了壹杯。
　　鄭金鵬臉色露出笑容，緩緩點頭道：“這才對嘛！等會兒的行動，妳們倆是關鍵，千萬別出岔子。”
　　盧通笑著道：“只要有烈火膏，二少爺讓殺誰，我保管他活不到天亮。”
　　“好！”
　　鄭金鵬取出壹個紅色玉壺，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道：“認識耿興嗎？”
　　盧通瞳孔壹縮。
　　三徒弟，耿興。
　　他知道鄭金鵬想幹什麽了。
　　這家夥瘋了，竟然想把其他兩人都除掉。
　　“不行！”
　　盧通直接拒絕道：“耿老爺的人，我不碰。”
　　他不怕死，但不會找死。
　　練氣境面對築基修士，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不必擔心！”
　　鄭金鵬喝完壹杯酒，大笑著道：“前幾天我親眼見過師父，他老人家已經老了。老了，妳明白嗎？”
　　修士，歲數大不算老。
　　法力開始潰散，才叫老了。
　　盧通皺眉道：“妳確定？”
　　“我親眼所見！現在是先下手為強，只要奪下羊山，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好！”
　　盧通長吐壹口氣。
　　耿老爺老了，羊心藤幾乎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