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毒

　　房內十分寧靜。
　　盧通突然問道：“邪法是欲鬼給的？”
　　有傳言，邪法由欲鬼所創。
　　人或妖死後，神魂空間隨之崩潰，殘魂也很快灰飛煙滅。
　　若死於霧中，神魂空間崩潰，殘魂可以存活片刻。若是消散之前，聚斂到足夠的陰靈，可以化為霧鬼。
　　霧鬼離不開陰靈。
　　欲鬼則不同。
　　欲鬼，不單有殘魂，還有壹部分神魂空間。可以離開灰霧，藏入人身，肆意施展手段。
　　最常用的手段便是——邪法。
　　外用霧鬼圍困，內用邪修作亂，最後再蠱惑幾個大人物。
　　很簡單、老套的法子，可是卻屢屢得手，數千年來攻破無數城池。
　　五小姐沒有接話，開口道：“既然答應幫我，今晚去殺壹個人。”
　　“誰？”
　　“圓光劍宗，牢牛。”
　　背後幾尺外，祖離的屍體傳出十分濃郁的血腥。
　　盧通壹聽便明白，又是殺人栽贓。
　　人壹殺，留下祖離的屍體，再放壹枚尖刺，最後由祖夫人出面蓋棺定論。
　　如今鬼霧彌漫，人死了不能入土，等祖明京回來，屍體都燒成渣了。
　　只不過，牢牛不是最佳選擇，殺牢牛明顯不如殺他。
　　“這些招數騙不了祖明京。”
　　五小姐勾起嘴角，道：“我何必騙他？”
　　“妳不怕祖明京殺妳？”
　　“他未必會下手。”
　　五小姐搖了搖頭，取出壹壺酒，倒了兩杯。先喝了壹杯，然後探身遞過另壹杯。
　　盧通看向杯中。
　　酒色赤紅，像剛流出的鮮血。
　　“放著富家小姐不做，卻受欲鬼引誘殺人煉寶，可惜了。”
　　“可惜？師兄來傲山城有些日子了，有沒有聽過壹句話。”
　　他擡頭看去，靜靜等候。
　　五小姐張開嘴唇，唇內長舌如血。
　　“生在祖家，少爺是送命鬼，小姐是藥渣子。”
　　“什麽意思？”
　　五小姐眼神壹黯，道：“老大、老二，都是用命給祖家賺銀子；祖、孔世代聯姻，老三嫁去了孔家，凡是進了孔家的女人，這輩子修為再無寸進。”
　　“邪法？”
　　“雙修法門，以陰助陽。”
　　盧通陷入沈默。
　　這壹家子……
　　難怪當年祖明京可以下狠手，殺死六個親兄弟。
　　“妳既然敢賭，有幾成把握？”
　　五小姐看了壹眼盧通面前的酒杯，杯中酒紋絲未動，臉上露出笑意。
　　“五成，和殺死師兄的幾率壹樣。”
　　他不禁失笑，道：“妳太低估擒氣宗了。”
　　“是嗎？”
　　五小姐笑容更加燦爛，嘴唇上壹抹鮮紅開始流動。
　　像有壹條細蛇在唇脂內遊動。
　　壹股紅霧升起，香氣驟然變濃。
　　盧通立即封住孔竅，道：“停！”
　　五小姐舔了下嘴唇。
　　紅霧褪去，香氣變淡。
　　他低頭看了下長須，短短兩息，幾根長須已經垂下去。
　　“欲鬼教妳的？”
　　五小姐沒有回答，低頭拿起酒壺，又倒了壹杯酒慢慢飲下。
　　長幾上，盤子裏的嚦猴放了許久，滲出壹縷縷殷紅血線，和杯中酒液壹模壹樣。
　　盧通心中十分忌憚。
　　萬幸多了些小心。
　　聞上幾口，尚有反抗之力；若是吃壹口、喝壹杯，估計回天無術了。
　　毒、血、邪法，再有壹本功法的話，幾乎就是壹門完整的傳承，偶爾得到邪法不會這麽完整。
　　大概率是欲鬼所傳。
　　“城裏有幾只欲鬼？”
　　“不少。”
　　“告訴我哪個人是欲鬼，我幫妳渡過此關。”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能和金丹大修士有關。”
　　五小姐似乎沒有聽到前半句，問道：“怎麽幫？”
　　“祖明京薄情重利，只有活著比死了有用，他就不會殺妳。”
　　“我知道，那五成生機就在這裏。”
　　“妳壹個人的用處太小。若是我出面保妳，即便不是十成把握，最少也有七八成。”
　　五小姐眼神微動。
　　盧通試著孔竅，香味已經完全褪去。這才放心下來，十多根長須壹起吸入空氣。
　　“師兄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再加上壹個商會呢？北起截水、南至金池、西抵深山、東達沙漠。兩家合作，我可以向祖明京提議，祖家由妳出面。”
　　片刻沈默。
　　五小姐堆起笑容，取出壹壺酒，又換了個酒杯，倒滿酒後探身遞過。
　　“放心，這杯沒毒。”
　　酒色仍是通紅，不過似乎變得清澈了壹些。
　　他看了壹眼，沒有端起。
　　“如何？”
　　五小姐無奈地笑了下，端起酒杯壹飲而盡。
　　“小妹的性命，全都托付給師兄了。”
　　盧通點了下頭。
　　“欲鬼呢？”
　　五小姐避過不談，也問道：“牢牛什麽時候殺？”
　　“殺牢牛，妳還嫌仇家不多？”
　　“可是……總得有個明面上的交代。”
　　他略作思索，道：“栽給欲鬼，它們壹定幹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比牢牛更合適。”
　　五小姐低下頭，陷入沈默。
　　盧通默默嘆了口氣。
　　欲鬼，太多疑了。
　　永遠在考慮下黑手，不能有壹絲信任。
　　“師兄，妳不怕我聽信了蠱惑，打開城門把霧怪放進來？”
　　“與我何幹。”
　　“那，師兄晚上十時過來，記得不要帶外人。”
　　“好。”
　　……
　　園林中，壹棟二層小樓內。
　　盧通坐在桌邊，壹邊沏茶、壹邊略作改良的講述今早遭遇。
　　越神馭坐著對面，靜靜傾聽。
　　喝完三壺茶。
　　他終於講完，道：“師姐，今晚壹起出手如何？”
　　越神馭神色復雜，深深地吐了口氣。
　　“師弟，今早之行太過魯莽。妳可知道遭遇不測的同門，近三成死於欲鬼算計。”
　　“災劫臨門，避無可避。師姐，五小姐早就盯上我們了。即便不上門，也遲早被算計，不如主動壹些。”
　　修行至今。
　　外有諸多妖獸的神通，內有《三元甲》的保命金氣，此外還有神女淚等。
　　即便不能橫行無忌，也有幾分保命的本錢。
　　越神馭緩緩平復心緒，問道：“師弟是否斷定，五小姐體內有欲鬼？”
　　“十有八九。”
　　“看來這只欲鬼所圖甚大。”
　　盧通有些疑惑，道：“什麽所圖？”
　　“我聽過壹些傳聞，此前有欲鬼主動來投，協助師叔斬殺其他欲鬼。”
　　他第壹次聽說此事，不禁有些羨慕，道：“送上門的大功，哪位師叔這麽好的運氣？”
　　“好運？”
　　越神馭神色微沈，緩緩搖了搖頭。
　　“壹次成功、百次成功，失敗壹次便是萬劫不復。最後那位師叔被欲鬼所惑，害得壹座上千萬百姓的巨城淪陷。”
　　盧通神色微怔。
　　“師弟，欲鬼的所圖不在壹時，即便真占了便宜，也千萬不可大意。那位師叔就是前車之鑒，稍有疏忽，百年修行全部成空。”
　　他有些心神不寧，即便有所堤防，也從沒想過竟然算計得如此深遠。
　　思索許久，拱手道：“多謝師姐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