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壹章 余六指

　　無瑕山。
　　山腰壹個冰洞外，盧通、典四兒仰頭看向山頂。
　　盧通問道：“山高了？”
　　梅樹位於山頂附近，幾步就能走到山頂，現在距離似乎變遠了。
　　典四兒打量了片刻，點頭道：“高了八尺。”
　　“當年師兄說快則五年，現在只剩壹年半不到，我們得加快壹些。”
　　“我已經讓九掌櫃繼續找人，人多了，總有碰見幾個心思機靈的。”
　　“好。”
　　花錢買命，比想象中更容易。
　　練氣修士壹抓壹大把，少的壹二百兩銀子、多的上千兩，九夫人放出風聲後，幾乎每天都有人登門。
　　負債累累、父傷母病、搏命換前程……
　　各種各樣的理由，把壹個個修士逼到了無瑕山。
　　連築基修士都來了兩個。
　　“嗷！”
　　洞內傳出壹聲狼嘯。
　　盧通回頭看去。
　　冰洞中吹來壹股涼風，壹頭高近六尺的妖狼緩緩走出，壹根根獠牙齜出嘴外，看著像咬了幾根嫩白竹筍。
　　“楊勻？”
　　咬風暴狼點了下頭，道：“盧道友。”
　　盧通上下打量了壹番。
　　狼毛、狼爪、狼尾，全都十分完整。
　　不過臉上有些瑕疵。
　　鼻孔略微朝天，而且本應該在嘴巴上面，可是伸出的距離不夠長，最後比嘴巴短了半寸。
　　“道友感覺如何？”
　　“現在還好。我聽說，雖然人的血脈孬弱，但是化妖時間長了也有壹些‘病癥’。”
　　病癥，化妖之後掉毛、掉牙、蛻皮等。
　　沒有血脈沖突嚴重，可是有心留意，可以看出壹些破綻。
　　盧通早就有所準備，取出三瓶丹藥，遞過道：“這是寂血丹，服下後壹天內心血陰虛，可以緩和血脈沖突。每月壹枚，壹年內不會有異常。”
　　“多謝。”
　　寂血丹，步家的丹藥，價格很貴，每枚五兩金子。要不是現在金子來得容易，他舍不得這麽大手筆。
　　盧通又取出壹本書，道：“這是我從狼獸那裏打聽到的消息，零零散散上千條，內容無所不包，哪些消息有用還需要道友自行分辨。”
　　“好。”
　　楊勻收下書本，繼續看著盧通。
　　盧通瞬間心靈神會。
　　“妳家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妳大兒子去了壹家糧鋪，是糧鋪的掌櫃。二兒子看守壹個倉庫，油水豐厚。小女兒進了殘香樓，手下有十個丫鬟、十個小廝。還在念書的孫輩們，全都進了城主府的書院。他們若修行有成，前途不必費心。修行不成，商會也會幫他們成家立業。”
　　“多謝。”
　　楊勻滿意地點了下頭。
　　修士的壽命，練氣境最多在二百以內。
　　築基境若是不受暗傷、不損氣血，最少可以活三百五十年，若有延壽的丹藥、功法等，有人曾活到五百。
　　金丹境，少則五百，多則依照法門而定。
　　元嬰境，坊間有千年元嬰之說。
　　楊勻年近三百，此前中過毒瘴，肺腑中壹直有暗疾。自認為大限將至，主動進入殘香樓交易，用壹條老命換取子孫們壹生無憂。
　　“我三天後離開。”
　　“有勞。”
　　……
　　壹天天過去，每隔幾天都有壹頭咬風暴狼走出冰洞。
　　每頭妖狼離開，盧通都親自交代壹番。
　　數月後。
　　峽谷後方，樂手、舞女們的住處，壹群人圍成壹圈，臉色驚慌不定。
　　“掌櫃的來了！”
　　眾人紛紛讓開，露出壹具屍體。
　　典四兒遠遠瞥了壹眼，直接轉身離開。
　　盧通走到屍體旁。
　　死的是吹笙的樂手，臉色發青，光著左腳，腳掌內側腫了壹個雞蛋大的黑疙瘩。
　　“怎麽回事？”
　　“蠍子，被蠍子蟄了。”巧足娘臉色煞白，“我昨天就見過壹個，半尺多長，幸虧離得遠。”
　　盧通蹙了下眉頭，道：“以前見過蠍子嗎？”
　　“沒有。”
　　“我也沒見過。”
　　典四兒從外面回來，手裏抓著兩只又寬又大的黑蠍子，道：“黑鱷扁蠍，數量不少，有人專門放的。”
　　盧通盯著蠍子，道：“看來好日子過完了。”
　　酒樓附近除了他們，只剩下壹眾狼獸。
　　他看向典四兒，道：“妳那只大蜈蚣呢，還在嗎？”
　　“在。”
　　“養壹窩，還給他們。”
　　……
　　第四年，終於有壹頭咬風暴狼返回無瑕山。
　　山腳，壹叢篝火旁。
　　壹頭少了半個鼻子的咬風暴狼咬著烤鹿腿，大口吞咽。
　　盧通坐在旁邊，按捺住心中急切，靜靜等候。
　　許久後。
　　咬風暴狼吃完半條鹿腿，吐了壹口氣，道：“妖城，不是人呆的，再也不去了！鬼地方，人不是人，就是菜市上的豬肉……”
　　話沒說完，突然停了壹下，猛地張開狼口，把吃下去的鹿肉又吐得壹幹二凈。
　　盧通卷起壹陣風，吹走惡臭。
　　“妳是誰？”
　　“余六指。”
　　咬風暴狼再次盯住鹿肉，想吃東西、可是又吃不下去，壹時間有些猶豫。
　　盧通已經想起了余六指是什麽人。
　　賭鬼，常年賴賭債，十個指頭被砍了四個。也是因為最後壹筆賭債，被賭坊送進了殘香樓，保住了指頭，也保住了名字。
　　“我還以為妳會逃走。”
　　“荒天荒地，逃也沒地方逃，再說了，妳還欠我壹套宅子。”
　　余六指最後還是沒有下口。
　　盧通取出壹壇酒，打開丟過去，道：“說吧。”
　　“北門旁邊，城墻根兒有個獨角的牛頭，那個牛頭就是陣眼。”
　　顛山妖城，城墻上有石頭、泥巴、木頭、骷髏、荊棘等，表面凹凸不平，看起來十分雜亂。
　　盧通沒有料到竟然直接找出了陣眼，心口頓時壹熱，立即問道：“妳怎麽打聽出來的？”
　　余六指用鼻孔中噴出兩股熱氣，道：“當然是賭來的。”
　　“陣法叫什麽？”
　　“不知道。”
　　“還知道什麽？”
　　“沒了，就贏了兩次。”
　　“第二次沒問陣法？”
　　“問了還怎麽出來？進城容易出城難，好不容易贏了第二回，換了壹個出城的機會。”
　　盧通覺得有些可惜，嘆了口氣，道：“其他人呢，有沒有見過？”
　　“見過兩個半。”
　　“嗯？”
　　“他們暴露了，被吊在街上，幸虧我進城前抓爛了半個鼻子。”
　　盧通緩緩點了下頭，盯住余六指。
　　物盡其用。
　　余六指這種人才，只用壹次太可惜了。
　　“敢不敢再去壹次妖城？”
　　余六指立即搖頭。
　　盧通繼續道：“妳現在只有壹套宅子，坐吃山空不長久，這次我給妳壹間鋪子，只要壹來壹回，以後每天錢生錢，足夠妳賭壹輩子。”
　　余六指停在原地，吐出舌頭舔了壹下鼻頭。
　　“什麽鋪子？”
　　“山貨鋪、糧鋪、肉鋪、酒樓，隨妳挑。”
　　“算了，我不會做生意的料。”
　　“放心，掌櫃的、夥計、小廝都給妳配齊，要是辦得漂亮，宅子裏再給妳送十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