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七憫

　　銀瓜橫空。
　　虎吼陣陣。
　　壹個龐大的身影砸在高臺上，緊接著落下壹張小網、半柄鐵錘。
　　盧通從地上爬起。
　　沒有理會前掌傳來的劇痛，死死盯向不遠處的銀甲巨漢。
　　“該我了！”
　　細碎小花已經消失不見，權銀已經無力維持散花紗帳。
　　盧通神色警惕，小心走出壹步，腳掌落下，腳下壹痛、接著又是壹軟，險些壹頭栽倒。
　　權銀卻站在原地，沒有趁機出手。
　　盧通心中升起壹些疑惑，道：“權銀？”
　　沒有任何回應。
　　他慢慢靠近過去，反身揮出尾巴，迅速壹掃。
　　銀甲巨漢直接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瓜錘也脫手而出，落在石臺上滾出數丈。
　　“死了……”
　　壹道黑煙升起，鉆入銀甲內。
　　盧通松了口氣，收斂法力，張口吐出壹捧黃光。
　　銅虎鐧依然完好。
　　他看向手臂。
　　兩條手臂，從手掌到手肘，全部變為紫紅色，皮膚片片龜裂，像是蓋了幾層紅色蛛網。
　　碎皮下，血肉糜爛，手臂壹晃，下方的血肉也輕輕晃動。
　　血肉內，骨頭也被震碎。
　　緩緩運出法力，探入手臂，兩只手掌齊腕斷開，手掌墜落到地面，皮、肉、骨同時散開，變為壹灘爛肉。
　　盧通瞳孔壹縮，心口生出壹些後怕。
　　瓜錘，威力驚人，相撞的瞬間，壹股磅礴巨力直接灌入了虎掌內。銅虎鐧沒有損傷，可是血肉之軀卻承受不住這股力道。
　　他忍住劇痛，運起法力從手鐲內取出壹柄長劍。
　　劍光壹閃。
　　血雨灑落，緊接著兩條殘臂墜落。
　　壹股股劇痛傳來，心口仿佛針紮壹般，壹次次抽搐。
　　盧通額頭上滲出壹層豆大汗珠，迅速取出兩節藥藕，按在傷口上。
　　赤紅色藥藕迅速變長、變彎，重新長成兩條手臂。
　　很快，傷勢痊愈。
　　他看著不遠處的銀甲，臉色卻更加陰沈。
　　兩節藥藕，吞噬了五成法力，剩余法力只有壹成半，可是還有壹個空性書院的弟子。
　　壹道無形法力，裹來眾多遺物。
　　銀甲、手斧、瓜錘、儲物法寶、散花紗帳、再生丹……
　　盧通瞥了散花紗帳壹眼，直接錯開視線，拿起再生丹。
　　法力不多了。
　　壹成半法力，不夠祭煉靈寶，這些東西再好，保不住性命，到頭來也是壹場空。
　　服下再生丹、輔氣丹。
　　盧通盤坐在地上，壹邊運起《赤雲真經》恢復法力，壹邊思量對策。
　　天道不公，弱肉強食。
　　書院同樣如此，眾多弟子之間強弱有別。
　　最厲害的，得了仙人傳承，法門大成後堪稱同境界無敵。
　　弱壹些的，得了大能傳承。
　　最弱的是得了元嬰境的法門，甚至沒有得到傳承。
　　受人雇傭，上生死臺賣命的，應該不可能有仙人傳承，沒人會拿著金碗討飯。
　　大能傳承……
　　盧通胡思亂想了壹通，心頭越發沈重。
　　……
　　壹陣風拂過。
　　盧通收斂法門，緩緩睜開雙眼，輕輕嘆了口氣。
　　兩成法力。
　　生死門打開，雲霧猛烈翻滾。
　　他立即取出壹枚無量氣丹，氣丹入口，壹道平和、溫暖的法力散開，瞬間充滿渾身每個角落。
　　氣丹中的法力，不能順心操控，並且時刻在消散，不過有勝於無。
　　壹個黑衣人走到高臺上。
　　黑袍拖地，頭發很長，兩束長發蓋住大半張臉，從身前落下，壹直垂到膝蓋附近。
　　“魏虎。”
　　盧通站起來，取出銅虎鐧，道：“怎麽稱呼？”
　　“七憫。”
　　黑衣人取出壹柄黝黑長劍，道：“我拿了戴七憫的‘情’，在這裏我就是戴七憫。”
　　盧通手掌用力，緊緊抓住銅虎鐧。
　　很怪，聽不懂。
　　怪人，壹般很厲害。
　　天道無私，付出的越多、收獲也就越多，怪人舍棄了自我，所以得到的東西通常不壹般。
　　“妳要殺我？”
　　“妳？妳不重要，殺人是為了斷情。”
　　黑衣人閉上雙眼，壹息後嘆了口氣，慢慢走出壹步。長劍拖在腳邊，飄散出壹抹極淡的泛青煙霧，猶如陰雨天的鄉間炊煙。
　　幾步後，壹股氣機散開，其中包含著悲傷、不舍、愛慕……
　　盧通忍不住受氣機牽引，心頭升起壹陣十分濃郁的哀愁，握著銅鐧的手也慢慢松開壹些。
　　“小虎～”
　　黑衣人發出壹聲淒涼呼喚。
　　盧通擡起頭，心頭壹驚，瞬間清醒過來，猛地退到石臺邊緣。
　　神魂法門！
　　不知不覺中，劍法已經施展出來。
　　若非……
　　若非他不是魏虎，而且戴七憫從不會稱呼“小虎”，恐怕很難醒過來。
　　黑衣人仰起頭，臉頰擠出發絲，雙眼通紅，眼眶中滿是淚水，神色卻沒有半點哀傷，反而十分疑惑。
　　“妳為何會醒？”
　　盧通抿了下嘴唇，道：“不像。”
　　“哪裏不像？”
　　“聲音不像。”
　　黑衣人神色壹冷，道：“我的法門不拘泥於外相，看來妳們有事情瞞著我。”
　　盧通腦筋急轉，道：“內相也不對。”
　　“哪裏不對？”
　　“戴七憫想殺我，又不舍得殺我。妳不壹樣，殺心太重，情太少。”
　　黑衣人低頭思索了壹下，拿起長劍撫摸了壹下劍鋒，喃喃道：“想殺，可是又不舍得。殺，必須殺。不舍得，哎……”
　　盧通眼角抖了幾下，察覺到了壹股莫大的生死危機。
　　他打出法力，裹住手鐲內的化劫水，隨時準備祭出去，化解這壹場劫難。
　　黑衣人擡起頭，再次邁出壹步。
　　這壹次腳步極快。
　　盧通祭出銅鐧，張口壹吞，化作壹頭銅虎。
　　“小虎～”
　　黑衣人喚了壹聲，手中長劍左右晃動，輕輕擺了兩下。
　　黝黑長劍抖出壹抹青煙，青煙飄蕩，飛出兩尺後消失不見，化作壹道無形氣流緩緩殺出。
　　“啊！”
　　盧通突然痛叫壹聲。
　　悄無聲息間，身側浮出壹道傷口，長三尺、深壹尺，幾乎切開左肋。
　　傷口深處，壹股陰柔氣流炸開。
　　他突然感覺壹陣莫名哀傷。
　　闖入心神的哀傷思緒，仿佛無根野草，迅速瘋長，眨眼間幾乎把人淹沒。
　　“小虎～”
　　“啊！”
　　又是壹道傷口浮現，左前肢上壹眼拳頭大的血洞，徑直刺入骨骼。
　　哀傷再次襲來。
　　盧通心中滿是恐懼、哀傷，耷拉下腦袋，流出壹滴又壹滴碗口大的眼淚。
　　“戴七憫！”
　　“小虎～”
　　黑衣人仰著頭，滿臉都是淚水，神色中除了哀傷、仇恨，還有壹抹極其濃郁的欣喜。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