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尚麟

　　“嘩啦啦……”
　　刺目白光中，湖水倒湧，在百丈高的半空中匯聚出壹池天湖。
　　“哇嗚～”
　　稚嫩叫聲再次傳出。
　　斑斕多彩的湖面突然變得十分平靜，水浪全部消失，水面仿佛變成了壹大塊彩色琉璃。
　　撼浪大船、鯊船等全部被凍在原地。
　　“碎！”
　　雲傲揮手壹按，天湖翻湧化作壹枚巨大無朋的掌印。
　　掌印落下。
　　“當！”
　　湖水化作的掌印、彩琉璃互相碰撞，發出壹聲極為清脆的金屬轟鳴。
　　巨響中，湖面壹分為二，壹道長近數裏的雪白長刃破開水面，瞬間切開掌印，殘存長刃繼續殺向雲傲。
　　雲傲運出法力。
　　廣法晶盤驟然壹亮，無數白光匯聚，形成壹面盾牌攔下長刃。
　　“繪空，還不出來！”
　　“當真要不死不休？”
　　湖面隆起壹條山脈，滾滾湖水從兩邊流下，露出壹座布滿數百條紋路的彩色“山丘”。
　　彩虹貝，貝殼五彩斑斕。
　　幼年時每年長壹條寸寬紋路，成年後每五年壹條尺寬紋路，破入元嬰境後百年左右才有壹條丈寬紋路。
　　甲板上，盧通看到三條丈寬紋路，立即運起法力，口中鉆出無數輕紗、碎花。
　　雲傲繼續運出法力。
　　廣法晶盤越來越亮，壹輪刺眼白光飄在高空，仿佛壹輪小太陽。
　　黃昏重新變成了正午。
　　“水擺蓮！”
　　水汽翻湧，鉆入白光中化作壹枚枚尺許大的雪白蓮花。
　　“好，好！”
　　水面轟然炸開。
　　彩虹貝沖出水面，猶如壹座千余丈長的百色山巒破水而出，壹頭撞向雲傲。
　　狂風、巨浪席卷，撼浪大船的船頭高高揚起。
　　盧通走出壹步，化作壹條近三十丈長的神龍，壹爪按在船頭上。
　　撼浪大船重新落下。
　　下壹瞬，盧通臉色瞬變，甩出尾巴卷起傀儡，直接丟出船外，喊道：“小心！”
　　水下壹抹黑影襲來。
　　壹左、壹右，兩條狹長黑影迅速靠近船底。
　　“唰！”
　　兩片貝殼，好似兩片狹長大山，破水而出，夾向撼浪大船。
　　“師兄！”
　　闕玉返回甲板上，護住虎旗、綠宇。
　　盧通吐出壹口氣，吹出無數紗帳、散花，橫在甲板上，同時探出前爪、後爪，攔向兩片貝殼。
　　“吱……”
　　龍爪接住貝殼，勾爪瞬間完全沒入。
　　壹股磅礴巨力襲來。
　　盧通前後支撐，用力壹捏，鐵鑄壹般的龍爪直接捏碎壹大塊貝殼。
　　表面黝黑的貝殼，內部白皙如雪。
　　“師兄，是雙頭巨蚌，撼浪船可以承受三次重擊。”
　　“好！”
　　盧通用力壹蹬，後爪蹬碎貝殼，壹頭撞向前方。
　　滾滾雷芒炸開。
　　他撕開阻攔的貝殼，躍出包夾，化作壹頭雷獸紮入水中，朝湖底遁去。
　　水下五光十色、黑影重重。
　　壹只只彩虹貝飄在水中，發出瑩瑩彩光，其中錯落著壹頭頭大小不壹的黑影。
　　其中最醒目的壹個龐大黑影，長寬三裏，壹頭長、壹頭短，兩頭各有壹對山川般的巨大貝殼。
　　雙頭巨蚌，壹共四個貝殼，輪廓好似壹把怪異剪刀。
　　無數暗浪襲來。
　　彩虹貝、瞳貝、尖口螺等，紛紛閉合貝殼、收斂身軀，化作壹枚枚箭矢，徑直撞向盧通。
　　盧通隨手壹撥。
　　雷網四散，周圍湖水沸騰了壹般，開始猛烈翻滾。
　　數百只貝妖、螺妖，殺入雷網後，好似撞到了壹堵無形墻壁，速度突然減慢，接著朝水面浮去。
　　壹只百種顏色的彩虹貝破開雷網。
　　盧通埋頭迎上去，探出龍爪，壹爪按在貝殼上。
　　勾爪落下。
　　貝殼上閃過壹層亮光，勾爪從貝殼表面壹擦而過，留下幾條淺淺的凹痕。
　　盧通有些意外。
　　彩虹貝，貝殼不硬，不過十分滑溜。
　　“噗！”
　　彩虹貝的尾部噴出壹道水浪，速度突然暴漲，好似壹枚巨大斧刃，落向盧通胸口。
　　盧通立即擺動鬃毛。
　　數十丈長的鬃毛，在水中輕輕壹蕩，盧通隨之壹擺，好似壹條軟鞭，十分靈巧地避開斧刃。
　　無骨風蛇的身法。
　　修行數載，肉身、人輪、身法等全部各有進境。
　　彩虹貝來不及停下，也無法改變方向，徑直從旁邊穿過。
　　盧通瞇了下眼，猛地揮出雷爪。
　　“咚！”
　　上面響起壹聲悶響，雙頭巨蚌重重地夾住撼浪大船。悶響中，雷爪撕出五條雷蟒，落在百色貝殼上，炸開五道近尺深的凹痕。
　　“噗！”
　　彩虹貝噴出壹股水浪，立即遁走。
　　盧通沒有理會，繼續沖向湖底，落在巨蚌旁邊，接連揮出龍爪。無數粉屑飄落，幾息間鑿處壹眼直徑近十丈的大洞。
　　洞大，可是巨蚌更大。
　　僅僅是金丹境的雙頭巨蚌，竟然堪比壹座小山。
　　“咚！”
　　又是壹聲悶響。
　　盧通仰頭瞥了壹眼，又低頭看去，然後甩動鬃毛，好似壹枚落葉，看似緩慢、實則迅猛地飄落下去。
　　巨蚌正中，兩對貝殼的連接處，有壹塊棗核形的貝殼。
　　他撥動龍爪，逼近到前方，揮出壹爪，黝黑貝殼上立即浮出幾條白色爪痕。
　　這裏的貝殼很硬，不過遠不如無竅白象。
　　盧通動作不停。
　　“吱……”
　　幾十道爪痕迅速連成壹片。
　　“噗！”
　　彩虹貝再次壹頭撞來，貝殼閉攏的地方，壹抹白光吞吐不定。
　　盧通擺動鬃毛避開。
　　彩虹貝穿過時，貝殼張開壹絲又迅速閉合，吐出壹道雪白長刃。
　　長刃落在鱗甲上。
　　黑白鱗甲上閃出壹層雷光，與長刃互相磨滅，半息後長刃消散，鱗甲表面的雷光也斂入鱗內。
　　盧通繼續落下壹爪。
　　龍爪擡起時，瞥見不遠處伸向水面的貝殼再次開始閉合，立即停下手中動作。
　　撼浪大船上帶了幾百人。
　　這些人不能死。
　　他運起法力，無數雷芒炸開，接著滾滾雷芒匯聚，在爪間化作壹柄十丈雷劍。
　　“去！”
　　雷劍壹閃而過，刺入不遠處的貝殼根部。
　　正在閉合的貝殼突然停下，接著不再閉合，反而緩緩張開。
　　壹股水浪湧來。
　　盧通仰頭看去。
　　只見雙頭巨蚌的壹個貝殼緩緩落下，好似壹座小山鎮壓下來。
　　他正準備避開時。
　　幾百朵雪白蓮花落入水中，花瓣四散，壹時間無數花瓣飄落。
　　壹個花瓣碰到正在下沈的貝殼。
　　壹聲悶響，貝殼上炸開壹個直徑近丈的大洞。
　　“哇～”
　　繪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壹次稚嫩叫聲變得十分虛弱。
　　“滋滋！”
　　“哇……”
　　壹串嘈雜刺耳的鳴叫中，彩虹貝、瞳貝、尖口螺等四散逃走。
　　花瓣炸開的悶響不絕於耳。
　　盧通看向慌忙逃竄的雙頭巨蚌。
　　少了壹個大貝殼，巨蚌逃竄的動作十分狼狽，而且異常緩慢。
　　他看了壹息，沒有再出手，收斂眼神朝水上浮去。
　　繪空沒死。
　　這頭巨蚌，殺了沒有大好處，反而可能引來記恨。
　　水面彩光粼粼。
　　太陽已經落下，廣法晶盤懸在空中，灑下大片光芒，照在水面漂浮的彩虹貝上，反出壹道道五彩光芒。
　　“休整壹夜，明早繼續出發。”
　　盧通躍到甲板上。
　　闕玉、虎旗等人，正在救治受傷的弟子。
　　甲板另壹側擺了壹排屍體。
　　他返回長幾後，倒了壹杯酒，吸入口中。
　　壹抹白光從上首處飛來。
　　盧通擡爪接住，朝上面看去。
　　雲傲微微頷首，道：“師弟辛苦了，這是老君煉制的星猿獻果丹，壹枚可抵三十年修行。”
　　盧通瞳孔壹縮。
　　三十年修行。
　　他四處尋來的丹藥，壹枚短則可抵半月，長則可抵三兩年，從來沒有壹枚丹藥可以超過五年的。
　　雲傲送出的丹藥，起碼可以節省數年時間。
　　這份禮很重，遠比出壹次手貴重十幾倍。
　　雲傲閉上雙眼。
　　盧通捏著丹瓶，看了壹息，道：“多謝師姐！”
　　不遠處，闕玉回頭看了壹眼，眼神稍黯，輕吐壹口氣，繼續救治受傷的弟子。
　　第二天。
　　撼浪大船稍作休整，迎著晨光駛入無邊湖泊。
　　正午過後。
　　天上烏雲匯聚，又有暴雪將至。
　　撼浪大船駛入壹片渾濁水域，迎面吹來的水風中卻帶著壹些暖意，仿佛夏天的熱浪。
　　“嘟！”
　　水螺聲響起，船只紛紛停下。
　　“誰去探壹探紫金爐？”
　　闕玉搖了搖頭，道：“師姐，聽說紫金爐內都是渾濁泥水，我的傀儡已經受損，不宜再涉險。”
　　“無妨。”
　　雲傲直接看向盧通，道：“在場眾人，唯有師弟的手段最犀利，辛苦師弟下去壹探虛實。”
　　“好。”
　　盧通縱身壹躍，化作壹條近三十丈的黑影鉆入水下。
　　紫金爐，壹座渾圓矮山。
　　山上遍布裂縫，縫隙內紅光閃爍，時不時噴出壹股赤紅火漿，熱流沖撞，卷起大片泥沙，把方圓數十裏內攪為壹片渾濁。
　　盧通鉆入熾熱泥水中。
　　遊走了近壹刻鐘，沒有碰到任何妖獸，最後落在矮山上。
　　他看著爪下紅光，隨手抓起壹把熾熱火泥，突然明白了耀微為什麽不來。
　　紫金爐，地熱豐富。
　　火泥、紅光石，蘊藏了海量火力，采集回去可以用來取暖。
　　耀微管火。
　　此時冬季未過，取暖法器是耀微最賺錢的生意，憑此籠絡了大批鐵匠鋪、法寶鋪、煉器師等。
　　雲傲奪下紫金爐，相當於給了耀微壹記重擊。
　　“真人……以力破局，當真是不可抵擋。”
　　盧通丟下火泥，四處找了壹會兒，看見許多靈草連根拔出、火脈暴力截斷的痕跡，反身離開此地。
　　甲板上。
　　他跳上圍欄，甩掉鱗甲上的水跡，道：“逃了，離開前大肆破壞了壹番。”
　　“八成是老泥鰍聽說了師姐的實力，不敢反抗！”
　　虎旗壹臉喜色。
　　雲傲神色平靜，道：“出發，繼續下壹個。”
　　九缸之後再沒有任何阻攔。
　　壹行人奔波九日，載著滿船的各處產出，大勝而歸。
　　盧府。
　　盧通獨自返回府內。
　　不久後，典四兒聽到消息，從上師府匆匆返回，問道：“老爺，如何？”
　　盧通搖了搖頭。
　　“靜觀其變，以後不要與雲傲為敵。她有什麽吩咐，我們盡量配合。”
　　典四兒眼珠內白光跳動。
　　“傳人就這麽定了？”
　　“應該還沒有。”
　　盧通舒了口氣，道：“老君賜下了隨身靈寶，起碼有了栽培的心思。至於會不會定下，要看雲傲的手段如何。”
　　典四兒瞬間意會。
　　他又道：“還有壹件事，派人與原家商議壹下采買糧食之事。商路斷了，雲傲準備把籍田司交給闕玉。”
　　典四兒有些意外，想了壹下又很快明白了，彎起嘴角，道：“知人善用，看來雲傲已經有了船主的胸襟。”
　　……
　　光陰似箭，壹轉眼便是幾個年頭。
　　陸地上風雲變幻，各地接連立國，無數新舊之物，改頭換面之後，全部變成嶄新之物再次出現。
　　商道變國道，城池變國都，各地人變成了各國人。
　　談人、說事之前，開始先冠上壹個“某國”的稱謂。
　　術書仙船好似世外之地。
　　外面的紛紛擾擾與它毫無關系，十分平靜的度過壹年又壹年。
　　上師府。
　　壹條近六十丈的神龍盤踞在雷山上，仰頭看向南方的陸地，喃喃道：“十年到了。”
　　當年苦凰說過，壹頁宗的機會，短則十年、長則三十年。
　　從近年打聽到的消息看，四國已經立下兩國，應該用不了三十年，那壹天應該不遠了。
　　日暮漸臨。
　　盧通看著上師府外逐漸斷絕的來人，心頭莫名壹松。
　　上師是個苦差事。
　　每天各種事情纏身，大事、小事全是煩心事，他受不了，典四兒也受不了。
　　船主之位還沒有定下。
　　二人不敢放松，不得已之下，只好互相輪換，挨個坐鎮上師府。
　　他縱身壹躍，遁出上師府，好似壹條無骨蛇，朝盧府飄搖而去。
　　杏山樓，書房內。
　　盧通進入房間。
　　典四兒擡頭壹笑，道：“老爺，回來了。”
　　桌邊擺了兩杯茶水，冒出絲絲熱氣，壹看便知剛備下不久。
　　盧通搖了搖頭，過去吸入壹口茶水，隨意瞥了壹眼桌上，眼神剛挪開又重新看去。
　　“這是新地圖？”
　　桌上擺了壹張五彩紙張，上面分成壹大塊、壹小塊，各種顏色錯落，起碼幾百塊。
　　典四兒從椅子上挪開壹些。
　　盧通直接纏繞過去。
　　典四兒道：“萬易派人送來的，她準備開辟壹條商路。”
　　盧通在地圖上找了幾眼，找出傲山城的位置，道：“尚麟，傲山城成了尚麟國的國都？”
　　“嗯。”
　　典四兒取出壹封信，抽出信封，道：“古仙之地，瑞麟山的傳承。國獸是麒麟，國主叫孔繁，之前是奉燭宗弟子，也是孔家嫡子。”
　　盧通接過信，開始翻看，看到壹行字後眼神稍變：黃甲，五方大元帥。
　　當年就是黃甲擒住了典四兒。
　　若非擒氣宗出面，恐怕最後兇多吉少。
　　他看了壹遍尚麟國的大致介紹，放下信，道：“萬易呢，現在是什麽身份？”
　　“沒有身份。”
　　典四兒勾起嘴角，神色有些玩味，道：“萬易欲念極重，這次毫無所得，還有這麽多人爬到頭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盧通也咧嘴壹笑。
　　“欲鬼傷人也傷己，黃甲老兒若敢大意，免不了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