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陰陽
鳳凰面具 by 蘑菇
2021-9-19 21:31
小騙子來回算計著回到紫金豪苑,看到十七樓的燈火,想到葉兒在公寓內等自己吃晚飯,剛才的顧慮壹掃而空,加快腳步。
將要進入電梯時,手機響了,祝童還以為是葉兒的電話;平時,葉兒很少給他打電話,只有在傍晚或者早晨,才會催他早些上班或者回家,很溫馨的感覺。
進到電梯裏,照例手機是沒信號的;祝童看壹眼手機上的電話號碼,竟是梅蘭亭打來的,心裏馬上“撲通”起來。
電梯壹直升到頂樓,祝童上到這座高層建築的最高處三十六層,萬家燈火出現在腳下。
“梅小姐,我要回家了,妳找我有什麽事快說,葉兒在等我。”
“我也等妳吃晚飯啊,前天就預約過了,李醫生不會是當了主任人就金貴,學會大人物的臭毛病了吧?”梅蘭亭說到這裏,停頓壹下,壓低聲音道:“我說過晚上等妳,妳要不來,我就到妳那裏去。”
“哼!只怕梅小姐現在就在我那裏吧?”祝童意識到梅蘭亭如今就在自己公寓內,這點小花招根本就瞞不過他,梅蘭亭從來就叫他祝童,只有在葉兒面前才叫他李醫生;但是,葉兒也在,想來朵花也在,又是個熱鬧的場面。
“哈哈,知道了還不快回來,我們都餓了。”柳伊蘭飛快的掛斷電話。
小騙子連電梯也不坐了,腳步沈重,皮鞋下象是踩著沼澤,拖拖拉拉順樓梯走回十七樓。
葉兒,妳為什麽是警察。
祝童做這樣的事,心裏感覺愧疚,以前小騙子可沒如此的心理壓力。
公寓裏十分熱鬧,不只是梅蘭亭在,葉兒唯壹的閨房好友蕭心梅也在,還有朵花。
黃海的出現就是意外了,自從葉兒說過那番話後,祝童還是第壹此見到他;而據柳伊蘭說,黃海在跟蹤調查鼎燃星空的老板趙永兵。
“黃警官,稀客啊,前兩天朵花還說妳不喜歡她了。”
祝童換上便鞋坐到黃海身邊,說這句話時還要大聲半吼著;朵花霸占住音響唱卡拉OK,她喜歡唱歌,聲音也如她的人壹般:清純甜美。
“再不回來就不像話了,聽說妳現在混得不錯。”黃海憨厚的笑笑,與祝童壹同抽起煙。
朵花白黃海壹眼,看得出,這個少女與葉兒壹樣,適當的反對抽煙。
蕭心梅本來在廚房與葉兒忙乎著,聽到祝童開門的聲音,跑出來,卻不說話,站在梅蘭亭身旁直直的看著祝童。
“Lily;”祝童想起她的另壹個名字,醫院的小護士裏很有幾個不正經說中國話的;“好久不見,歡迎來參觀。”
“是要好好參觀壹下,李醫生究竟有什麽本事?把葉兒迷的都不知道北了;還有啊,黃海竟然也能與您坐在壹起,聽說您還到海洋醫院做副主任了。我才壹個來月沒見葉兒,李醫生的本事叫人不佩服都不行。我堅持要來看看,妳究竟是何方神聖?”
“蕭蕭;”葉兒跑出來,要拉蕭心梅;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確實不合適,主要是黃海有些尷尬。
還是梅蘭亭善解人意:“妳不是想求李主任幫忙嗎?再這樣說,可把人都得罪完了。”
“哼!他敢不幫忙。”蕭心梅還是穿壹套標準的職業套裝,領口開得很低,露壹片潔白細膩;“這是我的名片,今後還望李主任多多關照。”
恒田醫療器械有限公司,業務經理,Lily。
祝童把玩著手裏的名片,笑笑:“Lily經理,我只是個剛到不久副主任,還是院長辦公室的,具體業務可插不上手。”
葉兒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啊,李想剛到上海,蕭蕭別讓他犯為難。”
“放心吧,我Lily從不打空槍;葉兒,人家李主任在海洋醫院可是個大紅人,連王院長都給他面子。妳們不知道吧?他本來可是要做院長助理的。”
“別亂說,李想怎麽會有那本事。”葉兒雖然這樣說,還是看向祝童。
公寓裏的幾個人都看著小騙子,黃海好像也不意外,只有葉兒,李醫生的女朋友吃驚。
“我是學醫的,過壹段希望能下科室去,做官就荒廢專業了。王院長對我是不錯,但院長助理可沒我的份,Lily,別聽外人亂講。”
“妳是中醫哎,海洋醫院可沒有中醫科;”蕭心梅好像有些缺心眼,也不看祝童與葉兒的臉色;“我聽說妳好久了,都說以前的院長助理被壹個副主任給幹掉了,下午葉兒說起來才知道,原來那個李想就是妳。”
“Lily說笑了,我這樣子怎麽能幹掉人,莫非妳說的是屠夫?”祝童壹句屠夫,暫時使氣氛松弛下來;“Lily小姐有什麽事,明天到辦公室找我,妳是葉兒最好的朋友,能幫忙的壹定幫。”
“壹言為定啊,這下我Lily要發達了。”蕭心梅湊上來,以西式禮節在祝童臉上喯壹口,高興的拉著葉兒去廚房做菜;“我今天給妳們露壹手。”
“我也聽說妳現在很滋潤。”等三個少女離開客廳後,黃海才對祝童說;“林所長,是我父親的戰友。他說這次王覺非差點被趕回學院,是妳救了他。妳以前和教委吳主任認識嗎?”
上海不小了,幾千萬人口的大都市,大小醫院也有上百座;但在祝童現在想來,竟與個小縣城差不多,怎麽誰都和海洋醫院有聯系?
林所長是王覺非搞的那個海洋病研究所的所長,祝童只見過壹面,印象中是有些軍人氣質。經過這些天的了解,海洋醫院的研究所與海軍是有幾個合作項目,畢竟,海軍士兵常年在海上生活,得海洋病的幾率很大。
“不認識,只是有個朋友認識。”祝童含糊的說壹句,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麽都是不好的,所以,小騙子馬上把話題引導到黃海身上;“妳現在怎麽樣?前天我們需要妳的保護,呵呵,不過……”
“多虧妳們照顧朵花,我今天也呆不長,吃完飯就回去。”黃海把手放到朵花腰間,有些愧疚的說:“朵花,過幾天就好了,別生氣啊。”
“做警察會那麽辛苦?連家也不能回,我看,朵花今後早晚要哭鼻子的。”祝童想打聽點關於鼎燃星空的事,故作調侃道。
“才不會生氣呢;海哥只要每天打個電話就好了,我和李大哥、葉兒姐在壹起,別提多開心了。”朵花回頭燦然壹笑,她是那麽的單純,黃海看她的目光裏也是柔情壹片。
“這是我進刑警總隊的第壹個案子,不做好,別人又要說閑話了。”黃海臉上有些惱怒;“現在的社會真不好理解,還是醫院好啊。”
“以妳黃警官的身份還會碰釘子?我不相信。”
“葉兒說的對,我壹向都太順了,所以這次要多操心才行。壹個癟三,仗著有幾個錢胡作非為,我就不信抓不了他。連我們大隊長都勸我放手,哼!惹惱了我,叫幾個水兵砸了他的場子。”
黃海是有些莽撞,說完笑笑:“李醫生,我是不想看著他用毒品害人。”
“還是小心些好,妳也是剛到新單位,與我壹樣,要註意影響啊。”祝童泛泛的勸壹句,心裏可就撲騰開了。
叫幾個水兵去砸鼎燃星空,那麽大的俱樂部,保安就有幾十個;黃海不會闖禍吧?在他嘴裏的幾個水兵,不會那麽簡單。黃海的父親是海軍基地的少將,據說是剛提拔上去的少壯派。真叫壹群水兵去砸鼎燃星空,也許……
祝童飛快的解析這其中的變故,據柳伊蘭給的信息,趙永兵的保護傘有分局副局長,還有市局治安隊的民警;黃海是市局刑警總隊的,現在只是個中隊長,手下只有三個人,帶著幾個線人輪流駐守在鼎燃星空內外。
如此看來,趙永兵身後還有人,黃海遇到的阻力不少,要不然也不會說要找水兵去砸鼎燃星空。
真是少爺啊,祝童與黃海應酬著,這樣好不好不是他操心的事,但是他想知道黃海究竟什麽時候會惱?什麽時候會叫水兵去砸鼎燃星空?那將是個絕好的機會。
要不要讓趙永兵再刺激他壹下呢?小騙子幾乎忘了梅蘭亭的威脅,整個晚上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黃海果然吃完飯就走了,臨出門還依依不舍的對朵花說了幾句悄悄話;蕭心梅壹直在偷偷註意著朵花與黃海,祝童看在眼裏,上了份心思。以葉兒的清淡性情,與這麽壹個火辣性格的女孩子成為密友,壹定有壹方在忍讓,而葉兒是不太可能的;蕭心梅八成早就看上黃海了。
分析別人的事,對小騙子幾乎成為本能了,但對於自己的狀況,他除了頭疼幾乎毫無辦法。
好在,梅蘭亭是個專業青衣出身的戲子,表演得不錯;吃完飯就與朵花在客廳裏妳壹首、我壹首的充當麥霸。
將近十壹點,蕭心梅才首先告辭,她本是準備搭梅蘭亭的車回去的,誰知道梅蘭亭被朵花留住了,今晚住在十五樓。
葉兒不好意思在密友面前表現的與祝童太親密,就與蕭心梅壹起離開。
祝童送他們下樓,總算蕭心梅有些眼色,故意跑到前面去,留兩個戀人慢慢走,說幾句話。
“我壹會兒回來。”葉兒塊到門口時,才微紅著臉說。
“我等妳。”祝童稍微有些失望的心,又壹此火熱。
的士司機是秦可強,他的車停在門前,正好被蕭心梅抓住了;祝童與他交換個眼色,目送的士載兩個女孩消失在街角後,轉身拐進紫金豪苑內的小花園。
角落裏躲著壹團黑東西,明顯是個活物;祝童不想上樓,也許會遇到梅蘭亭的騷擾,從這裏能看到紫金豪苑大門前的燈火,正好等葉兒坐秦可強的車轉壹圈回來,所以就走近去研究,那究竟是只狗,或是貓。
可憐的小東西渾身在戰抖著,祝童把它從花壇裏捧起來。
是只小狗,比貓大不了多少,深色的毛發上沾滿汙跡,看不出本色。眼睛裏的閃光證明,這是條有旺盛生命力的小狗。牙齒顯示,它不會超過半歲。
“小東西,妳叫什麽?”祝童從來不太喜歡小動物,在流浪的童年、少年時光,偷雞套狗改善生活是兩個師兄弟的最愛,當然,狗皮就被做成狗皮膏藥了。
小狗沒叫,伸楚細細的舌頭在祝童食指上添幾下,輕聲呼嚕幾聲,似乎是威脅,也像在尋求保護;但是圓圓的眼睛裏,卻沒有壹絲恐懼或乞求。
祝童手指上還粘有晚餐時的排骨味道,蕭心梅做飯的手藝其實不怎麽樣,味道清淡,骨頭也沒燉爛,祝童漸漸不喜歡肉類,為了照顧面子才抓了壹小塊。
小狗不停添著那只手指,看得出,它餓壞了;邊添還用小小的爪子嘩啦幾下。
祝童從未如此細心的觀察過壹只小狗,小小的生命是那麽脆弱,在這冬季的上海,也許過不了幾天就會變成壹團皮毛被掃進垃圾車。
“好吧,如果妳沒有主人,今後就跟著我混好了;咱們都是沒爹媽的苦兒。”
祝童說出這些話後,心裏竟充滿的愉悅,好像被救的不是小狗,而是自己。
“真偉大,心靈中充滿了博愛,上帝會看到妳的善與美。”梅蘭亭出現在身邊,搖著車鑰匙:“妳大可不必躲著我,難道我連這只小狗也不如?”
小狗這時張牙舞爪的叫起來,沖著梅蘭亭,它還真有些靈性;能從手指的抖動感覺到新主人的不安。
“葉兒還回來嗎?”
“壹會兒就回來,梅小姐要走?”
“是啊,妳不上來,我只有下來了;朵花困了,看著她的單純,我忽然想去喝酒。妳放心,我不會隨便找地方鬼混,柳伊蘭給了張南海宮瀾的貴賓卡,我還壹次沒去過呢;聽說,上海真正的夜生活從十二點開始;我去看看,那裏有沒有合適的伴。”
祝童嘿嘿幹笑兩聲:“去吧,那裏有不少高貴、有教養、有紳士風度的……老頭子,他們也許會喜歡妳的青衣。”
“妳是個沒良心的混蛋!”梅蘭亭終於忍不住,抓起車鑰匙砸過來。
祝童輕巧的接住,又丟回去:“梅小姐,妳要明白壹件事,不是我,妳得不到那八百萬。”
“無恥,流氓。”梅蘭亭轉身就走,十多步後有回頭嫣然壹笑:“祝童,葉兒早晚會知道妳的真正身份的,妳啊,早晚要回歸江湖;那時,別哭鼻子就好,本小姐到要看看,祝門公子被踹是什麽樣子。”
秦可強載著葉兒就回來了,祝童站在花園的黑暗處,看著葉兒急促的腳步,能感覺到她淤積在心裏的熱情。心裏陣陣發冷,是啊,他能瞞多久呢?
欺騙壹時與欺騙壹世,有本質的區別,那是大師與高手之間僅差的壹小步,也是致命的距離。
電梯門將要關閉,祝童閃進去,把葉兒嚇了壹跳:“妳壹直在外面等?”
“是啊,看到這個小家夥,挺可憐的,我想收養它。”
“多可愛啊。”葉兒輕輕撫摸壹下小狗,身體靠進祝童懷裏;“我們壹起養,它叫什麽?”
“妳取吧,不如叫葉兒?”祝童壹只手攬在葉兒腰間,輕笑著。
“去,我看叫李想好,它的眼睛好像妳啊。”
祝童連忙把小狗的頭轉過來,與它來個眼對眼。
“咯咯,妳還真信?”葉兒笑得花枝亂顫,祝童才知道上當了。正要把她擠壓在電梯上懲罰,十七樓到了。
公寓的衛生間裏,祝童與葉兒壹起精心為小狗梳洗去身上的汙漬,竟是只黑底白斑的漂亮小狗。毛發不長,也很乖巧,躲在溫水裏,很舒服的樣子。
“我知道它為什麽被拋棄了。”葉兒端詳壹番;“瞧,它是個陰陽臉,都說這樣的狗養來不吉利的,克主。”
果然,小狗的臉上壹半是黑,壹半是白,正是標準的陰陽臉,像帶著個面具壹般;與道家八卦裏的陰陽魚十分想象,兩只眼睛忽閃著,正在相對應的兩點上。
據說這樣的狗能看透陰陽兩界,會為主人招惹來鬼神之災與黴運。
“它壹定吃了不少苦,妳看,這些毛被染過;狗販壹定把它染成純白的小狗了。假的就是假的,還是被人識破了;啊,可憐的小家夥,那不是妳的錯啊。李想,妳要養嗎?”
“作假不是它的錯,我要養,總是條性命啊。”祝童被葉兒那句“假的就是假的”嚇壹跳,還是把小狗抱起來,愛撫著:“妳就叫陰陽好了,放心,妳不會沒家了。我命硬,不怕那些。”
“陰陽,怪怪的,不好不好,還是取個溫柔些的名字;嗯,叫毛頭好不?”
“就叫陰陽,這是種破法,物極必反,叫開了,反倒沒事。”祝童堅持,壹半是因為這個名字確實是種破法,卻是破咒之法;壹半是因為,他從小狗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祝童何嘗不是遊走在江湖與現實之間的陰陽人。
葉兒是溫柔的,卻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與愛人故意起爭執,那是樂趣的壹種,哼壹聲:“我就叫它毛頭,妳叫它陰陽好了,咱們互不搭界。”
小狗可不知道這些,它對這個陌生的新家充滿好奇。
葉兒為它準備了壹碟牛奶,而祝童那邊是壹碟排骨湯和兩根骨頭。
於是,小狗搖著小尾巴在兩人之間來回跑動,喝兩口奶,啃幾口骨頭,對排骨湯卻沒多少興趣;還時不時站在中間思索壹會兒,兩邊看,很為難的樣子,尾巴搖得更急,把葉兒逗的咯咯笑。
夜深了,小狗終於疲倦,爬在葉兒懷裏睡去。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葉兒靠在祝童懷裏,輕聲問。
“什麽?”祝童享受著與葉兒壹起的溫情,沒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麽。
“王院長真想要妳做院長助理?”
“也許吧,以前那個院長助理幫助外人,王院長沒明說;但是我學的是中醫,這輩子也不想做官;所以沒答應。”
“是啊,我很喜歡。”葉兒擡起頭,看向小騙子,眼睛裏滿是柔情;“我也希望妳做個好醫生,做官時間長了,我怕。”
“怕?為什麽?”
“怕妳會變懷啊,妳沒聽說嗎?做官的人都是冰冷心腸,花花肚腸,不會疼老婆的。我希望妳能高興輕松,壹做官就變壞了啊。”
“我不冷嗎?我不壞嗎?”
祝童的手探進葉兒胸前,那裏的鼓脹柔軟,是永遠的誘惑。
“妳……也懷,但不冷。”葉兒咬住唇,微微紅了臉,在祝童的刺激下,眼神漸有迷霧。
“葉兒,妳是我的信仰。”祝童俯身過去,把葉兒抱進懷裏。
“旺旺。”陰陽狗被壓在兩人之間,驚醒了,掙紮著跳開,急促的叫著。
此時沒人再理會它。
細微的呢喃與粗重的呼吸交匯,纏繞成串,漸漸在屋子裏蔓延成溪流。
陰陽狗歪著腦袋看壹會兒,終於感到無趣,找個床角趴下。
但是,這個位置也是危險的,小狗被壹只腳掃下床;好在同時掉下來的還有被褥。
陰陽狗抗議幾聲,看沒什麽效果,乖巧的跑到屋角找處安全所在,把兩只爪子蓋在耳朵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