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約定

　　祝童陪著半翁先生離開熱鬧的人群，到後山轉轉。
　　大家都知道半翁有話要單獨對祝童說，很識趣的關照祝童照顧好半翁。
　　半翁先給祝童介紹藍又江的背景。
　　藍又江不是藍家嫡傳弟子，屬於不算遠的旁支。但是藍堡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可非同小可，已經成立了十幾年，是藍家在國內的除了龍幫系之外的另壹支主要力量。它的旗下只有壹家註冊資金五千萬的高檔酒廊，主營業務是產自法國的高檔洋酒以及壹家意大利名牌服裝公司的亞太區總代理。
　　半翁說，藍又江手裏至少掌握著五家上市公司，這還不是最厲害的，他在北京的主要任務並不是賺錢，而是交朋友。以往，藍湛江之所以消息靈便，主要是藍又江的功勞。
　　“妳將出任八品江湖的酒會召集人，不該在這個時候惹出如此多的是非。”半翁站在祝童昨天晚上與仁傑薩尊交手的地方，用眼神制止了祝童的辯解；“我知道妳要說什麽。可是，人不能只為自己活著，特別是作為壹個江湖人。我們已經老了，妳們應該擔負起屬於妳們這壹代的責任。妳可曾想過，為什麽會選擇妳？”
　　“這正是晚輩疑惑的地方，過去的酒會召集人都是藍家人。七品祝門培養了我、培養了我，晚輩此生不會轉投別門。”
　　“不錯，妳是第壹個藍家以外的人擔任江湖酒會的召集人，妳以前是祝門弟子，以後還是祝門弟子。從今而後，江湖酒會召集人的位置不再由三品藍石獨霸，只要是江湖中人都有可能出任這個位置。這壹切，源於三十年前的壹個約定。”
　　“約定？”祝童問。
　　“不錯，是個約定。三十年前，壹位名叫祝紅美麗的少女與三品藍石如今的掌門人藍宇先生之間的約定。”
　　祝童神情嚴肅，他知道，半翁接下來的話壹定非同小可。
　　半翁徐徐道來，將壹段影響深遠的江湖往事呈現在祝童面前。
　　三十三年前，藍家以救世主的身份君臨江湖。
　　當時，通訊與交通並不方便，八品江湖散布各個角落，只把他們找齊就費了好多周折。
　　半翁先生是見證者，也是親歷者，他當時的職責保護那位叫藍宇的年輕人，幫助他重建八品江湖，召開江湖酒會。
　　那次尋找的背景可謂深遠。
　　在過去的歲月裏，三品藍石壹直經營著錢莊、商鋪、客棧等實業，而八品江湖各派的財產多也存在三品藍石的錢莊裏。
　　藍家遠赴海外發展的時候，也將這部份財物帶走了。在適當的時候由藍家出面重建江湖道是壹種必然，也是壹種責任，亦是在為藍家的發展創造機遇。
　　半翁特意說明，這些資產都有賬目。被藍石帶走資產最多的兩家是壹品金佛和四品紅火。道理很簡單，他們最有錢。
　　資產最少的是七品祝門，只有區區壹千多塊大洋。
　　尋找的過程相當困難，因為，當時的江湖道壹片雕零。
　　藍宇先生先找到的是二品道宗與壹品金佛。任憑歲月流轉，總有人堅守在曾經的輝煌道場。
　　接下來找到的是五品清洋，還有四品紅火。
　　五品清洋壹直守在江家村，作為壹個家族，他們是保存的最完整的壹個門派，並且庇護了四品紅火。在當時來說，這簡直是個奇跡。
　　維系五品清洋與四品紅火之間關系的不是什麽江湖道義，而是利益。在那個物質匱乏刑罰嚴厲的時代，四品紅火是壹群江湖飛賊，五品清洋給他們壹個安全的落腳點，飛賊們所獲財物的五成必須交給江家村。這樣的組合可算雙贏之舉。
　　江家村地處窮山惡水之間，正是所謂山高皇帝遠的所在，可也時常被填飽肚子的問題困擾。那個時候，只有壹半的江家人有機會修煉家傳秘笈。無他，窮文富武耳，練武需要強健的身體，需要充足的營養。
　　藍宇先生與半翁耗時兩年，走過了大半個中國才找齊八品江湖，並同時開始從各方面對江湖八派給予幫助。
　　三品藍石出錢為壹品金佛與二品道宗重修道場。地處上海的普賢寺是藍家替壹品金佛選定的道場，空寂大師當時還頗為不滿。如今看來，普賢寺很快變成了壹個聚寶盆。
　　七品祝門與別的門派壹樣，開始只得到了三品藍石饋贈的三十萬。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重建的第壹屆江湖酒會在江家村舉行，江家五虎作為半個主人顯得分外耀眼。江家五虎的領頭人，江魚郞在江湖酒會上公然建議，五品清洋應該是壹品清洋，並且要求由他做江湖酒會的召集人。
　　如此過分的建議當然不會被藍宇先生所接受，可當時壹品金佛的空寂大師還沒有如今的聲望氣派，二品道宗的掌教道尊是位不善言辭的山野老道，道宗五老還不知在什麽地方，所以，酒會上的氣氛就相當尷尬。
　　壹位美麗的少女站起來打破了僵局，她是七品祝門的代表祝紅。
　　祝紅首先附和江家五虎的建議，認為江湖道的財產不該只由藍家人掌管。接著她又說，在如今的情況下，大家都是兩眼壹抹黑的瞎子，就是有了掌管這筆錢的權利也不知道如何用，三品藍石是現階段最好的選擇。
　　同時，祝紅建議修改江湖酒會的規矩，在適當的時候允許藍家以外的人擔任酒會召集人，也就是掌管屬於江湖道的財產。
　　藍宇當然不敢做出這樣的承諾，於是就有了壹個約定。
　　祝紅說，藍家正在國內投資，她將用祝門得到三十萬在國內投資，並希望藍宇也拿出三十萬。在下壹屆江湖酒會上，如果她投資的收益超過了藍宇投資的收益，江湖酒會必須改變規則。
　　藍宇接受了這個建議。
　　接下來的壹年，祝紅與藍宇走遍大江南北，尋找散落在民間的江湖同道，各自將手裏的錢投下去。只不過，他們不是投了三十萬，而是每人壹百萬。
　　逍遙谷的曲老億就是那個時期成為祝紅的投資對象，他當時只是個山村教師。
　　三十年轉瞬即逝，當時種下的樹苗已長成參天大樹。開始階段，藍宇先生投資企業明顯比祝紅的興旺。但是到三年前，曲老億出面整合當年祝紅的投資的項目，整合出個東海投資。按照市值計算，穩穩超越了藍宇投資的項目。
　　於是，藍宇接受失敗，新壹屆江湖酒會召集人將在江湖道年輕壹代中產生。
　　有資格的有五個人選，分別是藍湛江、祝童、江小魚、無聊大師和秦可強。
　　最終，祝童脫穎而出，成為勝利者。
　　周半翁語調舒緩，用詞平淡，只是講述大概過程，沒說什麽江湖秘辛與驚心動魄的事件。但是祝童能想象到，其中定有說不清的波折與危險。特別是說起母親祝紅時，也許是祝童太過敏感，感覺半翁的心態很復雜，有敬佩、心折、尊敬、也有壹絲惋惜與不屑。
　　“半翁先生，您認識我父親嗎？”祝童輕聲問。心裏分外緊張，他很怕聽到壹個壹直不敢面對的傳言，自己是藍家的私生子。
　　“我見過他，但是說不上認識。妳，很像他。年輕人，我知道妳想問什麽、擔心什麽。可我沒權利談論別人的隱秘。妳的擔心是多余的，那些傳言是別有用心的人放出的煙幕。關於那件事我只能說這麽多，到時候，自然有人告訴妳壹切。妳可知道，為了說服藍家讓出這個位置，不只妳母親和祝門付出了代價。現在，我代表江湖道，代表八品江湖理事會正式征求妳的意見。祝童，妳是否準備好了，接受江湖酒會召集人的位置？”
　　祝童深深的吸了口氣，腰桿挺得筆直，沈聲道：“是的，我接受。”
　　語罷，祝童整整衣衫，對著半翁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這壹生，他只拜過師父，心思卻沒此刻虔誠。面前這個老人雖然沒說自己做過什麽，可他的態度和付出壹定是最關鍵的。三品藍石之所以會主動回來，可以說與這位江湖最後壹個俠客的存在大有關系，半翁先生，可算是八品江湖與財富的守護神。
　　“好兒郎，起來吧。”半翁開心的大笑三聲。
　　祝童慢慢走到懸崖的最高處，沈浸在密密的細雨中，遠方山巒起伏、青山疊翠；腳下長江蜿蜒迂回，可是他的思路已經飛揚至千裏之外，徘徊於江湖月風塵之中。
　　祝童凝望著遠方的青山遠黛，腦海中回味著二三十年前的那次江湖酒會，母親祝紅挑戰三品藍石的勇氣，讓他佩服不已。
　　如果說之前祝童壹直逃避的接受這個職位的，聽半翁說完這些話，已然知道圍繞著江湖酒會召集人的鬥爭曾經多麽激烈。現在的結果不只是他壹個的事，其中有包括母親祝紅在內的很多江湖前輩的心血。
　　還有他神秘莫測的父親，半翁說他很像父親；可是，祝童從來沒聽到過任何與父親有關的信息。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如果自己真的與那個人相似的話，應該在江湖上留下些痕跡。
　　還有老騙子，祝童明白了他為什麽對八品江湖乃至江湖酒會那麽抗拒乃至厭惡。
　　三十年前，壹品金佛與二品道宗已然在三品藍石的幫助下重修道場；八品江湖別的門派都得到了壹筆啟動資金，開始有個各自的振興計劃。而七品祝門的那筆錢卻被母親祝紅用到了壹個與江湖酒會召集人的歸屬有關的賭局上。
　　半翁靜靜地看著祝童，慈祥而關切的說：“在年輕壹代中，妳不是最出色的，我曾經認為妳太過圓滑自私，不適合做酒會召集人。可妳能在關鍵時刻不顧個人安危，在明知希望渺茫的情況下挺身而出迎戰索翁達活佛。妳不是壹個人在戰鬥，那也不是壹場只屬於祝門的戰鬥。我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江湖道需要有擔當的年輕人。”
　　祝童默默的聽著，心潮起伏不知該說什麽好。
　　紅雲金頂挑戰索翁達活佛，確實不是他壹個人在戰鬥。老騙子用聚神術在他身上加諸了六位江湖高人的修為，他只是載體。每次回想當時的情況，祝童的感覺都會有所不同。
　　開始是慶幸與自豪，接著是後怕；隨著時間的流逝與自身實力的增強，壹株幼苗慢慢從祝童心裏滋生出來。索翁達的世界不盡美好，但在紅雲金頂上，祝童是以壹位江湖高手的身份迎戰索翁達，並且還有同樣的實力。
　　體驗的時間雖然短暫卻令人回味無窮，在不覺間影響、改變著他，還在祝童心裏種下了壹粒種子。
　　祝童不知道它什麽時候開始萌芽，可以肯定的是，從紅雲金頂下來後，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騙子了。
　　半翁接著說道：“接下來有很多事要妳擔當。江湖酒會十二年壹次，這是第壹個要改的。大家的意見是五年或四年壹次，酒會召集人的任期也要改為四年或五年為壹界。東海投資名義上屬於江湖道各門派，可是如今只有三品藍石、七品祝門與八品蘭花的資產比較清晰。如何界定各門派的股份與權利義務，也需要妳來做。最要緊的事還是保證五品清洋與四品紅火退出八品江湖不要出太大的風波。他們應該得到補償，紅火的汽笛不會太貪心，壹筆錢就能打發了。清洋家的事有點麻煩，還有替補進來門派，都不會輕松。今年重陽節將在華山舉辦江湖酒會，所有的事都需要在酒會前與各派達成共識。”
　　“為什麽要補償？”
　　“因為他們曾經是江湖道的壹員，因為妳將管理的東海投資裏，有他們的前輩留下的財產。妳是下壹代的傑出人選，江湖道需要在妳們的手裏發揚光大，這些問題必須處理好。妳們沒有經歷過過去的江湖，妳們可以不尊重傳統，但壹定要尊重歷史。汽笛開價壹億，江家根本就不同意退出。要進來的有三家，漢水尹家、石旗門、神石軒。特別是神石軒。決定權在妳的手裏，要慎重啊。端午節有個交接儀式，那時妳所有的疑惑都會有答案。”
　　“神石軒？”祝童有點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在他的印象裏，神石軒壹直很低調。
　　補償五品清洋與四品紅火，他已經想明白。三品藍石用來支持江湖道的資金裏有他們的壹部分，龍幫系的基礎也來自這裏。藍家當初帶走的那些錢裏，他們所占的份額相當大。那個時期是四品紅火與五品清洋的黃金時代。
　　汽笛的要求很好滿足，壹億根本不可能，估計他的心裏價位在三五千萬。如果按照祝童的心思，就是壹分不給也沒什麽。麻煩的是五品清洋，煙子比江小魚難纏多了。讓她滿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說不得，還要有壹場不可避免的風波。
　　現在，如果有別的選擇的話，如果不是母親祝紅，祝童壹定會更堅決的退避三舍。這壹屆江湖酒會召集人明顯是坐在風尖浪口上的受氣包，壹個出力不討好的得罪人的角色。
　　“我和桐山此次來巫山要做壹件事，江湖武校已正式更名為江湖文化研究院，將與道宗和金佛聯合舉辦壹場江湖文化研討會。我們已經邀請了國內十大武術世家的代表，八品江湖各派也會派人參加，時間是五月十五日。屆時，江湖文化研究院的第壹批學員共七十六人會在這裏進行壹次交流性質的擂臺賽。”半翁話看祝童半晌兒沒說話，繼續道。
　　祝童目光壹閃，壹時間理不清爽半翁話裏的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這個老人在他眼裏的形象更加高大而偉岸。
　　半翁真真是江湖最後壹個俠客，藍湛江可說是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在壹切都沒有明晰之前當然對藍湛江比較偏愛，對祝童的淡漠可說是脾氣使然。可當祝童被確定作為江湖酒會召集人之後，半翁馬上就堅定的站在祝童壹邊。
　　在文峰觀舉辦江湖文化研討會，實際上是半翁利用自己的影響對祝童這個新任江湖酒會召集人的支援和造勢。有多少人來還在次要，有了半翁的態度，江湖各派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小算盤。
　　另壹方面，舉辦文化研討會歷來是地方政府的最愛，特別是巫山這樣的旅遊城市。羽玄真人與地方政府辦文化周與的簽字儀式還有點半遮半掩的意思，半翁這樣做等於公開站出來向江湖以外的各方人士示威，力挺祝童。
　　“妳有什麽建議？”半翁問。
　　“研討會不太合適，應該叫論壇。別的都挺好。”祝童不能也不該提出什麽建議，但不說點什麽也不合適。
　　半翁滿意的點點頭，道：“藍先生還有話對妳說，我就不多嘮叨了。文峰山已成眾矢之的，妳必須離開盡快離開。妳身上寄托著大家的希望，有太多的責任要去擔當，有大多的事情要妳去做。離開這裏後，不管妳想做什麽，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記住了，今天晚上就走。”祝童用力點點頭。
　　“妳壹個人走。”半翁又說；“晚上十點，阿強的快艇在下面等妳。道宗水長老明天到，他是竹道士的師父，精研修神秘法多年。由他照顧蘇小姐，妳放心吧。”
　　“半翁，我不能拋下她。”祝童猶豫片刻，咬牙道。雖然他水長老是竹道士的師父，可弟子卓越不代表師父也厲害。竹道士飛升時留下個沈入夢境的柳伊蘭，水長老並沒本事喚醒柳伊蘭。祝童唯壹相信的只有母親祝紅。
　　半翁皺著眉頭，道：“妳要明白如今的狀況，外面有人要抓妳；有人在暗中窺視妳想看妳倒黴，遇到合適的機會，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落井下石；妳知道尹家重出江湖意味著什麽嗎？五品清洋是明面上的對手，四品紅火的汽笛也巴不得看到妳出事好渾水摸魚。此處是巫山，周圍不是山就是水，在過去，整個長江都可算是清洋家與紅火的地盤。前天汽笛到蘇州來拜訪我，他說自己累了，神鉤王寒無意接下紅火的攤子，他知道紅火的命運已不可改變，有意將四品紅火並入五品清洋。我相信汽笛是迫不得已，背後是空想大師在施加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妳自己走尚有危險，帶上她，妳走得脫嗎？妳身上還有傷，孰重孰輕，往仔細思量。不要為了壹時沖動斷送了大好年華。”
　　祝童很清楚尹家重出江湖意味著什麽，五品清洋註定要被其替代，四品紅火很明顯要讓位於石旗門，時間點就是重陽節的江湖酒會。煙子和汽笛都不會甘於被逐出八品江湖，他們聯合起來在這個時候搞風搞雨很正常，目標當然是祝童這個將要出任江湖酒會召集人了。
　　他們並不是沒有依仗，江小魚和煙子父親與汽笛都曾經托庇與壹品金佛，雪狂僧更曾經是江小魚和大火輪的師父，而李頌漢，是無畏大師的俗家弟子。且不說他們從金佛那裏學到了多少東西，重要的是這份淵源很是耐人尋味。
　　漢水尹家不用說與道宗之間關系匪淺，無論他們之間有過什麽過節，可以想見的是，在未來的八品江湖中如果有什麽糾紛的，漢水尹家只會與二品道宗站在壹起。
　　祝童之前並沒有想明白煙子如何會於李頌漢扯上關系，半翁的這番話點醒了他。
　　如果說新的江湖道是壹家現代企業的話，祝童將是各方面承認的總經理，而半翁就是董事局主席。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門人加上那幾位江湖長老是董事局成員。
　　只不過按照實際投入資本計算，在這個企業裏，不甚起眼的藍家占的股份比較大，偏偏三品藍石走的是中間路線，石旗門很可能成為他們的代言人。
　　在這種情況下，多壹個席位都至關重要。壹品金佛不會樂見清洋和紅火黯然出局，哪怕只留下壹個也是好的。
　　只是，局勢發展到現在空寂大師實在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寄希望於時間。
　　如果祝童忽然死了，或者出了什麽捅破天的事，江湖道會陷入混亂。為了維持局面，短期內八品江湖不會有太大的變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誰無法預料。
　　現在的祝童真的不怕五品清洋或四品紅火的所謂高手們，即使是面對雪狂僧也不會有多少心裏壓力，除非是索翁達活佛那樣的超級高手葉兒是他的唯壹弱點。可是，葉兒的情況剛開始好轉，葉兒正在接受他的身份，分開的話，祝童不敢想象會出現現在情況和意想不到的變化。
　　“請您原諒，祝門弟子的別的稀松平常，這點傷病算不得什麽。葉兒的病正在恢復中，孰重孰輕，我無法選擇。我必須帶她壹起走。請半翁放心，曲奇是逍遙谷傑出弟子，我也不是泥涅紙糊的，除非是索翁達那樣的高手來，別的人……哼！明裏來暗裏往，占不到便宜。”
　　祝童為了讓半翁放心，伸出右手，目光灼灼的看著半翁。
　　半翁看勸不動他，深吸壹口氣握住他的手。
　　數息之間，半翁催動真氣攻過去。第壹股第二股還留有分寸，怕真傷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騙子。
　　豈料，兩股真氣進入祝童經脈，如泥牛入海再無任何消息。
　　半翁心裏騰起怒火，面泛紅雲凝聚起壹股渾厚的真氣排山倒海般壓過去。
　　如果是真正的動手的話，半翁到底年紀大了，精氣神都有所倦怠，也許還不是秦可強的對手。可他修煉的壹生的修為到底深厚五比，最適合這樣的切磋。
　　祝童胸口三起三伏，肩膀晃了晃，臉色瞬間紅勝桃花，退後壹步才輕輕抽回右手。
　　“妳這是什麽功法？”半翁怔怔的看著祝童，似乎在看壹個怪物。
　　“我也不知道。”祝童努力平復下被半翁沖擊得紊亂的內息，咬牙答道。
　　“不是蓬麻功，祝門……不是逍遙遊……不是……也不是碎玉功。祝童，妳從哪裏得來這門功法？修煉多久了？”半翁眼中精光連閃，他的內息撞到祝童體內的血球，竟然沒占到什麽便宜。偏偏，他能感覺到祝童的修為實在算不上高明。
　　“有幾個月了，從梵凈山紅雲金頂下來，它壹直在害我。”祝童很辛苦的回憶著。
　　紅雲金頂迎戰索翁達活佛之後，祝童在第壹個月可算是個完完全全的廢人，蓬麻功被破去，經脈傷得七不沾八不連，內息也是混亂不堪。
　　當時的血球只是壹股護佑在他胸前的精純無比的真氣，祝童也不知道它從哪裏來？來自誰？能肯定的是，那股真氣與索翁達活佛沒關系。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騙子耗費修為以術字替祝童療傷，強行沖開了手少陽壹線經脈；祝童壹邊催動蝶神療傷，壹邊努力恢復蓬麻功，開始還算順利，很快就遇到了瓶頸。
　　辛辛苦苦修煉來的每壹絲進步都在壯大著這股真氣，蓬麻功的進境只能用龜速來形容。
　　直到在遊艇上遇襲時刻，祝童借助於葉兒破入蓬麻初境，那股真氣也隨之進化，直到如今的局面。
　　“它……有竹道士的氣息。”半翁遲疑著說。
　　祝童雙眼瞪得溜圓，腦子裏波濤翻滾，壹時呆住了。
　　半翁並不敢肯定，這樣的說法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半翁與竹道士有過壹次切磋，那時竹道士也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不得不用最本源的修為硬抗半翁的勢壓。正因為如此，才在半翁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記。
　　“竹道士！半翁，您能確定？”祝童擡頭看看天，汗毛倒豎，冷汗如長江之水，從渾身數不清的汗腺內噴湧而出。
　　“不會錯，竹道士沒有拋下我們，他……在哪裏？”半翁也開始仰頭看天。
　　那個世界實在是太過玄妙，去過的人都不曾回頭，沒去過的，如何測度也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天堂，還是地域。
　　天上飄散著綿綿細雨，此刻的雨霧在祝童眼裏仿佛滿天的星星墜落凡塵。
　　巫山再也不是窮山惡水，祝童看到深處，景致逐漸虛幻，神女峰似化身為灑脫清俊竹道士，以悲憐的眼神靜靜的註視著他們，註視著文峰觀，註視著文峰山乃至滔滔大江。
　　“天地間，有無掌控壹切的神仙？”半翁壹句話，將祝童從幻境中拉回。
　　山還是那座山，雨絲已久在無聲飄落。
　　“神應該有，仙……”祝童感到自己的語言是如此的貧乏，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匯描述剛才的感覺。
　　“隆隆……”雲深處滾過幾聲悶雷。
　　半翁註視天際良久，身軀猛然壹挺，似乎感應到什麽，邁步走向懸崖邊際處。
　　祝童急忙伸手拉住他：“半翁，您老小心腳下。”
　　半翁與祝童壹樣驚醒過來，表情奇怪得似乎正忍受著壹種無可言狀的痛楚，楞了楞神方意興闌珊地說：“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