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龍樓壹點玉燈明

　　三月三日上午，謝晶回到上海，走上“東海騎士”號遊艇。
　　下午，謝晶在遊艇碼頭附近的壹家賓館見到了黃海等三人，雙方進行了長達八個小時的會談。
　　第二天上午，謝晶壹臉憔悴的離開上海。
　　祝童沒有參與這次談判，本來，謝晶強烈要求他列席，黃海也有相同的意願。可是，參與這樣的事風險實在太大，祝童連聽都不想聽。他只是要求黃海無論結果如何，必須保證謝晶能順利離開。
　　為了表示感謝，晚上，黃海在附近壹家酒店請祝童吃飯；他對於結果基本滿意，得到了想要的大部分東西；謝家基本上已經擺脫了最嚴重的刑事問題。
　　現在的分歧點是海岸共榮基金中有多大的份額要上交國庫，這關系到謝家將來在中國的發展，以及基金之外投資項目的安全。
　　席間，祝童喝了不少酒，黃海心情不錯，把兩個手下打發走與祝童對飲。
　　兩人很快都有了幾分醉意，黃海說：“葉兒已經申請調回金融工作小組，但被首長否決了。”
　　祝童聽到這個消息，呆了壹下。
　　祝童拒絕了葉兒兩次約見，這讓黃海很詫異，隱約覺得祝童這樣處理與葉兒之間的關系似乎還有更深的原因。
　　黃海又說：“妳是個傻瓜，天底下再沒有比妳更傻的傻瓜了。”
　　祝童搖著腦袋說：“有妳在，我就不是最傻的傻瓜。”
　　兩個人哈哈大笑，這壹夜，他們都喝醉了。
　　夜更深，壹艘小型遊艇劈開浪花，悄然駛出離遊艇碼頭。
　　壹小時後，上海灘的燈火已經變成海平面上隱約的光帶，碧空清澈星華璀璨。
　　遊艇停車，在大海的波浪間蕩漾起伏。
　　最高壹層甲板上，祝童迎著星光打坐。
　　下壹層，秦可強與楊輝停好遊艇，也開始閉目用功。
　　這艘遊艇曾經屬於藍湛江，後被他送給秦可強，現在，幾乎屬於祝童所有了。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奇妙的東西在召喚著他，只要沒有大的風雨，每天晚上，祝童都會坐著它到海上修煉胸前的那股純凈的暖流。
　　很少有人知道，祝童住上“東海騎士”號後，幾乎從未在他的房間裏休息過。
　　三月六日晚九點，三位從日本來的客人十分低調從浦東機場入境。
　　沒有人來迎接，他們坐上壹輛的士，很快就消失在擁擠的上海攤。
　　三個小時後，也就是十二點十分，祝童在漫江花雨的頂級包房太師府內等得正不耐煩，松井平誌推門走進來。
　　松井平誌沒有鞠躬，兩人握握手分別坐下。
　　祝童先開口，問候松井平誌壹路辛苦，並歡迎他再次來到上海。
　　松井平誌沒有客氣，等祝童客氣完馬上說：“雪美小姐也來了，她在外面，希望稍後能與先生單獨見面。”
　　“為什麽搞得如此神秘？”祝童奇怪的問。
　　松井平誌微笑著說：“雪美小姐此次來，是要送給李先生壹個驚喜。”
　　“我喜歡驚喜。”祝童拉開門，井池雪美果然站在門外。
　　她很淑女的笑著，迎上兩步扶住祝童的肩膀，踮起腳尖在他臉側輕輕壹吻，低聲說：“先生啊，我壹直在想著妳啊。”
　　祝童半抱著把井池雪美讓進太師府，讓她坐下：“雪美小姐，妳越來越漂亮了。”
　　井池雪美是比上次漂亮了，膚色更健康，人也顯得更有朝氣。以前的井池雪美的肌膚缺少血色，總有點淒美的感覺，現在，好似壹束迎春花。
　　松井平誌適時開口了：“我現在的身份是合聯船舶董事會副董事長，雪美小姐收購了漢密爾頓勛爵持有的股份，也是合聯船舶董事會成員。我們加在壹起，持有合聯船舶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李先生還將得到壹個好消息，雪美小姐的幹嗎威爾遜夫人，已經得到了合聯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
　　祝童心裏開始算賬，事情好象又回到了起點。經過壹輪令人眼花繚亂的資本整合，如果算上藍湛江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史密斯似乎已經失去了對合聯船舶的絕對控股權。
　　可是，史密斯為什麽會甘願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難道他忽然缺錢了？
　　價錢，其中有價錢的因素，也不全是價錢的原因。井池雪美壹定是高價收購了漢密爾頓勛爵的股份，威爾遜夫人得到那部分股份的價錢也不會便宜。
　　“雪美小姐為什麽要這麽做？”祝童不無感激的問。
　　“因為雪美相信李先生，我認為，即使以高出壹倍的價錢收購漢密爾頓勛爵的股份，將來得到的回報壹定會更豐厚。漢密爾頓勛爵對史密斯如此久還沒能進入正式談判很不滿意，他不再相信史密斯的能力。”井池雪美俏皮的笑著，靠近祝童壹點；“況且，我不喜歡看到先生被人欺負。”
　　“可是，史密斯為什麽會賣股份給威爾遜夫人？”
　　“威爾遜夫人的股份相對來說還算便宜，她不會和史密斯先生有任何來往，那些股份是美國參議員雷曼先生轉讓給威爾遜夫人，以感謝威爾遜夫人對雷曼基金會慷慨無私的捐助。”祝童感覺到這個理由似乎有點牽強。
　　雷曼先生曾經為田旭洋撐場面，據說，他對福華造船心存敵意，不會無緣無故有如此大的轉變。
　　井池雪美看出祝童的猶疑，噗哧壹笑，對松井平誌說；“還是平誌君給李先生解釋吧，史密斯先生，現在還不知道漢密爾頓勛爵的事呢。”
　　“雪美小姐昨天才完成與漢密爾頓勛爵之間的交易，為了這筆交易，漢密爾頓勛爵將付出很大壹筆違約金。”
　　祝童這才回過味來，井池雪美至少在壹個月前就開始謀劃這筆交易了。為了不被史密斯懷疑，她壹直等到威爾遜夫人完成對雷曼之間的交易後，才開始進行和漢密爾頓勛爵之間私下談判。
　　可是還是不對，難道那些資本大佬忽然都變成雷鋒了？
　　“明天上午，我將去見史密斯。井池雪美和漢密爾頓勛爵之間的交易還處於保密階段，先生決定在什麽時候打出張牌，雪美小姐就什麽時候出場。”
　　“雪美小姐，不會有法律問題吧？”祝童還是有點擔心，他知道史密斯是資深律師，是這個領域的法律專家。
　　“合聯船舶的註冊地在鱷魚島，那裏的空氣中充滿了自由的味道。我的平誌君剛在鱷魚島度過壹個美妙的七天假期，就到上海來了。”井池雪美的膚色就是證明，想必，他們在鱷魚島的壹周過得並不輕松。
　　“可是，我並不能給合聯船舶超過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沒那個權利。”
　　“正好，我們也沒多少現金了，平誌君手裏只有兩億美金，我的錢已經轉到漢密爾頓勛爵賬戶上了。”
　　按照計劃，雙方除了技術和設備入股，還有投入的建設資金。井池雪美說得很明白，合聯船舶得到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不是不可接受，相應的，合聯船舶對福華造船的現金投入也要減少。這壹點，也是史密斯壹直堅持的。
　　松井平誌也說：“可能的話，我們希望能得到百分之四十五左右的股份。具體的條款，可以協商著來。”
　　“我盡量爭取，不過，有難度。”王向幀劃下的紅線是外資的股份不能超過百分之四十。祝童開始不太理解，但是經過這壹段的歷練，已經明白了這條紅線的意義。
　　旭陽集團內部的股份雖然經過整合，對股東們的審查也比較仔細，可是，誰也不能保證那些股東的背景完全可靠。留下百分之十的緩沖，是為福華造船預留的防火墻。
　　如此壹來，旭陽集團方面的資金壓力會驟然增加；陳依頤根本不可能再籌集如此壹大筆錢開填補由此產生的窟窿。向華易的華商銀行也許能想增加壹些投入……
　　上海最不缺的就是錢，內部問題怎麽說都有辦法解決。祝童難得有感動的時候，此時此刻，真不知該說什麽好。井池雪美提供的幫助太大，這份深情，不是說聲感謝的話就能補償的。
　　淩晨壹點半，“東海騎士”號遊艇忽然駛離熱鬧的遊艇碼頭。
　　四層頂級包房，祝童的臥室內，氣氛越發尷尬。
　　井池雪美坐在床頭低著頭，小臉通紅，她擺弄著自己纖細的手指，似乎在等待來在上帝的審判。
　　就在壹分鐘前，井池雪美走進這個房間，輕聲說：“我的父親對我說過，人生就是壹首詩，寫下就不可改變。青春與愛情是人生最美的壹行詩，當妳被愛情燃燒的時候，就不要被金子嘲弄。我也許要接受壹個無愛的婚姻，先生……雪美只要妳三天。”
　　“雪美，妳會後悔的。”祝童顯得手足無措，從來也沒有壹個女孩子用這樣的行為來發出邀請。
　　“先生，我更害怕遺憾。”井池雪美猛地撲到他懷裏，低低的說：“先生啊，我們家本來也是漢人，我應該叫趙雪美。”
　　井池雪美撕開外衣，從項下托出壹塊溫潤潔白的玉牌捧到祝童眼前。
　　玉牌為橢圓形，正面為壹條五爪飛龍，腳踏火焰雲紋，口叼宮燈，挺胸昂首隱伏於雲朵間。下邊是波形水紋，有五朵梅花漂浮其上。
　　背面上部鐫刻著七個花形篆字：龍樓壹點玉燈明。
　　下面是壹個凸雕的篆字，龍繞雲回：趙。
　　祝童的第壹反應是：小丫頭在騙人。
　　井池雪美當然感覺到祝童的心思，卻壹點也不臉紅：
　　“十三歲那年，我去英國求學。臨走前父親把這枚玉牌交給我，說我們家祖先曾是宋徽帝子，於北宋戰亂時從汴梁出逃，為躲避金兵從山東出海，後來流落到日本。父親還說，家族壹直盡量保持傳統，盡量保持血脈的純潔。可是，這樣的結果是，後代子嗣壹直不太興旺。在三百年前因為壹場瘟疫幾乎斷了流傳。壹百年前，我們家不顧政府的海禁，堅持與中國做生意。日本龜山大族開始懷疑我們，後來要與我家聯姻，並圖謀指染井池家族的財產。我老爺最終娶了壹個中國漁民的女兒，從而引發了壹場悲劇。龜山大族收買了家族四個家臣中的兩個，老爺狠下心，毀掉了那兩個家臣全族；因為這才有後來的那個可惡的約定。為了解除那個約定，我們家奮鬥了將近百年。現在好了，終於自由了。先生，我高興啊。”
　　“趙雪美。”祝童輕輕念叨著。
　　這個名字是如此的陌生，又那麽的親切。想到自己面前的也許是壹位皇家公主，既驕傲又恐懼。
　　祝童如今很有點懷疑井池雪美說的有關家族的故事有多少真實性，玉牌代表不了什麽，歷史永遠不會變成眼前的現實。或許，只是某個家族前輩的妄想癥的結果呢？以高貴的血統維系家族傳統的工具，多數時候，比所謂的信仰更有向心力。
　　歷史的大部分階段，漢人在日本的地位壹直是高貴而有內涵。
　　不管事實究竟如何，反正井池雪美認為自己身上流淌著宋室帝王的血脈。
　　此前的壹點疑惑已經有了答案，井池雪美不顧壹切也要幫助他，不只是為了愛或迷戀，某種程度上還有如此深遠的緣故。
　　不覺間，井池雪美柔軟的手臂已經環住他的脖子，兩片紅唇顫抖著貼上來。
　　她的臉布滿紅雲，兩彎淺淺的酒窩在櫻紅的唇邊聚集起羞澀。稍顯青澀的身體輕輕扭動，衣裙掩不住美妙的曲線，胸前光滑肌膚雪白細嫩暢出大部，有意無意間纖細而欣長的玉腿，用輕輕摩擦撩動著欲望。
　　滾燙的熱血沖撞向祝童腦建，蝶神狂熱的舞蹈著，貪婪的揮灑出團團激情圍剿著虛弱的理智。
　　井池雪美感到了祝童的變化，顫抖著解開衣帶，奉出帶有處子熏香的胴體。
　　祝童猶豫良久，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放在不合適的位置，且正在享受溫潤。
　　“雪美小姐，無論是妳不是公主，這樣是不合適的。我們之間都需要從長計議。”
　　“先生，有什麽不對嗎？”井池雪美已然動情，纏繞過來。
　　“我帶妳出海。”龍星毫刺進她的眉心，壹點清涼消弭著熱切的春情。
　　遊艇再次駛出碼頭，在外海停下。
　　祝童依舊在上層甲板上打坐，井池雪美坐在他身邊，喜滋滋的看著他。
　　下層，川中宏與楊輝坐在壹起。他們都沒有修煉，而是隨時註意著上面的動靜。
　　壹輪紅日從海平面躍出，祝童睜開眼，井池雪美伏在他腳前酣睡著，身上蓋著壹幅厚厚的毛毯，小貓壹般。
　　陽光在她面部嬌嫩的肌膚間緩緩移動，顯示著時間的軌跡，所過之處，每壹個絨毛都在熠熠生輝。
　　有那麽壹段時間，祝童的感覺及其乏匱。如今，自覺體內原本滯澀的真氣有蘇醒的跡象。膻中至丹田壹線經脈傷勢最重，如今竟然貫通了。
　　他閉目自查片刻，恍然。膻中與丹田內都儲存著綠色的氣流。在某個微妙的時刻，似乎感應到莫名牽引，蝶神曾移到此處，與那股神秘的內息融合，此處傷莫名其妙的痊愈了。
　　只是，這樣的修為與蓬麻功有本質的區別，身體別處的經脈依舊毫無生氣。祝童知道勉強不得，有了這個基礎，他就等於恢復了壹半自保的能力。
　　祝童拉著井池雪美的小手微壹用力，她睜開眼，笑道：“先生，妳身上有花香。”
　　十時許，遊艇駛回碼頭。
　　井池雪美挽著祝童的手臂，神情愉快；未來的三天，這個男人所有的時間只屬於她壹個人。祝童已經用電話安排好了壹次短途旅行。
　　碼頭上依舊守著幾位記者，祝童毫不掩飾與井池雪美的親熱關系，甚至還當著他們的面擺出幾個火辣的造型。
　　“東海騎士”號的餐廳裏已經準備好早餐。陳依頤與松井平誌壹早就出去了，未來的三天內，松井平誌要和向老交換意見，並就福華造船的前途達成初步共識。
　　“妳很聰明啊。”祝童咬著只火腿，忽然冒出壹句。
　　“什麽？”井池雪美正樂滋滋的喝皮蛋粥，扭頭問。
　　“我是說，妳是不是壹開始就計劃好了。先是利用壹些股份拿回家族控制權，然後把松井平誌逼出家族，等他投入到史密斯那裏後，請威爾遜夫人收購雷曼的股份，妳再花大價錢出手收買漢密爾頓勛爵的股份。妳要把松井家逼上絕路！”
　　“嘻嘻，到底瞞不過先生。”井池雪美狡黠的壹笑，算是默認了；“松井平誌何嘗沒有想到？他背著我入股MTK船務公司，早就做好離開家族的準備了。他知道，我不可能嫁給他，井池家族的女人可以嫁給日本人，男人娶的都是有漢族血統的女人。我現在就是井池家族的男人。我當時想，妳能左右松井式的生死，松井平誌早晚要向妳妥協，所以，最大的得益人只能是妳。可是，松井式也看到了這點，所以他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先生啊，松井平誌現在雖然選擇和我合作支持妳，是因為他想在福華造船的平臺上有所作為。”
　　“我不喜歡男人。”祝童有點灰心。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夠精明了，沒想到，井池雪美和松井平誌兩人玩的比他高明了不止壹個層次。
　　他曾經有八分相信，差點要自己命的那顆毒彈就是來自井池雪美。如今的情況是，因為那顆毒彈，井池家族所有的男人都被這個小丫頭玩弄與股掌之中。她剛過十八歲就有如此的心機，再過幾年，會有多少男人被她玩死？
　　看來，老騙子說的對，金錢能讓人瘋狂，能把傻瓜變成智者，也能把聰明人變成白癡。
　　三月七日下午兩點，祝童和井池雪美走出鄭州新鄭機場，馬上就打車前往開封。
　　新鄭機場距離開封大約八十公裏，井池雪美第壹次踏上這片土地，她倚在祝童懷裏，貪婪的註視著車窗外的豫中平原。
　　三月的江南已是桃紅柳綠，壹派春意盎然。豫中的樹木才剛開始綻出綠。
　　道路兩旁都是綠油油的麥苗，北方農村不似江南有眾多的水道，民居更講求實用。
　　“這就是河南。”井池雪美頗有點失望的嘆息壹聲。
　　她在車窗玻璃上哈上層水霧，描畫出壹個漢字：宋。
　　祝童用壹個圓圈住“宋”外面打上個大大的問號。
　　四時許，的士駛進開封市區。
　　古都開封完全不能與繁華的現代都市上海相比，街道狹窄建築陳舊，城市攏在壹層鉛灰色中。
　　祝童想先找家賓館，井池雪美卻執意讓司機開去龍庭。
　　四點半，井池雪美走進午門，置身於龍庭公園的禦道上，瞪大雙眼滿臉興奮，完全沈浸在想象中的北宋風情之中。
　　寬闊的潘、楊二湖碧波蕩漾，水面幹凈通透，自然寬闊，使人視野豁然開朗；不由自主的浸入眼前湖光水色之中。
　　湖岸彎彎曲曲圍欄整潔石岸清爽，泛綠的柳枝正吐出嫩黃的細芽。環顧四周，幾乎看不見壹座高大的現代風格建築。附近的水面寬闊，所有重要景點都依水而建。且水面如此之大，湖水如此清澈。使人不敢相信，鉛灰色城市之中有如此遼闊的水面。
　　井池雪美跳躍著穿過玉帶橋，登上七十二級石階，終於站到龍庭之巔。
　　回望走過的道路，古都汴梁，早已消退了曾經世界之都風範。曾經的帝王庭院在歲月的蹂躪中，以悄然變為遊人如織的平凡園林。
　　千年壹望，八百年前的繁華、顯赫，已被滔滔黃河來回洗禮，被壹層層黃沙覆蓋，悄然沈睡去了，不知何時才有機緣醒轉。
　　龍亭雖名為亭，卻是壹雕梁畫棟重檐歇山的宏偉大殿。
　　琉璃瓦頂金碧輝煌，朱紅大門銅釘耀姚。正殿的雕龍大石墩，傳為趙匡胤的禦座。
　　步入大殿，迎面是宋太祖趙匡胤的神像。
　　井池雪美松開挽著祝童的手，整整衣衫神情肅穆，跪倒在地很規矩的行下三拜九叩大禮。
　　這壹刻，龍庭周圍還有不少遊人，他們很稀罕的看著井池雪美。這座大殿內，已經很久沒人下跪磕頭了。
　　祝童感覺滑稽，也許井池雪美說的都是真的，世事無常，她的身上確實流淌著宋家天子的血脈也不是不可能。
　　“雪美，妳怎麽哭了？”祝童拉起井池雪美，轉到殿角低聲勸著；“是不是想起那些陳年往事，心裏有幾多感慨？如果妳早生八百年，整個汴梁都是妳們家的。這些都是後來修的，妳們家老屋在地下十幾米埋著呢。”
　　“先生莫要取笑，我根本沒想那些。我只知道回到了曾經的家鄉，站在祖先的門前。有些傷感啊。”
　　井池雪美被逗得哭笑不得，卻再也不肯離開這座大殿。每壹處細節都能耗費她不少時間，每座雕塑，都讓她平生感慨。祝童買了壹副汴繡《清明上河圖》，說：“這才是東京的原貌。”
　　井池雪美接過來看了兩眼，就丟到壹旁，說：“我們家有。”
　　“有什麽？”祝童嚇了壹跳；難道井池家族有這幅畫的原件？
　　井池雪美卻不再回答；繼續在大殿內尋找古老的傷感。
　　《清明上河圖》真跡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
　　《清明上河圖》自北宋失散在戰火中後，幾百年來，人們對它的真實面貌始終壹無所知。抗戰勝利前夕，中國的最後壹位皇帝愛新覺羅·溥儀在逃往日本的途中被截獲，如今這幅真跡就是從他隨身攜帶的壹批稀世珍寶中被發現。
　　從那壹天起，關於這副真跡的真實性歷來就有頗多爭議。直到壹位書畫鑒定憑借畫中壹處建築的時代特征，找到了張擇端的真跡，爭議才塵埃落定。
　　可是，懷疑的聲音並沒有因此而降低，因為這幅畫上沒有作者張擇端的印章，主要是根據畫幅後面金人的壹段題跋。
　　如果井池家族確是趙家皇族後代，留心購得《清明上河圖》的真跡，也不是沒有可能。歷朝歷代的皇宮貴族、文人墨客，對於《清明上河圖》的掠奪和收藏從未停息過。井池家族壹直都低調而富庶，與中國的聯系數百年間基本上沒有間斷。
　　不覺間，太陽已悄悄的落下半邊，整個楊家西湖的水面也因這倒映的余輝化為壹池金碧輝煌。夕陽很快沈入地平線，暮色漸濃，遊人已變得稀疏。
　　“走吧，人家要關門了。”祝童終於橫下心，拉著井池雪美走下龍庭。
　　她還壹步壹回頭，舍不得離開。
　　沈寂的夜剛浸入龍庭，遠遠的，午門牌樓上燈光驟亮，壹層層的燈籠蔓延過來直至大殿，龍庭重又輝煌，這輝煌使潘楊兩湖都燦爛了。莊嚴肅穆的龍亭大殿燈火輝煌，好似正有壹場浩大的朝會在裏面舉行。
　　井池雪美歡呼壹聲，拉著祝童重又跑上龍庭。這壹刻恍若隔世，祝童與井池雪美壹樣，頓生“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覺。
　　這壹耽擱，又是不少時間。直到龍庭內只剩他們兩個，井池雪美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喚，才戀戀不舍的向外走。
　　走出午門，喧囂的現代氣息鋪面而來，人頭擁擠車來車往，午門內外恍如兩個世界兩重天。再回頭，千年的江山如畫已被厚厚的宮門鎖住了。
　　“先生，妳覺得，買下龍庭，要多少錢？”
　　“多少錢也沒人敢賣給妳。”祝童已經想到井池雪美會有這個年頭，剛才在裏面時早有跡象。
　　“那可不壹定，世上沒有什麽是無價的。我如果出壹百億美金，他們會動心嗎？二百億，三百億……”井池雪美充滿幸福的暢想著。
　　“妳有那麽多美金嗎？”
　　“我可以想辦法賺啊。”
　　“別傻了，答應妳的壹定是騙子。想要龍庭，首先要買下這個城市。”
　　“壹定可以的，先生，我終於找到另壹個目標了。”井池雪美根本就沒有放棄的意思。
　　祝童不再勸了，勸也沒用，這丫頭為自己樹立了壹座高不見頂的巨峰為人生目標。這樣也好，有理想的人都是幸福的。
　　他們的午飯是在上海吃的，此時早就餓得前心帖肚皮。好在，午門外的禦姐大道兩側有不少本地小吃，再外面，是壹個熱鬧的夜市。大大小小估計有近百個攤位，攤主們豎起各自的旗幡，大聲吆喝本地方言，賣力的招攬顧客。
　　壹路走下來，還沒走到街口，祝童就再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此前，他吃下了三串烤羊肉，兩只麻辣羊蹄，壹碗黃悶魚，數枚灌湯包，壹碗汴京燒酒；此外還有半碟炒涼粉，半塊炸春卷，半碗杏仁茶，等等等等。
　　井池雪美也吃下大致相同的東西，卻還是壹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手裏還惦著壹堆紙包，說是回去當宵夜。